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咸同时期贵州张凌翔马河图起义
文摘
2024-09-02 00:00
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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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西南部是回民聚居的主要地区之一，这里的回民主要信奉YSL教四大门宦之一的哲赫令耶派。兴义府回民大多是在清代嘉庆、道光年间从云南陆续迁徙而来，主要分布在普安厅、兴义、新城、贞丰一带。咸丰六年（1856年）八月，云南杜文秀率滇西回民军攻占大理，九月初二被推为兵马大元帅，震动全滇。轰轰烈烈的云南回民起义对黔西南地区的回民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与云南平彝县毗邻的贵州普安厅，就有回民悄悄越境到云南参加斗争，黔西南回民起义是在云南回民起义的直接影响下发生的，以后两省回民起义军互相支援。贵州回民军后期的主要领导人是云南阿訇金万照。黔西南回民首义之区普安厅（今盘县），为贵州通往云南昆明的要道，厅属大坡铺（今沙坡乡）、华家屯一带村民三百余家，“强半皆回民”。华家屯沙陀高姓地主则为“厅之望族”，依仗有人在外做官的权势，凌辱、欺压回族群众。高氏不准大坡铺回民到沙陀挖煤，双方曾发生械斗。“高氏娶妇道出大坡铺，回族循土俗取泥土掷香舆，高氏疑其侮己，以为大辱，由是有隙。俄，大坡铺回人娶妇经沙陀，高氏报之加虐焉”。他们竟不顾回民的习俗和忌讳，故意让家丁以秽物投入新娘轿中，引起回民群众公愤，双方结怨更深。事隔不久，大坡铺回民马孝父子用马驮土布到沙陀村赶场，他们的马吃了场坝旁高家地里的麦子，尽管马孝再三道歉，答应赔偿损失，但高家却滥施淫威，命家丁吊打马孝，并将其杀死丢于路旁滥田中，还霸占了布和马匹。马孝的儿子赶回大坡铺哭诉求助，同村回族青年马忠激于义愤，邀集一些人到高家杀死了凶手以雪恨。高氏勾结官府欺压回民，回民群众在张凌翔的领导下准备起义。张凌翔又名居终山、鸡踪三，生于嘉庆九年（1804年），普安厅华家屯小冲人，以务农为生，稍长曾到甘肃金积县去学念《GL经》，练习武术。学成归来后在大坡铺清真寺当阿訇，推行哲赫令耶新教。咸丰六年（1856年），与普安厅相邻的云南平彝阿丈冲回民桂麻六、马头山回民马双有等率回民揭竿而起，“张凌翔潜率回党三百人往助之”。高氏认为是报复的极好机会，向官府“具牍请剿”，扬言要发起大规模的“灭回”活动。回民群众感到大祸临头，纷纷表示“与其坐而等死，不如打人先下手”。张凌翔与马河图（即马小双）等人商议，决定抢先发动起义，各人分头部署，积极准备。咸丰八年（1858年）十一月八日，张凌翔、马河图率领大坡铺、马脚寺、华家屯等地千余回民群众攻打沙陀高家。十一月十日，起义者乘势攻亦资孔驿，击退了守备彭天相、千总梁有福的顽抗，缴获了大量军备器械。起义者一鼓作气，直下厅属之西堡、蛾螂铺、海马庄、海子铺、水田、冯家庄等处。