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伏行业真的到底了吗
先说结论：我相信光
光伏在资本市场与舆论场上的打架已经成为了近两年金融圈的热门话题。一向直性子的笔者直言到，再这样下去，舆论界怕是连行业底部反转的机会都不要了。
一方面，国产光伏的产能已经达到了一个夸张的地步：
2021年，《国务院关于印发2030年前碳达峰行动方案的通知》明确要求，到2030年，风电、太阳能发电总装机容量达到12亿千瓦以上。 而截至7月底，全国累计发电装机容量约31.0亿千瓦，同比增长14%。其中，太阳能发电装机容量约7.4亿千瓦，同比增长49.8%。风电装机容量约4.7亿千瓦。这一目标甚至提前了6年就已经超额完成。
不仅如此，中国光伏产品的产能在全球的比重也高到不能再高：如图，全球光伏产品产能中，原材料多晶硅产能245.8万吨, 电池片产能1032.0GW，硅片产能974.2GW，组件产能1103.0GW。中国在占比最低的组件上也有83.4%的份额，占比最高的硅片甚至达到97.9%，中国早已事实上成为了全球光伏产业的绝对中心，并且从产能产量上来说基本没有给全球其他国家留活路。
（数据来源：CPIA中国光伏行业协会）
根据IEA在2024年1月发布的《Renewables 2023 Analysis and Forecast to 2028》的报告，对于未来5年可再生能源发展进行了预测。报告指出，在可再生能源的众多领域中，根据IEA在2024年1月发布的《Renewables 2023 Analysis and Forecast to 2028》的报告，对于未来5年可再生能源发展进行了预测。报告指出，在可再生能源的众多领域中，光伏发电量的表现尤为亮眼，预计将迎来几个重要的里程碑时刻。一是，预计2024年光伏和风电的发电量占比超过水电；二是，预计2026年光伏发电量占比超过核电；三是，预计2028年光伏发电量占比超过风电。由政策利好和市场对于绿色能源追捧导致的光伏装机增速在近两年十分显著。
（数据来源：CPIA中国光伏行业协会）
而另一方面，商业世界并非多就是猛，大就是强。供大于求是现代资本主义周期性经济危机的一大重要原因。具体到行业也是如此。而光伏行业就十分典型。在产能产量已经达到全球统治地位的同时，根据中国工业和信息化部的数据，2024年上半年的光伏产业各种产品同比增长势头依旧迅猛，且按照多晶硅-硅片-电池-组件的上下游顺序有明显下滑。然而需求侧，尤其是上游需求侧是否有如此多的有效需求增量则尚不明确。但可以明确的是，具体到企业，企业的利润率确实在不断降低。
据Wind光伏指数，基于50家纳入指数的企业数据统计，到2024年6月底，光伏行业的整体资产负债率已达到62.25%，相比于2023年底的59.85%，再次上升2.4个百分点。并且，光伏主要企业的负债均值（流动负债与长期负债）已近328亿。同时，国家能源局公布2024年上半年光伏新增装机102.48吉瓦，同比增长30.7%，但增速却同比下滑了123个百分点。显而易见，全行业已经进入了资不抵债，增速放缓带来的去产能寒冬中。至于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或许并无特殊原因，只是天然存在的行业周期，在头号工业大国的政策大力支持下体现得格外明显。
而“走出去”或许是能让企业体面地活下去的唯一解。
相比于可以做品牌的奢侈品、高端消费品，作为绿色能源建设品的光伏产品格外地容易陷入价格战：度电成本价格的降低和各国争夺市场的高额补贴造成了这一状况。以美国为例，2022年出台的《通胀削减法》提供高达3690亿美元补贴，以扶持包括本土光伏产品在内的清洁能源产业投资和生产。要知道，2023年中国光伏产业总产值一共也就1.75万亿元人民币。财大气粗的美国一纸政策提供的补贴额远超中国行业总产值。如此暴力的价格战就如同马拉松，将体力不支的选手拉爆。而不同于新能源车和手机可以凭借独特的技术优势顶着压力出口，侧重成本控制端的光伏产业面对这种情况更加难以招架
（美国通胀削减法对光伏产品补贴详情）
