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林:微小说三篇

文摘   文化   2024-10-30 11:12   黑龙江  

特约栏目主持:袁炳发

刘建超的微小说《得失》,故事与“失马”有关,是在化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典故。但是乍读,读者会疑惑——“得”在何处?“福”在何处?其实这恰是作者行文的妙处——越是关节点,隐藏越深,初读不解,回口甘甜。开头,写二秃子不务正业,将家传手艺丢失殆尽;中间,写二秃子全然不爱惜爹的爱马;又插入去军营横吃横喝一节,足见二秃子之顽劣不成器。然而得知郎副官太太的悲惨命运后,二秃子能够与之共情,并舍弃家中好马助其逃跑,可以窥见善良的种子已在二秃子心中开始萌芽。结局,二秃子“两天两夜不睡,用心给他爹糊了百匹纸马,浩浩荡荡摆了半条街”,暗示着几年来二秃子已然改过自新,苦学手艺。读出了藏在文字后边的深意,也就品出本文的好——有什么是比成长更好的得到?

  庞滟的《寻赏》,铺平垫稳,又巧设悬疑,真情可贵。很多时候,手法到位,真情方可自然而然地流露。先看铺垫,本文正题“寻赏”,然正题之前先牵扯出还房贷、帮初恋渡过难关、哥们儿来借钱……看似拉拉杂杂,实则打牢了本文的基调——唐大强寻赏,为人而不为己。为己,便是贪心不足的恶徒,为人,方是善良却又带着几分纠结的好人,这点不明确,整篇小说的基调就偏了。再看悬疑,“终于按住了猫……”话只说一半,很多读者会顺理成章地猜想:唐大强狠心剪断猫尾,前去“请赏”。然而情节的发展出人意料,原来唐大强终归不忍伤猫。而恰恰是这份善念,让唐大强区别于那些为赏钱便能痛下狠手的人,反而获得了认可。扎实的铺垫和让人长舒一口气的反转,鲜活地塑造了唐大强这一形象。

  娟子的微小说《爷爷和牛》,叙述牛与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则限于篇幅,难以展开,写不到位;抓住某一戏剧性的事件写开去,则又难逃志怪小说的窠臼,让人读起来感觉刻意。本文另辟蹊径,跳出爷爷和牛,反而以“我”的一份执念贯穿始终,侧面道出爷爷与牛之间的深情。那份执念便是“骑牛”——先是“我”想骑牛而爷爷不让,年幼的“我”自然是不悦、不解,然而经过一系列所见所思,逐渐体悟到了爷爷对牛的那份爱,也就释怀了。结尾,谁也没有想到,爷爷去世后,牛趴下来,让“我”骑在它的背上,因为牛知道,这是它的挚友最心疼的孙子的心愿。从纠结到释怀,再到满足和感动,作者用“我”的心路历程不断深化文章的主题,不局促又不突兀,是一次成功的尝试。


得 失

刘建超

二秃子家在老街做纸扎生意,店门口总摆着两个花里胡哨的花圈。他爹带着个黑框眼镜,在店里昏暗的灯光下给糊好的童男童女描眉画眼。

老街人道道多,红白事都很讲究,办起白事来比办红事还讲究。人死为大,不论家境如何,人死了,都要按照规矩讲究讲究。摆花圈送纸钱烧纸扎是必不可少的程序。遇到大户人家办白事,花圈纸扎能摆满半条街,场面很是排场,能让老街人念叨个十天半月。

二秃子家的纸扎生意经营得还不错,一是门店开得时间长,二秃子爷爷的爷爷就在老街做纸扎营生,老街人信得过老店。二是二秃子爹的手艺好,做活儿不马虎不糊弄,尤其是糊的纸人纸马精致逼真。

二秃子爹也想把吃饭的手艺传给二秃子,可二秃子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纸扎上。他扎的花圈,半路就绳开竹飞,纸花飘散,他画出的纸人歪嘴斜眼让人看着就恶心。二秃子没少挨他爹的巴掌,可就是手艺不长进,气得他爹整天唉声叹气。

二秃子家里养着一匹小马,有时他爹拴上架子车,去几十里外的乡下拉些竹子回来。二秃子最喜欢的事就是去洛河滩遛马。

二秃子家的这匹马,个头不大,通体枣红色,没一根杂毛,四蹄白毛如踏莲花。二秃子爹花了八块大洋买马,老街人说买贵了,不值。二秃子爹不介意,看着喜欢就中,还给马起了个名字:值当。平时家里也用不上,去洛河边遛马的事就由二秃子办了。