回民军公推张凌翔为统帅，马河图、张建云、张啄三、张云福等人为元帅，竖起了长方形白色旗帜，称白旗军。起义军号召各族人民联合起来，杀贪官、除土豪，推翻清王朝。在白旗军的号召下，丫巴山彝族陈应才、布依族王金榜、王金林率二千多人参加起义队伍。张凌翔派出一支队伍支援云南回民军马联升部攻打平彝，自己率领军队进攻普安厅城。普安厅同知夏成业得悉回民进攻普安厅的消息后，向兴义府知府胡霖澍求援。胡霖澍禀请巡抚蒋霨远，愿越境赴剿，于是亲自到普安厅坐镇指挥。他从兴义府、县及普安厅调集团丁、练勇，并请安义镇总兵金刚保率绿营兵助剿，拼凑了六千多人，在海子铺、冯家庄、水田等地筑起七座大营，妄图一举聚歼白旗军。咸丰九年（1859年）正月十二日，张凌翔集中优势兵力，先攻东瓜滩营守军。二月七日，攻击守备唐耀中营，三月初打死游击余成龙，击溃鲁础营和下四马营官兵。六月十六日，白旗军在云南马联升部回民军的有力配合下，全面出击，大破胡霖澍新建的七座营垒，杀死官军一千多人，粉碎了胡霖澍的围剿。六月二十日，白旗军兵锋直逼普安厅城。胡霖澍派普安厅同知夏成业和普安县知县刘岱英到大坡铺找起义军，劝说回民军放下武器，缺乏经验的起义首领轻信了官府的许诺，放下武器各自回家。胡霖澍暗中布置团练，拟伺机捕杀张凌翔等首领，又以筹款为名强行向起义者摊派款项。张凌翔等人知道上当受骗后，决定再起继续联络各族人民。新城回民孙羊毛、马二安，潘家庄回民马五元，槛木桥回民张定中，新城龙场布依族首领陆万松、王济才贞丰苗民领袖杨九等，都带了队伍参加起义，配合白旗军作战控制了通往新城的青山、卡子坡一带，逐渐形成了一支以回民为主有汉彝等各族人民群众参加的反清的队伍。张凌翔、马河图竖旗起义后，首先准备攻取新城（兴仁）。新城地势重要，是盘江八属的中心，这里“商贾辐辏”，可居中策应，是建立根据地的地方。咸丰九年（1859年）七月，张凌翔率白旗军进占槛木桥、楼下、泥堡，兵临新城。马河图率另一支白旗军经普安县青山攻占潘家庄、姑屯，进入新城近郊。兴义府回民张福田起兵响应，联合苗族、布依族起义军向新城进发。各路义军密切配合，于九月十九日形成了六路合围新城的形势。十月中旬，槛木桥团总龙潜奉命来援，在青山集合团众约一万三千人，分为仁、义、礼、智、信五团，用步步为营的办法，蝉连而进。这个狂妄的土豪率队行至青山卡子坡钥匙湾时，遭到了早已埋伏在这里的起义军的围歼，龙潜也死于乱军之中，刘岱英只有死守孤城。张凌翔令各路义军把新城团团围住，绝其水源，在城外民房内挖地道至城垣埋地雷，炸塌了两处城墙。十一月五日，回民军悍将马忠率众从炸塌的城南架梯冲入城内，与守军展开激烈的巷战。回民军和各路义军鏖战四十余日，攻占了新城。白旗军攻下新城后，点查仓廒48座，积谷15000余石，起义队伍得到了补充和休整。张凌翔、马河图一面派人与云南回民军取得联系，一面着手根据地的建设。咸丰十年（1860年）初，起义军制定了官制，一致推举张凌翔为大元帅，马河图为副元帅，张定中、马忠、马仲（又名马斯骏，马河图之子）为将军，张福田、陆万松、谭五受等十余人为都统，以下还设有参军、中郎将、营长、先锋、队长等武职，在金家坝修筑元帅府。此外又设安民府管理政务，下设各种名称的文职官员。白旗军占领新城后，便扩展城垣，将原在城外的水井都围进城内，建成后的新城较旧城扩大了三分之二。