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图 |「喜玛拉雅北坡的鱼」
一年好景,只此黄花。重阳一过,苏州各景区菊展竞相拉开帷幕,露花倒影,烟芜蘸碧,游人如织,共赏菊花万种风华。这其中,处于古城东北隅的狮子林更负盛名。
苏州古典园林一般为文人山水园,菊花的意趣与园林的精神相通,它在百花凋谢的秋天开放,被隐逸文化的鼻相陶渊明所钟爱。狮子林指柏轩中,有“渊明采菊”的楠木木雕纱隔;假山旁,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见山楼。受陶渊明影响,“采菊” 在魏晋后逐渐隐喻为一种高蹈的生活姿态,予人一种“不见菊花犹有菊意”的感受。
苏州古典园林的独特空间设计,也使其成为举办菊展的最佳场所,将菊花艺术与古典园林环境相融合,在室外主要展示塔菊、立菊、悬崖菊、铺地菊、桩菊等花景,室内则以类型菊、景菊、艺菊插花为主,展现出古典园林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精湛的园林景境造诣。
中国人自古以来就喜欢培植和观赏花卉,并赋予它们人格形象和文化内涵,菊花也不例外。
菊花又名黄花、节花,在我国有3000多年栽培历史,汉代以后被采集作食用或药用,东晋时始为庭园观赏栽培。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苏州有记载的庭院观赏菊种植出于初唐诗人骆宾王《在江南赠宋五之问》,到南宋因政治、经济中心南移,苏州一带成为菊花的栽培中心,史正志《史氏菊谱》、范成大《范村菊谱》与沈兢《菊名篇》3本菊谱接连出刊,悉数描写菊花品类性状。到了明代,艺菊技术提升,黄省曾《艺菊书》和周文华《汝南圃史》重在记述种菊艺菊要领,清代许兆熊《东篱中正》和顾禄《艺菊须知》也都是阐述菊文化的重要文献载体,足见苏州人对于菊花的偏爱。
近代园艺大师周瘦鹃先生,不遗余力搜罗菊花品种140多个,并大规模载植菊花1200盆,建国初期参加苏州公园和拙政园菊展,制作的盆栽 “赏菊东篱” “松菊犹存”博得观众一致称赞,甚至还创造了一种插菊盆景,以实际行动演绎文人爱菊的高雅情趣。
盆景菊作为通过艺术造型和科学栽培而成的盆景,是技术和艺术完美融合的菊花精品,这种可同时展现咫尺之内再造乾坤和清雅秀丽菊韵芳姿的艺术,十分契合苏州风雅清幽的气质,似乎就是为苏州而生的艺菊形式。
赏菊的儒雅风流是与栽菊的发展相伴而生的。就苏州而言,唐散文家独孤及有诗《九月九日李苏州东楼宴》:“是菊花开日,当君乘兴秋。风前孟嘉帽,月下庾公楼。”山水田园派诗人韦应物在苏州作《九日》:“一为吴郡守,不觉菊花开。始有故园思,且喜众宾来。”可见中唐时期已有赏菊饮宴了。
明清赏菊风气尤盛,有富绅巨贾之流,在家里置酒赏菊,只供少数人享受,如明张岱《陶庵梦忆·菊海》对兖州张氏缙绅家赏菊极尽奢侈有详细描写,让人叹为观止。有“以菊多为美”的,如文学家、史学家王世贞 “今三吴约有百种,岂风土不同,而名品亦因之而异耶?名士文震亨《长物志》 “吴中菊盛时,好事家必取数百本,五色相间,高下次列,以供赏玩,此以夸富贵容则可。”
更多的则是文人士大夫简雅赏菊,其传统始于晋陶渊明,到唐代,诗人陈鸿《买西园菊招同社诸人花下小饮因和短歌》“几处菊花残,西园数余亩。买来竹窗下,折简会宾友”说明当时已有文人群体赏菊。