二秃子骑马是个好手。洛河滩上,二秃子骑在马背上,扬起一根柳条,一声“嘚儿”,马就四蹄腾飞,驮着二秃子在河滩疾如旋风。二秃子又吼又叫,手中柳条从来也没落在马身上。

黄昏的洛河滩,秋高气爽,微风徐徐。二秃子玩疯了,一会儿倒骑在马背上,一会儿隐在马腹一侧,没看到他爹啥时候来到了洛河滩。

二秃子爹心疼地扶着汗湿的马背,把二秃子按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捶了一顿,牵着马回老街了,把二秃子独自扔在河滩上。

二秃子伤心了,自己在爹的心里还不如一匹马呢。二秃子伤心就不回家,在河滩上闲逛。

那年,军阀吴佩孚的部队驻扎在古城西工一带。二秃子路过兵营,正赶上队伍开饭,看到当兵的碗里有鱼有肉,肚子里的馋虫一下子被勾出来了。

二秃子大摇大摆径自去拿碗,盛了冒尖的肉菜,抓过两个白面馍馍,鼓着腮帮子,吃相霸道。

炊事班的老兵看着二秃子的吃相,乐了。他踢了二秃子一脚,哪来的小兔崽子,敢在这里吃霸王餐啊!

二秃子瞥人一眼,也不答话,继续狼吞虎咽。

老兵火了,你蹭吃蹭喝还他妈拽?一巴掌打掉了二秃子手中的碗,菜汤溅了二秃子一脸。

二秃子把脸上的菜汁往嘴里抹,瞪着眼说,吃了咋了,洛河滩干一架?

老兵拿起个炒菜铲子就要拍二秃子,走过来一个当官的摆手制止了他。

当官的看上去白净,似笑非笑的尖嘴脸架着金丝边眼镜,还戴着副白手套。

他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揪下手套,重新打了一碗菜端给二秃子。

  二秃子看看当官的,又看看握着铲子的老兵,接过碗呼呼噜噜地吃。

  当官的笑了,对老兵说,给他找身衣服,收拾干净了送到我院子里。

二秃子从老兵口中得知,当官的是团里的郎副官。

郎副官在老街的僻静处租了所小院,古朴雅致的院子里住着位女主人,长得乖巧玲珑,看模样也大不了二秃子几岁。

郎副官告诉二秃子,这是他新太太,二秃子以后的任务就是陪着太太,不让她受累,不让她到街上去。

还有这么好的差事啊,二秃子乐颠颠地答应了。每日尽职尽责,忙完了院子里的活儿就坐在水井台上,看天看云。

太太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在院子转转,在门口转转。太太要上街,二秃子就拦着,说长官有命令,你不能上街。被太太逼急了,二秃子就给太太跪下,头磕着地咚咚作响,太太不忍心,只得作罢。

起初郎副官还时不时地突然回来察看情况,见到二秃子经常额头乌青,问清了缘由,对二秃子放心了,回来的次数也少了。

二秃子跟太太时间长了才知道,郎副官在南方老家有家室。老家的妻子不会生育,郎副官就强占了民女做小,要她为自己生儿育女延续香火。

太太说,小兄弟,他不把我当人,也不止一次地说过,要是我不给他生个儿子,他就把我卖到窑子里。你不让我走,你坐的这口井就是我的归宿。

二秃子惊得连忙从井台上跳下来。

太太不叫他二秃子,太太叫他小兄弟,这让二秃子心里暖暖的。

中秋节后,郎副官外出公干,嘱咐二秃子看护好太太。二秃子支棱起脖子,啪啪地拍着胸脯。

二秃子把家里的马牵了回来,在院子里教太太骑马。

一天傍晚,二秃子提着根棒槌交给太太,说,这时辰街上人少。你给我一棒槌,把我打昏了你骑马快走。

太太吓了一跳,小兄弟,这怎么成?我可下不了手啊。再说,我把马给骑走了,你咋跟你爹交代?