在城周还筑了十二座坚固的石碉，又在距城北三十里处筑马乃堡、距城西南七里处筑马家屯堡，与新城互为犄角，加强了根据地的防卫。白旗军攻占新城后，张凌翔对队伍加以整编，青壮年编入正规军，老弱妇幼编为后备军，主要任务是生产。军队以地区编组，作战时再统一调整。武器主要是义军自己打造的砍刀等原始武器，也配备少量火枪、土炮，起义者“蓄长发、衣纸甲、腰横短刀，手执钢叉”。张凌翔等人对军队规定了严格的纪律：不淫、不掠、不枉杀、不殃民，经整顿后的队伍具有更强的战斗力。白旗军还宣布取消苛捐杂税，提出“一反大户、二反官”的口号，把逃亡地主的田土分给农民耕种，号召各族人民共同起来进行反抗官府的斗争。起义军的以上种种举措，深得黔西南各族人民的拥护，“仲苗助之，难民附之，声势愈形浩大”，起义队伍很快发展到七八万人，为起义的进一步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咸丰九年（1859年）十一月，张福田即率部分起义军回师南攻太平、红岩等兴义府附近村寨。兴义知府胡霖澍“遣千总陈继升募云南开化、广南练五百”往援，义军击溃援军，打死陈继升，进逼兴义府城。起义军开始进攻兴义府时，胡霖澍“疑回民为变，遂集回绅耆马鸣珂、张庆以下九百余人，尽坑之。妇女数百人，悉赴府署侧海子死”。胡霖澍的倒行逆施激怒了回族群众，被骗到城外的二百多回族青壮年“誓反不二”，义无反顾地投奔新城回民军。十二月，另一支回民军北攻安南（今晴隆），以破竹之势下河肩、羊场等二十余村寨，包围了安南县城。咸丰十年（1860年）二月，还有一支起义军向西北方向进发，兵分两路合力攻下普安县城，普安县知县吴祖寅纠集团练将其收复。张凌翔亲自率队东下，先后占领贞丰西乡的龙场、老党、把兰、那山等地。咸丰十年（1860年）四月间，太平军石达开部将曾广依率部从广西渡红水江径出兴义县之坝六进入贵州，太平军在贵州的活动吸引、牵制了大量官军，鼓舞了白旗军的斗志，张凌翔乘这有利形势加快了攻城略地的步伐，白旗军在与兵练的斗争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咸丰十一年（1861年）三月十六日，张凌翔部与陆万松东西夹击，攻下了贞丰州城，从此该城成为义军重要据点。就在起义军在各地顺利发展时，署云贵总督徐之铭为疏通驿路，控制滇黔孔道，即派云南开化镇都司何占标率滇军配合普安厅同知钱埙会剿，三月十一日逼大坡铺，回民军据三道围墙顽强抵抗。三月十八日，官军兵练用二百斤大炮轰破外墙，攻入铺中，杀死回民将领张凌汉，并大肆屠掠，大坡铺男女老幼死者千余人。四月，马河图率回民军联合朱小甲的黄会军从西向东合攻普安县城，钱埙督团往援，在九龙山九峰寺被回民军大败。当时张凌翔进驻青山，从南向北向普安厅挺进，钱埙星夜退回厅城。廿四日，回民军马河图等，再次攻占普安县城，后因城中缺粮，于六月撤出县城。安义镇总兵赵德昌派副将谌瑞模、署普安知县陈澍南进入普安县城。马河图、马忠占贞丰后，继续率军南下，于十月围攻册亨，十二月十九日起义军攻占册亨，又联合张福田、张啄三、张建云等各路起义军合力围兴义府城。