而到明代,此种活动风气日盛,出现了以菊结缘,以菊会友,对菊吟咏的菊社活动。明苏州画家沈周在《盆菊幽赏图》中描绘他在秋郊赏菊的场景,画中近处一个小斜坡,坡上几棵杂树掩映着一个栅栏式的茅亭。茅亭里三位文人对花把盏,盆菊淡淡开放,风雅非常。在图的左下角沈周自题诗曰,“盆菊几时开,须凭造化催。调元人在座,对景酒盈杯。渗水劳僮灌,含英遣客猜。西风肃霜信,先觉有香来”,显示了明代文人交游的幽雅情韵,也诠释出文人寄情山水之间的心境。
△沈周 盆菊幽赏图 局部
到了清代,赏菊甚至还发展成为一种民俗,如蔡云《吴歈百绝》记录重阳节 “堆得菊山高复高,铜瓶瓷碗供周遭。酒边灯下花成厄,笑倒柴桑处士陶”;顾禄《清嘉录》也有相关记载,每年重阳,虎丘附近的花农要挑着菊花进城,而市民喜欢从花农手里买来现成的花卉,用以装点庭院或插菊观赏,各种菊花盆栽堆积如山,蔚为壮观。
文人还有欣赏菊影的风雅,《红楼梦》中湘云有《菊影》一诗,随着日月流转,菊影也随之变换,美得让人心醉,所以周瘦鹃先生也认为“赏菊而兼赏菊影,这才算得是菊花的知己”。
菊花是慰藉人心的秋日之花,是陶令篱边色,亦是罗含宅里香,凌霜飘逸,特立独行,中国人尤爱以菊拟人、借菊抒怀。
菊之隐士情怀:淡泊名利
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和归隐田园的人生路为菊花披上一层“幽人高士之花”的素纱,从此菊花成为隐逸情怀的一种象征。唐代司空图《二十四诗品》中“典雅”一品:“落花无言,人淡如菊”更以浓郁的诗意,用菊花表现出一种淡雅的人生境界,是一种积极中的淡定从容,求索中的豁达洒脱。
菊之君子品格:高洁坚贞
“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发时都吓煞”(明·朱元璋《咏菊花》)、“莫嫌老圃秋容淡,且看黄花晚节香”(宋·韩琦《九日水阁》)、“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宋·郑思肖《寒菊》) 等诗句尽展菊花高洁傲霜怒放,自强不畏肃杀,坚韧风骨之品格,这也是它一直以来都被视作“花中君子”的原因。
菊之思乡情结:故土难离
“强欲登高去,无人送酒来。遥怜故园菊,应傍战场开”(唐·岑参《行军九日思长安故园》)描述诗人因安史之乱离家,只能借故乡的菊抒发他强烈的思乡情。“从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 (唐·杜甫《秋兴八首·其一》)、“多少天涯未归客,尽借篱落看秋风” (明·唐寅《菊花》)都是对故乡思念之情的写照,体现了漂泊在外游子的无尽乡愁。
菊花入画较晚,大略始于五代。现藏存世最早的菊花图,是赵昌(北宋)的《写生蛱蝶图》,菊花作为花鸟画创作中的配景存在,而后随着其文化意象发展的成熟定型,菊花的幽雅和耐寒品质逐步被文人士大夫所钟爱,渐渐成为独立的花卉题材,并在内容上日趋丰富,有表现生活文雅之气和君子高雅情操的《把酒持螯图》(任伯年);表达对“菊残仍有傲霜枝”赞颂的《雪菊图》(高凤翰);表现渊明爱菊典故的《陶渊明诗意册页》(石涛);也有不少具有园林特色的菊石图,这种题材常常三五株菊花配上湖石,以粉墙为布妙趣横生,又或配上拳石或石笋构成菊石盆景,清幽典雅。
值得一提的是,随着苏州赏菊之风繁盛,艺菊技术的提升,明代吴门画派的沈周、文徵明、唐寅等都有菊花的诗画传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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