二秃子闭着眼睛,大声说,你别管我,你就想想你爹、想想你娘、想想你被卖到窑子里。

嘣——二秃子两眼一黑,满脸是血,人事不省。

郎副官回来,二秃子脑袋上的纱布裹得跟戴了孝帽一般。派人找了几天也没见到太太踪影,部队又有行动了,此事不了了之。

二秃子爹听说二秃子把他的宝贝马给弄丢了,气得大病一场。

几年后,二秃子爹去世,二秃子两天两夜不睡,用心给他爹糊了一百匹纸马,浩浩荡荡摆了半条街。

这是后话。

作者简介:刘建超,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小小说学会副会长,洛阳作协小说委员会主任。著有小说集《永远的朋友》《遭遇男子汉》《老街汉子》《没有年代的故事》《英雄传说》《只要朋友快乐着》《老街故事》等15部。作品入选《中国小小说大系》《中国新文学大系·微型小说卷》等近百种选本。获冰心儿童图书奖、第八届《小说选刊》年度大奖、第二届河南省文学期刊奖、小小说金麻雀奖等。



寻 赏

  唐大强收到银行卡扣房贷的短信时,微信蹦出初恋小娟的留言要借一万块钱,说她爸摔断了腿在医院急救。他怔了一会儿,把敲出的“我是月光族啊”逐字删除,找几个哥们儿凑够钱给她转了过去。

  一个月后,哥们儿管唐大强要钱了。他翻看小娟的朋友圈,知道她还在找工作就犯了愁。他不敢把这事告诉老婆小尤,她定能作翻天。

  晚饭后,小尤给他看一条宠物群里“万元重赏寻猫”的帖子。他看到失踪猫的图片又看看自家猫,惊呼道:“瞅这家伙,和咱家猫一样,也是半黑半白的阴阳脸啊,这么难看的二串子猫,有这么值钱吗?”

  小尤白了他一眼说:“人家是把猫当家人待啊,所以才尊贵。这猫和咱家强子(猫的昵称)的确有些像呢,这尾巴好短啊,可能受过伤。”

  唐大强偷偷记下寻猫人的电话,隔天打了过去。对方问是断尾巴的布偶猫吗?想到自家猫蓬松的大尾巴,他的希望一落千丈,还是问了猫断尾的长度,搜肠刮肚寻思怎么解释剪断后的伤口。

  唐大强趁午休时间跑回家,准备好止血的东西,紧握剪刀对着猫尾巴下决心。猫好像发现了危机,惊恐地满屋乱窜。他四处追击,终于按住了猫……

  这天晚上,加班的唐大强接到小尤的电话,她哭着说:“老公,强子不见了,窗户有道缝儿,它可能跳楼跑了。会不会摔伤了啊?”

  唐大强急忙赶回家,和小尤一起在小区里寻找,到处喊“强子”的名字。弄得好几栋楼的窗户陆续被打开,不同年龄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谁找强子啊?”

  看到老婆伤心的样子,唐大强心里挺难受,不敢说出中午拿猫换了赏钱去还债的事。当时,他把猫带去“万元重赏寻猫”的人家,开门的白发老爷子看了看猫尾巴,摇头道:“这猫尾巴也不对版啊,你还敢抱来,想冒名顶替啊?”

  他脸红了,想好的词儿都忘了,结巴道:“大爷,您说让抱来看看,我就……是这样的,我女朋友跟……跟别人跑了,留下了她养的猫。我看见猫就难过,知道您家拿猫当家人一样对待,就抱来试试。我也想过给猫尾巴剪断,可我不忍心下手啊!”

  “你这孩子挺心善,不像有些人故意把猫尾巴剪断了来骗钱。你这猫脸不是染色的吧?”老爷子说着,拿出白毛巾蘸了水来擦。唐大强忐忑不安,如果按照片上布偶猫的重点色分布,细看还是有很大区别。

  老爷子说:“还行,擦了没掉色。我让老伴儿看看这猫,她想留下就留下。”他说完进到房间里,片刻后推出一位坐着轮椅的老太太。

  老太太看到他怀里抱着的猫,眼中发出夜猫一样的亮光,伸出枯瘦的双手来抱。猫瑟瑟发抖,用力挣扎从老太太怀里逃到角落。

  老太太得知猫的名字哭了起来,哽咽道:“这猫咋和我儿子的小名一样啊!”她抹去眼泪,深情地唤着:“强子,强子,我的儿子哎!快过来,妈妈给你好吃的。”