同治元年三月二十三日，马忠率军攻入兴义府城，各路义军也都破城而入，官军乱成一团，自相践踏，胡霖澍为乱军所杀（关于胡霖澍之死，说法不一：《南笼访册》称其为乱军所杀；《兴义访册》谓“文武不睦，互归失城之罪，德昌怒遣之拉杀之”；《平黔纪略》则说“霖澍与兴义相始终，民怨归之，至走出，为难民脔割立尽”），赵德昌也带了残兵败将狼狈逃到兴义下五屯永康堡。兴义下五屯刘氏集团、景家屯王氏集团是在回民起义爆发后组织起来的地主武装。白旗起义军初起时，刘氏父子在回民军强大攻势下为保全自己曾经归附起义军，后赵德昌设法招回刘燕山的大儿子刘官箴（又名鸿魁），赏给军功顶带，充任练目，从此刘氏父子便与起义军为敌。自咸丰十年（1860年）冬，刘燕山带领儿子刘官箴（铭之）、刘官霖（时之）、刘官礼（统之）、刘官德（懋之）开始“筑堡抗贼”，他们把兴义地区的土豪劣绅纠集起来，拼凑起刘氏团练。兴义府城为回军攻占后，安义镇总兵赵德昌逃至下五屯，与刘氏集团负隅顽抗七个月。在白旗起义军攻占兴义府城之时，在云南迤东起事的回族首领马如龙、马复初于同治元年被署理云贵总督云南巡抚徐之铭招抚。同治元年七月，徐之铭咨会贵州巡抚韩超、提督田兴恕，决定出面调停黔西南回夷汉民抗官之事，并饬安义镇总兵赵德昌立即停兵止战。在这之前，徐之铭与马如龙商定，由马如龙以同教身份于七、八月间两次致函张凌翔，要张凌翔等捐弃旧怨，停止反抗官府的军事行动，张凌翔、马河图在复信中义正严词地指出这是统治者强加的战争，并不卑不亢地说他们“近日兵临城下数万，易进难退，势所固然”；但为了应付马如龙，麻痹敌人，在复信又说：“议和一节，事非小可，俟委员到时，应如何办理，自当有以报命耳”。张凌翔、马河图暗中积极部署兵力，于同治元年闰八月先占普安县城，接着又派遣张其受（即张老七）率回民数十人以议和为名，入据普安厅城。九月二十四日，起义军攻克安南，九月二十九日占领兴义县城。赵德昌无立足之地，狼狈地绕道云南、广西，走了三十多天才逃到定番州。马河图于十一月又命起义军由安南、兴义分攻郎岱、永宁（今关岭）。十二月二十二日，义军攻占归化厅。同治二年正月十六日，驻贞丰义军破桑郎亭，攻占罗斛厅城（今罗甸）。白旗军自占新城之后，经过三年多的南征北战，先后占领了普安、贞丰、册亨、安南、兴义、归化、罗斛等地，各地各族被压迫群众踊跃加入起义队伍，起义军很快发展到十余万人。同治二年二月（1863年3月），清廷任命在贵州处理教案纠纷的劳崇光为云贵总督。贵州巡抚韩超、提督田兴恕因教案事被撤职，清廷调张亮基为贵州巡抚。张亮基抵任后，除了加强贵阳以北、以东的军事力量外，对来自西南回民军的威胁，也采取了新的军事行动。三月，张亮基檄安义镇总兵赵德昌率军进剿，同时命罗孝连部向贞丰进军。同治二年（1863年），署广西西隆州知州陈锡蕃捐资募勇，于二月初三日攻陷册亨城。四月十四日，普安知县陈澍南、把总蒋定邦攻陷普安县城。四月二十八日，署永宁知州兼署安南知县李昆和周发荣攻陷安南县城。五月二十七日，普安县属麻子寨陇盆受率领千余部众，假称到县里投诚，攻进普安县城，打死知州陈澍南。仅一个多月的时间，起义军又夺回了普安城。六月十六日，钱埙与拖长江团首任士雄纠集兵练攻陷普安厅城，回民军首领马负图率众顽强抵抗，最后英勇牺牲。六月二十日，都司张金声等攻陷普安县城。在双方拉锯战中，对兴义县的争夺尤为激烈，这次战斗从同治二年五月开始到同治三年二月，共进行了九个多月。