随之带来的就是出口产品单价的剧烈下滑。在GTI系统中将（85044030逆变器，381800117.5cm≤直径≤15.24cm的单晶硅切片，38180019直径＞15.24cm的单晶硅切片，28046190其他含硅量≥99.99%的硅，85414200未装在组件内或组装成块的光电池，85414300已装在组件内或组装成块的光电池，85414020太阳能电池，85072000其他铅酸蓄电池）进行建组，可以查询到此组美元单价呈迅速走低的趋势，且在2022年后创下新低。出口端尚且如此，本土业务及海外建厂企业的情况不言而喻。
若细分到单个产品，则可以发现以“个”计算单价最高的逆变器和已组装完成的光电池单价持续下滑。
但如果将单位转为千克，则价格最高的单晶硅探底后持续上扬，逆变器价格也并无颓势。这或许说明在性价比方面该类型产品的竞争力并无下降。
不仅如此，出口总量也在2023年达峰后转而下滑。要知道即使在新冠疫情期间出口总量也是稳步增长，因此排除该事件影响后只能由宏观经济、行业周期和竞争性政策来解释。
在出口增长量方面，通过GTI系统进行数据查询可以发现，即使不看“率”只看“量”，2024年上半年的增长大户也集中在中西亚和北非南美部分地区。其中引人注目的是巴基斯坦和沙特阿拉伯。两者与中国经贸合作密切，在基建领域也有很大交集。而考虑到国内产能达峰不久，企业谋求出海需要时间（并非单纯出口而是合资建厂），再加上随着美国多次对东南亚各国发起反倾销调查导致过去出海到东南亚国家建厂的中国企业频频中招，走向这些新兴市场或许是很好的选择。
而对于传统主要市场，也即欧美国家能否恢复”昔日盛况“，笔者持悲观态度。一方面，随着欧美国家民调加速右转，贸易保护主义与逆全球化思潮看来似乎并无好转趋势（尽管单纯看数据全球经贸合作依旧在增长但隐藏的成本和阻力定然越来越高）。美国自不必多说，法国、德国、英国以及欧洲各国的极右翼民调支持率不断走高（其中某国大有再次奋斗的影子）几乎是全球经济增长承压的大背景下的必然反应。而以超大量和性价比直接打穿众多国家的“发达国家杀手”中国，其产品自然会被政客们视为眼中钉。而欧盟、印度、南非等国则纷纷制定了本国供应链计划并实施一定的贸易保护政策以避免被中国产品的倾销冲垮。留给中国光伏产业的空间似乎并不多了。
但好消息是否极泰来的转机确实存在。
行业在到达底部而又得以存活延续后必然会反转。一般来说，行业底部的确认源于四个方面：企业们是否确实资不抵债难以维持现金流、企业高管们是否已经放弃幻想认清现实准备做出变革、利空因素是否已经出尽，以及最重要的，这是否是理论上可以被逆转或解决的周期性结构问题。
前三个问题上文已经给出答案：是的。企业们确实很难（市场占比高度饱和、大多数企业资不抵债）、企业管理者们确实已经在做出改变（出海新兴市场、缩减产能、保持性价比竞争力）、利空因素基本出尽（来自国际社会的贸易壁垒和保护性关税等政策早已明确，而来自本国的政策大多是正向刺激性政策）。而第四个问题则涉及中国经济发展的底层逻辑。
改革开放几十年，基于超大人口规模的中国市场急速膨胀，导致中国的需求增长路径并不同于成熟市场，并非周期性变化，而是通常从低基数开始，并进行爆发式增长。在这个过程中，谁能满足这些需求，谁就可以赚的盆满钵满，长期以往，也就给了生产商植入了思想钢印，每当新的需求出现，就会不择手段地疯狂提升产能，并以此冲垮市场，拉爆竞争对手。例如义乌、华强北等经典案例已经显而易见。叠加中国完善快速的工业制造体系，往往供给可以在需求大爆发的两三年后快速跟上并超过需求的增长速度，结果就出现了供大于求的情况。无论是房地产、钢铁石化，还是近年来的新能源车、光伏半导体都是如此。这种野蛮生长往往还伴随着对行业上游与低门槛部分的过分投入。这在前文对光伏上下游的数据列举已经明示。
那么最后一块拼图也拼上了。行业底部可以被确认，光伏人否极泰来的日子（虽然不知道哪天）确实在不远的未来存在。
相信光吧。
撰文：吴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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