  他呆住了,老太太唤猫的话竟然和老婆如出一辙,当初管这猫叫儿子时他还挺反对,一直不喜欢这古怪脸的猫。

  他惊讶地看到,这只猫“喵喵”地回应着老太太,一步步走过来,大口吃着鸡肉冻干,亲昵地蹭着老人的腿。老太太抱起猫亲着,好像是相识已久的一家人。

  老爷子高兴地说:“妥喽,这只猫对头,这回我老伴能留下猫了。小伙子,你也可以放心啦。”

  他点头致谢,走出门后才想起猫是留下了,没拿到赏钱呢,哥们儿催债咋办?他想转身去敲门,又觉得自己明明说是送养了,懊恼地使劲儿捶了一下墙。

  这时门开了,老爷子递给唐大强一个黑色塑料袋,笑着说:“小伙子,你走得太快喽。这是寻猫的谢礼,一分不少。”

  老爷子送他到小区楼下,握手道别,沉重地说:“谢谢你啊!终于帮我解决了大烦恼。我老伴再不用天天哭闹着和我要猫了。我家原来那只猫是我儿子当消防员时,从空调机上救下来的流浪猫。那时,猫刚被人剪断了尾巴,可怜啊。七年前,我儿子去山上救大火,没回来!我老伴就精神不正常了,到处乱跑找儿子,出了车祸后再也站不起来了。多亏有只猫陪着她啊。”

  “哦,大爷,真为您难过!”唐大强很想安慰老人家,又担心地问,“要是……真有人把你家丢的猫送回来咋办?我这猫不会退回吧?”

  老爷子摇头说:“唉,送不回来了,我家的猫没丢,死啦。我到处踅摸,也没买到同样的猫,只好在网上撞大运,发些寻猫的消息。有的骗子拿来看着差不多的猫,都听不懂我老伴叫猫,离得远远的。就你这猫自来熟,认亲啊。”

  几天后。唐大强收到老婆发来带着哭腔的语音留言:“老公,我也要重赏寻猫!我把强子当咱俩儿子养的,失子之痛,我受不了啊!”

作者简介:庞滟,原名庞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沈阳市作协副主席,辽宁省作家协会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三十八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结业。作品刊于《北京文学》《小说月报》等百余家报刊。多篇小说被《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等转载。小小说多次获奖。有作品入选高考试题及各年度文选。已出版长篇儿童文学小说《星星的孩子和梦魔》《小喜鹊吉吉》,小说集《红火焰,白火焰》。出版及发表作品三百余万字。



爷爷和牛

  爷爷把地犁完,天也要黑了。爷爷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夕阳,牵着牛准备回家。我从地上站起来想骑牛,但从我看牛执拗的目光,爷爷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他只好蹲在地上,可我不想让他背,我只想骑牛。

  他很严厉地看着我,见我一副委屈的样子目光又转向柔和,我也只好趴在他背上。他也不向我解释为什么不让我骑牛,或者说因为我太小他也懒得解释。牛在前边走得很慢,爷爷的脚步似乎更慢,他好像永远都是走在牛后边。我趴在爷爷的背上,探过爷爷的头顶,看见牛尾巴在不断地摇晃,它拱起的脊背毛茸茸的跟春天的草地一样绵密柔软,这让我想骑它的愿望更强烈了。

  其实,村里养牛的人家很多,我经常看见那些和我一般大的孩子骑在牛背上,或者走在田野或者走在村上,他们的腰身随着牛缓慢的步伐微微摇晃,那样子非常神气。我不行,我也只能趴在爷爷的背上去羡慕。我想偷偷地去骑牛,只要不被爷爷发现,我这个愿望是完全可以实现的。但是爷爷好像知道我的心思,每次爷爷到野外去放牛,我都跟着,我是想趁爷爷不注意的时候完成我的计划,可爷爷即便是靠在树下眯着,也能及时粉碎我的阴谋。打两下屁股终归是不可避免的,我也只有嘿嘿地笑来化解自己的尴尬。