在战争中，刘燕山父子死心踏地为清朝统治者卖命，纠合府县各属及滇粤附近绅团围攻兴义县，二子刘官霖部与大儿子刘官箴部受重创，三子刘官礼、四子刘官德率练攻城亦未得逞，刘燕山自己受伤吐血。刘官礼又“亲赴各乡筹饷，饷大集，各团多来助战，乃联营数十以困城”。同治二年夏，贵州巡抚张亮基在攻陷普安厅城后，又立即命署兴义知县陈聘儒拼凑练勇二千四百余人，于八月二十二日向兴义县出发，九月初三日会同刘官礼开始攻城。又派团练“分堵要隘”，堵住新城方面的援军。起义军守城将领张啄三率众顽强抵抗，双方相持八九个月，为保卫兴义县城殊死战斗，起义军牺牲千余人，官军兵练也遭到极大打击。同治三年初，兴义城内粮尽援绝，城内居民多死，起义军只好分批撤走。二月初五，陈聘儒、刘官箴等率兵练攻入县城，张啄三退出了驻守两年的兴义县，率余部回到新城。刘氏父子因围攻兴义而得到官府的赏识，张亮基将刘官箴奏保守备，委署都司，不久又被委为署左营游击。兴义县和普安县的失陷，使双方暂时处在相持状态，统治者利用这一时机再次施展招抚的伎俩。云贵总督劳崇光在兵力不敷的情况下，认为“黔省遍地皆贼，但能招抚一路即可省一路兵力”，主张在剿的同时，用欺骗手段瓦解起义队伍，直接进行这次招抚活动的是法国主教胡缚理。同治三年，青岩、开州教案基本结束，胡缚理趾高气扬，亟想影响贵州政务，进一步扩大教会势力，他一面扩展“教务”，一面又插手瓦解各族人民起义的活动。同治三年春夏之间，胡缚理亲到永宁等地对养马寨的布依族起义群众“乘机开导，晓以大义，论以福祸”，终于瓦解了这支起义队伍，使“教务”得到迅速发展。同治三年夏天，胡缚理回到省城，多次向劳崇光、张亮基表示，“要招抚新城、贞丰回民”。六月十四日，胡缚理派人给回民军领袖送去了一封信，宣称清廷“二百年来从没有虐待过回民”，并表示“很久以来，我们就想进行斡旋调解，使放下武器”。他还声称“对结束这场灾患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如果回民“意欲和平，解散军队”，他将“全力负起这重担，务使双方停止仇恨”。对胡缚理的招降，在起义军内部出现了不同的反响。马河图、张凌翔等人坚决反对投降，在接到招降信后，便态度鲜明地回了信。信中谴责了清朝统治者压迫人民的罪行，明确指出清廷“骄奢淫娱，贪婪、压榨横行，欺诈谎言充斥朝廷，权威扫地，买卖官职，官欺皇上，压迫人民，互相效尤，无法无天，祸害达于顶点”。马河图在信中还谈到了起义的目的：“我们为什么举起旗揭竿而起呢？一半出自气忿，一半是被迫……现在我们要坚持直至魔鬼的子子孙孙全部铲除，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人。我们杀人是出自救人的目的，谁能埋怨我们呢？（GL经上）不是写有为救好人杀坏人是合理的”吗？而以马忠为代表的一些回民军领袖，经不起引诱，主张接受招抚。马忠自恃“战功显赫”，以未获元帅称号对张凌翔、马河图不满。兴义县城失守后，马忠对前途失去了信心。当胡缚理的招降书发出后，马忠“一见此书，即作禀函致胡缚理，恳其担保投诚，并将递督抚禀函及汉回民人公保马忠之禀函托其转递”。张凌翔、马河图因坚决反对马忠的投降行为，被马忠逐出。“而马忠发禀之后，即撤去白旗，改树红旗，并禀请署兴义府知府孙清彦入城安民”。