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县瓮岭之上,近些年,隔三差五,一拔儿人,有时,一天几拔儿人,都是慕名而来,虔诚之心,有如骑驴去麦加的“阿凡提”,然而,他们大都不是宗教徒,不是因为宗教信仰而来,但其行动,其作为,又明显表明他们对宗教特别是民间宗教的精神和情感,是理解的,是认同的。有鉴于此,山雨说,他们是以某种“宗教情怀”而来,喊出来的口号是,“以文学的名义,朝拜瓮岭!”
如果,没有这种“宗教情怀”,《三个人的瓮岭》中的三个人:文锁、老温、大兴,合称“文老大”也不会在十多年前的那个正月十五,顶雪棱,穿榛莽,寻古道,开启凳岭探秘越岭会友的性情之举,进而自我感动,自我醉心,自我狂热,随后,又三番五次,七次八次,九次十次地“爬”瓮岭,将冒险行动升华之后又凝华为文字,将古道人流熔汇之后又固结为地标——涉县地方文化的又一个显性标志——“瓮岭”。
正如大家肉眼所及,“瓮岭文学现象”或说“瓮岭文艺现象”,正如火如荼,势不可遏,方兴未艾,简直是涉县当代民间自发而起的一场罕见的“文化运动”。
其中的旗手,非文锁、老温、大兴莫属。这三位,山雨均见过,也可以说比较熟悉,然而,要说深入到骨子里的了解,还得透过他们的文字去体认,包括去他们的至交钢柱先生、飞雁女士等受感染而飞花溅玉或汨汨流淌的心声(文字)中去领悟。
“三人”,何至是三个人?均是走过沟坎狭谷,感奋于登顶时眼阔心宽,却又波澜不惊,意气风发,为爱而闻风而动,有菩萨心肠又有霹雳手段的大丈夫,他们没有皈依任何宗教,但均己达心性圆满,智意丰盈状态,己然为智者为明者。其情怀种种,不外准教徒或曰居士之品阶。他们没有拘泥于什么清规戒律,自觉断舍离,开始简洁、清爽、舒适的生活,不再执着于相,不再为不必要的,多余的,废弃的物的东西去心累,敞开心胸,博爱群生,利他为善,俨然自度度人自觉觉他,因缘际遇,万善归宗,一拔儿又一拔儿地,逆行晋冀豫之间的这条“进香路”,朝老山,登瓮岭,自我洗礼,境界提升,在灵魂层面完成秩序再一次重构,这便是一种宗教般的情怀。
宗教,是一种深厚的、普遍的人生终极关怀,它可帮助人们重新回归理性自我并获得生命的热望,进而直面生存的困境,完成对存在意义的终极追问。宗教精神如前,不过是博爱群生,利他为善的内在心智的驱动。宗教情感呢,指的是人们在宗教信仰中所产生的情感体验和情感表达,包括对神明、圣地、信仰仪式等方面的崇敬、敬畏、感恩、感悟、感动等情感体验,以及在宗教社群中与信仰者之间的情感交流及情感共鸣。宗教情感是宗教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信仰者的信仰深度和对宗教事物的态度和行为。
山雨确信,以文锁、老温、大兴为代表的涉县籍作家和写手,包括每一拔儿来涉县“爬”瓮岭朝圣的文化人,他们都理解和认同宗教的这种精神和情感,并能主动将之作为自己在人生道路上继续前行的精神动力,从而每一个人都拥有了这一份儿宗教的情怀。这一情怀,是大家不问为什么地一而再,再而三地“爬”瓮岭登瓮岭拜瓮岭的动因。大有有一种共同的感受就是,对瓮岭既畏惧又向往,因其厚重、神秘,对来者无声地包容和接纳,使来者不由地产生了一种依赖感,依倚其作为了自己日常作为与不作为的精神支柱和心理后盾以及为人处事的经验性依据。
文锁,一个时不时逃课的初中生,一个与麻雀斗了半辈子的文化商人,一个骑在大人脖子上沉浸在大落子高亢激昂鼓点与旋律之中无以自拔且似乎永远也不准备长大的“孩童”,一个被瓮沟山洪冲到市井中的一个流浪着的纯朴真挚的灵魂,一个,处处遭遇贵人点拔和扶持又知恩以涌泉相报的真人,淬火历炼,凤凰涅槃,浴火重生,他,不是教徒,却深深理解宗教的精粹和灵魂,认同一些神神叨叨,隐隐秘秘的真情,一往无前,无往不利,强谓之神!
健康,狡黠,质朴,宽厚,雄浑,有形之小,无形之大,让人认定,这人不是匪徒,就是英雄。幸运的,比谁都幸运,不幸的事,比谁都不幸,也是水,冲塌了他的糟糠之梦。三年,三年,心灵的解析与重构。抄典籍,堪比长生寺大德血书教义,以虎传经。机缘,与文锁温酒论英雄品文认知己,一言即合,上元之日上瓮岭,林中同道,雪上加霜,在壶冰心同一片。支山木石,一块儿一块儿地扶,一枚一枚地树,扶起的是精神,树立的是理想。三个人瓮岭,三个人的默契。榔榆,枯杏,酸枣。还有降龙神木。一个无神论者,参与“三狼”山神庙非正神的形象再造,是他明了三教的万法归一,无非是一心之法。于是,但凡开工,心中必有仪式。纸火跃动,灵也;香烟袅娜,魂也。一切情愫,一如宗教徒,非皈依也,宁愿皈依也,此则宗教之神圣情怀也。
大兴,膀阔身宽,诗情婉转,亦如为师者通病,热心如火,情焰万丈而内敛,与岭北两个痴人一块儿入梦,梦中惊叫,叫醒了沉睡半个世纪的瓮岭,以“三狼”迎侯、陪伴着远近同道者,纷至沓来者,均知其然而不问所以然,然然而来,以文学的名义,实则如宗教徒一样的一份儿同质的情怀,悠扬,悠悠扬扬,如天籁,似天花,身临其境者知,“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山雨 甲辰玄月下浣
于古沙安乐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