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27年,已经39岁的孟浩然第一次赴长安参加科举考试。
此前15年,他一直在拜谒公卿,寻求朝中权贵举荐,以便能顺利入仕。
我们都知道,孟浩然一生无官,布衣终老,所以经常有人问,他为何不早点去应试,也许多考几次就能中了?
这件事还要从武周王朝说起,高宗李治崩后,武则天大权在握,不久就废中宗李显为庐陵王,重立睿宗李旦。
李旦虽然也是武则天嫡子,但因害怕遭武后迫害,故请命将国姓“李”改为“武”,并和其他大臣一起劝进。
之后,武则天顺利称帝,建立了武周王朝。
当时很多人都反武,徐敬业更是以“清君侧”之名起兵,骆宾王还为他写了《讨武檄文》。然而大势难改,在狄仁杰等诸臣的辅佐下,武周王朝日益兴盛。
不过,狄仁杰虽然支持武则天,却在暗中为“李唐”下了一盘大棋,首先他再扶庐陵王李显为太子,其次暗中培植贤臣,安插在重要部门,比如张柬之和桓彦范等人。
狄仁杰临终前,将张柬之推上相位。
公元705年,以张柬之、桓彦范为首的“五王”发动了“神龙政变”,逼武则天传位给太子李显,失国15年的李唐王朝终于复辟。
可中宗李显再次称帝后,却开始宠信韦后和武三思等人,因此张柬之遭到排挤,被放还故里,出任襄州刺史。
孟浩然身为襄阳学子,很敬重张柬之,尤其张柬之和狄公一样,十分崇尚人才,常邀请这些学子们一起宴饮,阔论天下。
就在张柬之归襄阳后的第二年,再遭武三思诬陷,流放泷州,并死在了途中。
襄阳学子听闻消息后,极度愤怒,尤其是孟浩然,更是公开罢考府试,并隐居鹿门山。因此,李白初见孟浩然时,有诗:
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
其中的“红颜弃轩冕”、“迷花不事君”说的就是这件事,其文人气节为天下人所敬。
中宗被韦后、安乐公主毒死后,睿宗李旦即位,当初他“改姓易国”之举为天下学子所不齿,所以孟浩然等太子李隆基监国后,才出鹿门山求仕。
因之前有罢考风波,孟浩然不想再走科举这条路,就没有去应试。
唐代当官有几条路可以走,最直接的是以“门荫”入仕,但家中直系长辈得是五品官员才有恩荫名额,孟浩然不符合条件。
其次就是通过乡试、省试和殿试,取得为官资格,这也是最难的一条路,因为唐代科举试卷不糊名,若是没有权贵举荐,很难一举登科。
还有一种方法就是走干谒路线,其实就是向高官献诗文,彰显自己才能的同时再说几句奉承话,文雅一点说叫“行卷”,本质上就是“拍马屁”。
不过,这种行为在唐代并不丢人,反而是一种荣耀,因为唐代五品以上官员有“举贤之责”,同时唐律还规定,商人后裔不得参加科举,所以李白能走的只有“行卷”这一条路。
公元726年,李白初遇孟浩然,两个人把酒言欢,并成为了忘年之交。此时孟浩然和李白,在求官这条路上都陷入了困境,一个行卷无果,一个无法应试。
当时李白攀上了前宰相许圉师家的关系,想要娶许圉师的孙女为妻,这样他就有了政治资源。在问过孟浩然后,孟浩然并没有反对,只是叮嘱他,干谒的路不好走,毕竟他自己也走了15年。
分别之后,李白就结了婚,而孟浩然直奔长安,准备参加第二年的春闱。此时孟浩然已经颇有诗名,再加上这15年行卷结交了许多公卿名士,所以信心满满。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放榜以后,孟浩然名落孙山,这令他十分愤怒,因为他知道很多不如他的人,只因为家族背景深厚,却可以高名登科。
愤懑之下,孟浩然闯进了太学,那是唐代的最高学府,太学生更是自称为天子门生。这次踢馆,孟浩然是有备而来,当场写下一首《句》:
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
逐逐怀良驭,萧萧顾乐鸣。
诗成以后,太学诸子面面相觑,无人能对,因此纷纷搁笔,只能叹服。因为这首诗,孟浩然在长安声名大噪,连王维都极为佩服,并主动和孟浩然结交,成为了挚友。
甚至,玄宗李隆基巡访官署时,王维还向他举荐了孟浩然,遗憾的是,当时孟浩然为玄宗献了一首《岁暮归南山》,其中有两句为: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
李隆基是精明人,一听这话,就觉得他把科举不中的罪名怪到了自己头上,所以很不高兴,说了一句,“卿不求仕,而朕未尝弃卿,奈何诬我。”
孟浩然也因此失去了一次绝佳入仕的机会。
实际上,因为“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这两句诗,孟浩然还有当官的可能,只不过因为一顿酒,让他再次浪费掉了。
离开长安后,孟浩然四方游历了几年,听闻好友张九龄升相,所以再一次回到京师,并为张九龄献上了那首《望洞庭湖赠张丞相》: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欲济无舟楫,端居耻圣明。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
但当时张九龄正陷入与李林甫的争斗中,无暇为他举官,孟浩然再次无功而返,同时也萌生了归隐的念头。
时韩朝宗任襄州刺史,十分欣赏孟浩然的才华,更喜欢他那两句“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因此决定为他举荐,并邀请他参加宴会,想要介绍一些名士给他认识。
当时孟浩然也答应得好好的,可到了赴宴那天,孟浩然却和一众朋友在家中喝了起来,虽然朋友提醒他说,得罪一州刺史不是明智之举,可孟浩然还是爽了约,并对众友说:“我已经喝得很开心了,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从那以后,韩朝宗与孟浩然就掰了,孟浩然也失去了最后一次为官的机会。
这就是孟浩然这首诗的来龙去脉,一字为题,一句传千古,更成为了诗坛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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