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居住的这个绿地社区,规模挺大,住户挺多,大约有二三万人。社区中间有一条商业街,名字叫作云林路,大概有一公里长。每天晚饭后,我都喜欢在云林路上散散步,溜达一个来回,既是锻炼,也是感受一下浓烈的“烟火气”。时间长了我就发现,这条街上的商业业态还是特别丰富和齐全的:有大小饭店五十多家,大小百货商店四十多家,时尚美食和甜品店二十多家,水果店、药店、理发店各有8家,就连配钥匙、修拉链、弹棉花的门面都有了。赞叹之余,我突然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失落感:过去多年自己一直喜欢的邮政报刊亭不见了。不仅是我们这个社区,就是放眼整个城市,昔日遍布大街小巷的邮政报刊亭,也都影踪难觅了。
在深感失落的同时,我不由思绪纷飞、浮想联翩。在我的印象里,应该是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吧,我就与邮政报刊亭结下了不解之缘,从此约摸有二十多年的时间,我一直视邮政报刊亭为自己的人生伴侣和良师益友。在那些漫长的岁月里,我经常跑邮政报刊亭,有时只是为了自己近期有一个感兴趣的话题或者关注的事件,想到报刊亭去寻找灵感和答案;有时只是为了去看一看自己喜欢的报刊到没到,想一睹为快;有时只是为了自己有文章发表了,想买几份报刊珍藏或送人;有时只是为了自己忙的累了烦了,想过来阅读几篇自己喜欢的文章,以放松身心;也有时只是因为自己走过路过,不由自主就停下脚步,走向报刊亭,漫无目的,习惯使然。多少年了,别人喜欢逛商场逛超市逛电影院,我就喜欢逛报刊亭,不知不觉间,这已成为一种兴趣、一种爱好、一种习惯,成为我日常生活的一种常态。
我至今念念不忘西马路报刊亭。
那是1981年,我考上了一所师范学校。学校位置比较偏僻,坐落在乡下,距离县城大约有七八里路远。上学的第二年,共青团中央学校部和《中学生》杂志社面向全国联合举办“八十年代的中学生”征文比赛,要求各地各学校组织学生积极参与。当时师范学校学生也在征文对象范围内。那时教我们语文的是马老师,一位黑黑瘦瘦、个头不高、戴着一副厚厚近视眼镜的小老头,宽厚仁慈、学识渊博。马老师很热心,鼓励并指导我们踊跃参与这次征文活动。我和好多同学都参加了。而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提交的一篇作文《我的“三大推论”》,竟然获得了二等奖,在全国大约一百篇获奖文章中,江苏省获得一、二等奖的,也仅仅有六篇。由这篇作文获奖开始,我一鼓作气,又先后参与了《中学生》杂志社举办的“为中华之崛起”“我喜爱的……”等征文活动,并分别获得三等奖和鼓励奖。我还尝试着向《中学生》投了好几篇小小说和散文,其中的一篇小小说《一朵茉莉花》,后来也在《中学生》上发表了。由此我跟《中学生》结下了深厚情谊,后来许多年我都俨然把《中学生》视作自己生命中的“贵人”,是我终身无法割舍的“好伙伴”。
我记得在师范上学那几年,阅读《中学生》成了我“一个人的节日”。《中学生》是月刊,一到每月出刊发行的那几天,我都会心神不宁,满脑子都是新出刊的《中学生》的模样。为了能够在第一时间读到《中学生》,我不顾路途遥远,步行走到县城的西马路报刊亭,每天一趟,雷打不动。当新的《中学生》一到手,我又一路赶回学校,躲进一个人的宿舍,迫不及待、如饥似渴呼吸着油墨的芳香,把《中学生》从头读到尾,一个字不拉,反复好几遍。
在我的印象里,西马路报刊亭不算大,但里面摆满了怎么也数不清数量的五颜六色、五花八门的报纸和杂志。在那时的我的眼里,那个报刊亭简直就是一片报刊的海洋呀,就在这片海洋当中,其中有一份我情有独钟的《中学生》杂志。那些年,购买和阅读报刊的人特别多,我每次去报刊亭,亭前都围满了人,这时我一般会静静站在旁边,待人潮稍退,我才会走上前去,和那位戴着一副老花镜、个头不高的老师傅打招呼。时间一长,老师傅就认识我了,也知道我的来意。每次见到我,或者是喜滋滋地告诉我:“《中学生》到啦!”或者是咂咂嘴,歉然一笑:“《中学生》还没来呢!”不管《中学生》来没来,我都会真诚地朝老师傅笑笑:“谢谢师傅!”
