涉县,带“泉”字的寺不少,有泉水的寺院更多,带“井”字的寺院不多,既又“泉寺”寺,又叫“井寺”的,恐怕只有神头后山的“南井寺”即“双泉寺”。
从字眼儿上抠,山雨觉得,怎么又叫“泉”,又叫“井”?查了一下,真还有“井泉”一说。所谓“井泉”,在古代,通常指的是凿地挖成能取出水的深洞,后来也指形状像井的东西。井泉不仅是一个地理实体,还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和历史意义。例如,在《礼记·月令》中提到天子命令官员祈祀四海、大川、名源、渊泽、井泉,这表明井泉在古代社会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和作用。此外,井泉也象征着水源、源头,寓意着万物之源。它不仅提供生活用水,还在文化和宗教活动中扮演重要角色。就连龙王也还专门有“井泉龙王”。作为涉县旧志上记载过的寺院,“南井寺”,作为清泉寺的下院,也叫“双泉寺”。
南井寺在今神头后山原赵家河村对面山洼中。山雨想康,村名有“北水”有“赵家诃”,还修有“四合水库”,神头曾叫“柏泉”、“河头”村,总觉得,这里该有水。但如今的事实是,神头缺水,生产队时期及其以前,与城东山雨出生的村子一样,被称为“旱地方”。听先父讲,有人去襄垣担醋,担半担儿,回到神头河,加河水,就成了一整担儿,回到城关,一担儿醋卖一整年,还是“好醋”。山雨觉得,那时,怕是旺月,河里有水,过去污染小,那时的河水比现在要干净。如今,那便是“纯净水”,也总觉得,过了机器,就不“纯天然”了。不是“纯天然”的,山雨就喝得不自在,不狂野,这也是小时候环境宠出来的毛病。
小时侯,物质匮乏,但山雨本人并不觉得苦。如今,满眼的是好东西,也觉得腻,饮之不甘,食之无味儿。那时候,跟着父母、哥哥们去茨村姥姥家拜节,走的是高垴大辿根和地区化肥一线,小路。开始,从厂区过,厂子里,热气腾腾,工人们工资不多,干劲儿不小。后来,有时走厂区外围墙根儿。过马路,跨管道,从“水栅上”过到茨村那边。当时,虽是冬天,水栅上游的水也不见有冰,温泉?四五尺深,透明透明的,水草摇曳,有三四尺、四五尺长。河滩,有流水,有河卵蛋作搭脚石,印象中,正月天,也能见绿色的浮萍、水草,生机悠然。如今,“渔村”片片,机井抽水,路桥飞架,见名贵的池养鱼,也找不回童年的记忆和美好感觉来。
找感觉得跑到神头后山,两次到南井寺,没有机缘进寺院之内,但依然有五分兴致。据说,这里当过学校,当过弹药库,住过学生,驻过军队,曾书声琅琅,曾戒备森严。而今,又恢复隐秘和宁静,破败中坚挺着几分儿神圣与庄严。氛围与山雨的偏好相合。
起初,并不知道这座寺院也叫“双泉寺”,但,从碑文中的确见到了“山下岀泉,其象为蒙”的句子,如今知道“双泉”的名字,见两个山岩底下坑中有水脉脉细流,心中也认,是泉!不过,囿于见识,还是觉得,明明是井坑,为什么叫“泉”?!!读民国碑文,刘景元前辈在此读过书,他的叙述是,几尺深的水,井外石上流泉,眉宇间满是绿意。“绿”,也许依旧,水,委实少得让人心紧。不至断流或干涸,但,少多了!下坑,石阶光滑,有岁月感。券洞加深坑,是“泉”,是“井”,还是“窑”?“山下岀泉”,是一个点上喷、涌、流,有活水才叫“泉”,自来自流,这是山雨的固有认知。或许,历史上,曾经如此。后来,至迟,清嘉庆年间,这里己叫“南井寺”了。山雨的印象,涉县,挖深坑五六丈,集雨雪天上水,那叫水“窖”。只有挖地不太深也有较深见了地下活水,那叫“井”!山雨小时候见河郊边的村子里有“井”,羡慕得不行,觉得人家村里的人到“井上”打水,是很神圣和充满自豪感的。直到2016年修美丽乡村村志,才知道,邻村南岗历史上曾有深水井,人土挖的,可比山雨出生的村子强。人家志书主编问山雨村子有多少井时,山雨张口结舌。山雨是本村村志主编,写本村村志,秉笔直书:“交通不便”、“首苦乏水”,忠实记述历史事实。先母亲口向山雨说,他小时候在河南店港沟井上打水,冬天井口有冰,发生过危险,是谁——一个大人把她——一个小姑娘从井口拽上来。在山雨心目中,那也是一种“幸事”,山雨的村子里,连口跌进去的活水“井”都没有!也是先母讲,1956年冬天,她与先父刚结婚,先父就当兵走了。作为新媳妇儿,挑着木桶到下窊沟小井儿挑水。天旱,水窖都没水了。下窊沟小井儿那儿是等的渗山水。等好久才等一些。大的是挑了半担儿吧?十七八岁的新媳妇,走山路估计挑不了满担儿,山上渗的水,也掏不满木梢子。到了长绳道东头儿,脚下的送脚石子一滑,摔倒,水全扣了。气得先母挑着空梢子回村儿。好几里地,白了!
对水,刻骨铭心。
山雨纠结南井寺与双泉寺的“井”与“泉”的字眼儿,也是对“水”欲说还休,这个标题,几次拟岀,几次放下,今天终于半夜醒来,信马由缰,一路手说,气阻失声泪流满面,打湿枕头,是因井泉意念牵岀了九泉之的母亲。往六十岁走的人了,想到山头坟茔中的母亲,眼窝比自己四岁的儿子眼窝儿都浅,特别是夜深了的时候,特别是先母入梦而又猛然醒来的时候。
不说了,泪,也是活水,与山泉和水井通着哩。九泉,黄泉,都是敏感词儿,还说井吧!不行,井也不行!
山雨 甲辰玄月上浣
古沙梦醒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