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
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
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
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那刻骨的饥饿,那山洪的冲击,
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
你们受不了要向人讲述,
如今却是欣欣的树木把一切遗忘。
过去的是你们对死的抗争,
你们死去为了要活的人们的生存,
那白热的纷争还没有停止,
你们却在森林的周期内,不再听闻。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
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
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
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这是穆旦长诗《森林之魅——祭胡康河上的白骨》中的一段,写于1945年7月,距离他随远征军走出缅甸野人山已经三年了。两年后,他又写下长诗《隐现》——
……
我们站在这个荒凉的世界上
我们是二十世纪的众生骚动 在他的黑暗里
我们有很多情感 却无处归依
我们有很多声音 却没有真理
我们来自一颗良心 却各自藏起
……
快进一下,直接来到1976年,这时他离人生的终点已经很近了。他写下两首题为《冥想》的组诗,最后几句是:
但如今,突然面对着坟墓,
我冷眼向过去稍稍回顾,
只见它曲折灌溉的悲喜
都消失在一片亘古的荒漠,
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
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有人为这位诗人写了一首小诗:
野人山下无人野
白骨惊心饿殍哀
满腹诗情流不尽
英才没顶野人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