坚守两年多的兴义府城于同治三年九月十六日，被马忠拱手送给敌人。在马忠投降后的一个月，即十月十六日，张凌翔、马河图调集起义军七八千人间道分路进攻兴义府城。马忠向兴义知府孙清彦乞援，又纠集兵练回攻兴义府。十月二十四日，马忠乘张、马不备，“擒回首张凌翔、马河图诛之”，马忠因杀张凌翔、马河图有功，被张亮基授以安义镇中营游击衔，对起义军造成极大威胁。由胡缚理策动的马忠降清和张凌翔、马河图的壮烈牺牲，使白旗起义军遭到难以弥补的损失，开始由胜利发展而逐渐走向衰败。张凌翔、马河图牺牲后，白旗军元气大伤，经各路义军协商，由“经略大臣”金万照统筹全局。金万照，号盛斗，生于嘉庆十七年（1812年），云南澄江府新兴州（今玉溪县）龙门村阿訇。云南回民起义爆发，金曾组织数百人的团练投效澄江知府岑毓英。同治元年（1862年），云南督抚提军及迤东道均给札谕授金以“议抚游击”衔，到贵州招降新城回民军。张凌翔、马河图以隆重的仪式欢迎金，并向他陈述起义缘由。金万照为他们的慷慨言行所感动，又见白旗军军威严整，新城根据地地势险要，城堡巩固，毅然加入了起义者的行列。张凌翔、马河图尊他为主教经略大臣，元帅以下官咸受其节制，掌管政务和教务，在起义军中有较高威望。张凌翔、马河图牺牲后，金万照召各路义军首领集“新城帅府会议，由各族推举首领以归划一”。回民军推张定中为元帅，掌新城、贞丰，马仲掌安南、兴义，布依族推陆万松为元帅，掌东南西北乡。起义军还推田泰祥、杨九为元帅，据鲁沟、者纳河、者香等处，继续坚持反抗斗争。就在张凌翔、马河图被马忠杀死后，胡缚理又派司铎任国柱到新城劝降。同治三年十一月，任国柱到达新城。十二月七日，任国柱向回民起义军领袖提出十二条要求，主要内容是：停止互相仇恨，将无主田土分给贫苦农民；退还强占的房屋田产；禁止文武官员索取赎金；一切罪犯均按国法判罪；成立“国民警卫队”维护地方秩序；回民有信仰天主教的自由等。金万照等所以接待任国柱，目的是“谲贼借安抚名，以懈团防”，完全是一种麻痹官军之计，是为了暂时减轻官方对起义军的压力。对任国柱的招降，起义军中的汉苗仲等广大群众也坚决反对，声言不愿投诚，“贼并不薙发，黑苗仲夷并有不退汉人田土之议，巴林苗仲劫掠如故”，广大回汉苗仲人民继续进行战斗。同治四年五月三日，新城白旗军开始出击青山、粑粑铺，摧毁兵练营垒二十余座，打死普安游击傅得胜。十月，白旗军与六枝黄金印领导的苗民军联合，分兵进击镇宁、郎岱、上募役、关岭等地。十一月十九日，金万照命元帅纳景泰率义军出花江，永宁州即为起义军占领。安顺境内的苗、教、仲等起义军亦与之互相呼应，互相配合，牵制官军。白旗军的再次出击，官军兵练望风而逃。十一月，张亮基严饬安南都司马金奎、降将马忠攻贞丰。十二月，张亮基又派安顺军务督办毕大锡、总兵罗孝连、赵德昌分三路进图永宁。白旗军在黄果树大败总兵罗孝连，在关岭大败毕大锡。同治五年（1866年）正月初八，赵德光攻关岭，会合毕大锡等攻陷永宁州，大肆屠杀起义群众。在起义军同官军的战斗过程中，安义镇中营游击降将马忠为官府卖力地镇压起义群众，阻挡起义军势力的发展。因此，金万照等决心设计除掉马忠。三月初六日，马忠被诱至新城，金万照等设伏，于席间将马忠杀死。三月十日，金万照又命张福荫兄弟率领数千义军攻占了兴义府。三月二十四日，林自清率滇军进攻兴义府，被起义军击溃、狼狈逃回云南。