  我知道爷爷爱我,我肯定是比牛重要,可他偏偏不让我骑牛。直到后来我才渐渐明白,爷爷对牛不光有爱,更多的是对牛的尊重。到了夏天天太热,村里的老牛大部分都在水坑子里起腻,趴在那里不愿意出来,可一旦出来了浑身糊满了稀泥,很埋汰。在我印象里我家的牛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爷爷为了给牛降温,他在院子里晒了一缸井水,到中午便把牛从棚里牵出来,拿水瓢舀了水往牛身上浇,然后再拿细毛刷子给牛清洗身上粘连的灰尘草屑。通常牛会站着,有时候也会匍匐着双腿卧在地上,可不管它什么姿势,爷爷的神态都很认真。别的养牛人总是按照自己的心思去养牛,而爷爷不是。我觉得他像哄孩子一样在随着牛的性子在伺候牛。金色的日光在爷爷的脸上留下细密的汗珠,牛眯着眼睛好像是在和爷爷唠嗑,那一刻我觉得爷爷是能懂牛语的,他脸上的皱纹都裂开了。

  那一刻我忽然感觉到人间的美好,爷爷是把牛当成了朋友,他又怎么能让我去骑它呢?

  爷爷使牛,从来没用过鞭子。牛拉着铁铧犁在田垄上走,走得太慢他也只是吆喝一声。如果再慢下来,他会吆喝着让牛停下。他知道牛这是太累了,它因为负荷太重已经没法走快。只有一次我看见爷爷踢牛一脚,那是它不听话把一车的庄稼弄翻了。爷爷只好重新装车,重新站在老牛跟前。他低着头好像是在跟老牛说话,只见老牛“哞”的叫了一声,好像是在向爷爷表示它知道错了。我回头看爷爷,他的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

  爷爷年龄越来越大,可伺候牛从来都不懈怠。他喂牛草是自己铡的,料是自己拌的,别人谁都不能伸手,他不放心。他每天半夜的时候都要起来给牛添一次草,冬天也是这样。按理说现在都是自己种地,养一头牛一年下来闲八个月,还得好吃好喝地伺候很不划算。父亲颇有怨言,可又不敢说。

  没活儿的时候,爷爷经常牵着老牛出去溜达,老牛走哪儿吃哪儿。一到春天,草甸子,房前屋后到处都有草,它从来都不缺吃的。

  爷爷经常是把它带到村外,他靠一棵树坐在那儿抽烟,让老牛自由活动。他在那儿一坐一上午,老牛便也逍遥一上午。后来我发现老牛不爱动了,爷爷在树下坐着,它也趴在爷爷身边。有时候我觉得它是在看爷爷,可当爷爷看它的时候他又把头低下了,它似乎在竭力回避着和爷爷交流。

  牛也老了,爷爷走的时候它趴在爷爷的墓地“哞哞”地一个劲儿叫唤。父亲说看来它跟你爷爷的感情还真深。来祭奠的人都离开了,我和父亲也该走了。可老牛说什么也不走,它忽然看向我,匍匐着卧在地上对着我叫。我看着爷爷的坟墓,忽然想到爷爷背我的情景……我终于明白一头牛跟爷爷的感情究竟有多深了。

  我骑在牛身上,那感觉跟趴在爷爷的背上是一样的。

作者简介:娟子,原名康亚娟,已在《现代女报》《家庭主妇报》《西部文学》《古今故事传奇》《小说林》《岁月》《海燕》《芒种》《大观》《雪花》《北方文学》《青岛文学》《上海故事会》《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小说月刊》《小说选刊》等国内各大报刊、杂志发表小说作品。

《小说林》杂志2024年第5期

目   录



     【中篇小说】


004 | 杨 逍  锦衣

023 | 杨 逍  我们如何回到故乡(创作谈)

025 | 莫 渡  精神城堡的重建(评论)


     【推     荐】


028 | 李治邦  刘大厨和他的儿子

047 | 李治邦  小说应该比现实生活更精彩(创作谈)

049 | 周纪鸿  手艺人的良心与人性(评论)


     【短篇小说】


051 | 孙全鹏  总有人想起你

059 | 段久颖  街角

067 | 丁   昕  出林记

074 | 海饼干  脑袋里的蝉鸣

081 | 佟   琦  大舅的幸福生活


     【微 小 说】


093 | 刘建超  得失

096 | 庞   滟  寻赏

098 | 娟   子  爷爷和牛


     【散   文】


100 | 方春早  小镇上的恰巴塔面包(外一篇)


     【史   话】


105 | 梁  帅  山阴道上骑驴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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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葵花巷丨侯德云

微小说:弯 腰 草丨闵凡利

短篇小说:炊 烟丨杨虎

中篇小说:秋 水丨刘 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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