我至今念念不忘镇淮楼报刊亭。
淮师毕业以后,我被分配在南方一座古城的一所学校工作。学校附近有一个镇淮楼报刊亭,我三天两头朝那里跑,不久就成了那里的常客。其时正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之交,文学热潮高涨,我也有幸成为了狂热的文学大军中的一员。那年头胆子大,啥都敢写,啥都能写,想到啥就写啥,小说、散文、诗歌写过,相声、小品、快板写过,就连电影、电视剧本也都写过,写了就投出去,天女散花一般,望天收。那几年喜欢跑报刊亭,一方面是去看看有没有自己喜欢的文学杂志,有就买上一两本;另一方面也是去碰碰运气,看看自己投出去的稿子有没有“中彩”被发表了。我记得在这个报刊亭上班的是一位白白净净的年轻女孩,好像是顶替刚刚退休的父亲过来上班的,因为我来得比较勤,慢慢就认识了。没想到她也是一位文学爱好者,之前曾经看过我发表的几篇文章,对我的名字多少还有点印象。每次我过来,她都会主动和我打声招呼,然后麻利地挑选几本畅销的文学刊物,让我站在旁边慢慢看。有一天中午,当我又一次光顾这个报刊亭时,她离很远就喊起了我的名字,兴奋地挥舞着一本杂志,告诉我:“快看快看,《青年月刊》,你的大作发表了!”我一把接过杂志,迫不及待地打开目录,睁大眼睛,果然在目录里发现了自己的名字,原来是我的一篇小说《书店的故事》发表了。我开心地笑了,连连向她点头致谢。后来,我在《月老报》上发表了一篇小说《丘比特的箭》,也是她看到以后告诉我的。
我至今念念不忘天桥报刊亭。
那时正值上个世纪末,我已经调到一家市级机关上班。当时小孩在单位附近的一所小学上一年级,每天下傍晚放学,我会在学校旁边的一座天桥下等候小孩。天桥边上有一个报刊亭,不大,除了卖报纸杂志,还卖一些小商品包括儿童玩具和小零食等,顺带经营一部公用电话。那时候的报刊亭,生意已经大不如前了,三三两两会有一些成人来买报刊,大部分都是孩子们来买零食。附近来接送孩子的人倒是不少,三个一群、五个一堆聚在一起聊天。我呢,一般都会站在报刊亭前,挑选一份报纸或是杂志,慢慢浏览。经营报刊亭的是位大嫂,她见我喜欢看书,后来我每次过去,她都会递来一个小凳子,让我坐下来看。隔三岔五地,我也经常会买上一二份报刊带回家看,其实也是捎带照顾一下报刊亭的小本生意。后来孩子上了初中,我就再也没有来过这个报刊亭。
现在回头想想,真的已经说不清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邮政报刊亭就这么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不知不觉地淡出了我的生活。也许是从我到县区担任领导职务以后,那时工作特别繁忙,实在抽不出时间去逛报刊亭了。不过自从自己再次回到市级机关工作以后,忙碌的程度倒是明显好转了,可是,你看看我们居住的这个十几万人口的城市片区,哪里还能寻觅到报刊亭的影踪啊?!我静下心来细想,这一切的发生,其实一点也不足为奇呢!包括我在内,现代人的阅读理念和阅读方式,早就已经在悄悄地、深刻地转变着,电视、电脑、智能手机、数字化图书馆、大容量电子书等等,特别是最近流行的微信公众号,方便、快捷、高效的阅读渠道越来越多,传统的报刊亭真的已经跟不上现代生活的节奏,其逐渐没落和式微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前不久我看到一份资料,全国有县级以上城市三千多个,共有邮政报刊亭七千多个,平均一个城市仅剩两个报刊亭。直面现实,传统的报刊亭在现代人的文化生活中还想保留一席之地,还想找回昔日的一点点荣光,如果不去浴火重生、转型升级,不在传统模式基础上引入智能化的科技手段和多元化的营销模式,恐怕就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物转星移。我想,不管时代如何发展、生活如何变幻,曾经的那些年,那一个个小小的邮政报刊亭,是我不可或缺的精神面包、文化奶酪、心灵驿站,将作为我人生的一段特殊的历史记忆和一份珍贵的精神寄托,永远珍藏在我的心灵深处。当然,我也更加期望,那个小小的报刊亭,能以全新的面貌再次走进我们的生活,给我们带来全新的感受和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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