七月二十四日，驻守马别桥的白旗军又攻占兴义县。刘官礼、刘官德率团练反扑，与义军血战三日，城陷。元帅马仲率大队义军来援，扼守大龙井，马别桥以南连垒数十，与刘氏团练鏖战七十多日，起义军牺牲六千多，仍未能得手。张亮基因此而嘉奖刘氏兄弟：刘官德署左营游击、刘官礼保同知，总办五属团务。刘官德乘机围捧鲊，夺取了当地的厘卡，逐渐称霸一方，成为起义军的死敌。九月，贵州巡抚张亮基被免职，清廷命曾璧光任贵州巡抚。十月，谭五受率义军大败官军兵练，进占安南县。同治七年（1868年），云南巡抚岑毓英派都司陈发昌及平彝团练进剿黔西南回民军，义军再次退出安南县。四、五月间，官军与义军双方在兴义府、县交界处的龙广、鲁屯等地屯兵二万多，展开激烈的争战，兴义、安南、普安等地也进行着几反几复的争夺，起义军顽强地与敌人进行浴血奋战。同治九年闰十月，贵州提督周达武从四川带来楚勇五千九百人，不久又增募黔勇二万九千人，沿北盘江分路设防，节节进剿。同治九年（1871）十二月二十一日，官军攻占永宁，进而分路进剿查喇、五里塘、大坪、落烘，攻陷募役汛城、老君关，把回民起义军压到了北盘江以东、以南，令总兵游宗翠、府经历杨见龙驻守北盘江上的铁索桥，白旗军恃铁索桥险隘与官军对江而垒。同治十年（1871年）五月，曾璧光、周达武调署安义镇总兵何世华督率八营接防铁索桥、毛口、水城。十月十三日，何世华纠合乡团分道并进抵达铁索桥，守桥义军誓死不退，顽强抵抗。署游击李汉元在枪炮掩护下抢过桥南，据守安南的回军将领谭五受在官军的枪炮威胁下，献城投敌，何世华攻占了安南及周围寨堡。十一月初八日，何世华拔营进驻者相寨，窥伺贞丰。贞丰自咸丰十一年（1861年）由马河图率军攻占后，一直由马仲治理。马仲是坚定的起义军将领，因是马河图之子，人称马二元帅，在十多年中，马仲治理井井有条，把贞丰建成了一个与新城互为应援的巩固根据地。何世华知道贞丰不是轻易可以得手，便令降将杨九（即杨树森）进城劝降，马仲和李竹春等人不降，率领军民在城外扎营抗敌。十一月十二日夜，官军兵练从东门蜂拥而入，残杀无数起义军战士和百姓。马仲率千余人由西门冲出，在较场坪为官军堵击，力战牺牲。张福荫率军突围到兴义府，贞丰陷落。十一月十三日，杨九竟抓住昔日的战友岩大五、岩四、潘洪等献给何世华以邀功。岩大五在同治八年后，率众转战到盘江地区，与回民起义军患难相依，并肩战斗，这位身经百战的农民英雄最后被何世华残酷杀害。十一月十八日，册亨失陷。至此，白旗军的阵地仅余兴义府城和新城。新城防卫坚固，白旗军殊死守城，何世华攻城不下，只好命令各营环城凿长壕作久围之计。金万照、张定中为争取时间，增强防务，佯为请降，表示愿与官军议和。何世华责令他们“犒军，缴械，献城，保以不死”，金万照复信坚决反对缴械。他说：“款项自当量力，兵械乃卫身之具，不能缴。请退兵两舍，缓期半年，再出就抚”。他还表示，如不答应他的要求，则率数千义军拼命背水一战。何世华处于攻之不下，抚之不成的境地，只得改变计划，先攻兴义府城，最后再攻新城。贵州巡抚曾璧光派出记名道吴德溥、总兵文德盛率黔军赴援。云贵总督刘岳昭、云南巡抚岑毓英也派出云南盐法道沈寿榕、总兵吴奇忠等率领的滇军入黔，滇、黔合力会剿兴义府的白旗军。同治十一年（1872年）正月，总兵吴奇忠率管带吴忠义等营二千名由兴义县一路进征，贵州候补知府李维暹等管带锐字左右营勇六百名，由普安厅一路进征，吴德溥也率队到了普安，何世华则派兵练牵制新城白旗军。滇黔两省共集兵练五万多人于兴义府城周围。白旗军开始了兴义府保卫战。守兴义府的是义军将领张福禄、张福荫兄弟，他们坚守城池，严阵以待。贞丰陷落后突围出来的马家连、李老黑及苗民起义军首领张大亦，各率数百义军集于城内。张氏兄弟自同治五年（1866年）占据兴义府城后，也加强了城池的防卫。四月初一夜，兵练偷袭桅杆山，抢夺山顶千斤铜炮，城内城外义军纷纷出动，使官兵团练腹背受击，死伤惨重，狼狈收兵。十三日，吴奇忠等又派兵挖地洞两处，放炸药同时引爆，轰倒城墙数丈，起义军把早就准备的木石横截于内，枪炮如雨，又一次击退了敌兵进攻。二十三日，吴奇忠、文德盛等官兵分路攻破外城，守城义军与官军兵练殊死肉搏，退入内城后“仍以死抗拒”，激战两昼夜。二十五日，滇黔兵练收买马家连等为内应攻破内城，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巷战。起义军为保卫每一寸土地而顽强拼搏，兵练惨无人道地纵火烧房屋。在火烛天光中，二千四百多名义军战士倒在血泊中，兴义府城失陷，白旗起义史上最为悲壮，最为惊心动魄的兴义府保卫战结束了。云南官员沈寿榕将九百多名被俘的起义军全部残忍地活埋，至今安龙城外仍有“万人坑”遗迹。白旗军据守了十余年的新城，粮足城坚，固若金汤，义军在碉中灵活机动阻击敌人，顽强地坚守阵地。何世华、钟开兰下令攻城，均“以险碉林立，动辄受创，旬日以来，总计滇黔两军受伤者近三千人，阵亡千余人，出师以来未有创巨至是者”。提督文德盛率兵挖地道袭击碉堡，反在碉下中弹而死。吴德溥听从英国人麦根的主意，于各碉周围筑长壕1746余丈，壕沿置炮，滇、黔兵练33营驻长壕上，将新城重重围困，日夜炮击。吴德溥还搜集五万多斤铁，准备铸两门大炮轰击起义军。白旗军众志成城，生死与共，使官军无法越长壕寸步。九月初九日，贵州提督周达武到上游来督军，九月二十五日到新城附近马家屯营。他看到数十营兵练久攻新城不下，认为“以弹丸黑子之地，至掷万众以争之，得不偿失，乃下令招抚”。他与吴德溥、沈寿榕商议，密派刘垂祺到新城劝降张定中，张定中知大势已去，劝说金万照受抚。金万照坦然表示愿意以自己的生命来换取起义军和回民群众的安全，希望“节制全省军队”的周达武，“倘能网开三面，不事残杀我族类，则万钧之罪，在我一人，刀锯斧钺甘之如饴”。十月一日，金万照到马家屯见周达武。双方头顶《GL经》和《大乘经》，“申以誓盟”。十月五日，金万照被囚往贵阳。十月十七日，金在贵阳六广门外桑园慷慨就义。周达武背弃誓盟，派兵练进入新城，杀死起义军数百人，将五百名青壮回民编成新抚营，骗至安顺杀害，极少幸免。张定中改名张忠诚，被槛送贵阳，服毒自杀。新城回民一千多户老弱病残者被驱赶出城，遣散流落到潘家庄、鲁础营、泥堡等偏僻地方。贵州历史上规模空前的回民起义就这样被残酷镇压下去了。（作者：倪英才、顾隆刚、吴慧媛、杜文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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