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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起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立马就会想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再教育”给我们带来了灵魂深处的撞击和反思。确实,在人声鼎沸的激进中,能够护住初心的能有几人?令人痛心的是,知识青年失去了在书籍的海洋里“中流击水”的机会;也让难以数计的青年和准青年在为“革命的本钱”积聚能量的时候,因积劳成疾留下病根而抱憾终生!
“再教育”差一点演变成为“终生教育”,历史功过,后人评说。其所带来的负能量是:搞乱了思想,荒废了学业,拖垮了身体。出了张铁生和黄帅,耽误了一大批热血青年!
对于这样的说法,有人会不以为然,甚至嗤之以鼻。何必激动?事实说话。如果当时不让知识青年返城,社会矛盾将会凸显,国将不安,何谈强大?知青婚姻越来越难,何谈人口红利?强迫知青滞留农村和边境,不客气地说就是对人性和文化的亵渎!
农民虽然大都是文盲,但是却很人性。他们朴素地认为:读书人就是城里人。他们看到还像孩子的知青时,会发出这样的声音:“还是小囡呢。作孽。啧啧。”
农村确实是缺少文化人,最起码的文化人就是能够认识几个字,包括自己的姓名和墙上刷的大字标语,上档次的文化人,则能够把上级来文的大概意思表白得别人听得懂,能够顺顺当当地看看报纸更是凤毛麟角了。挨个把村里的本土文化人排了个队,更是感觉到农村文化人之稀罕啊。当时因为能说会道而引火烧身为“现行反革命”的曹生,是我们比较关注的文化人之一。
他是队里唯一的穿显眼白布马甲的批斗对象。马夹上的字:现行反革命。毛笔写的,间架结构横平竖直还是属于描过红临过帖的。在和知青一起劳作时,曹生说字是自己写的,你们看看怎么样?我发现在他脸上划过一丝得意和狡黠的神情。我们初来乍到,当时也没有接曹生的话茬。
这个文化人的故事还在继续。很晚了,我们都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了。外边敲门求进。我们当时宿舍就是生产队的仓库。打开大门一看,不就是“白马夹”曹生吗?只见他从外衣的内侧拿出来一块用纸包好的米糕给我们,脸上又出现了有点讨好的笑容。一边对我们说:这里农民过年前后每家都要蒸上几蒸糕,保存时间长,耐饥不容易饿。又说:你们是在长身体的时候,饭要吃饱,觉要睡好。干活要留三分力,落下病根,老了受罪。这种关心和提醒使我们感到被人关心的温暖。我终于领教了曹生的能说会道了,也琢磨出一个道理: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言多必失呀!
白天要穿白马夹示众。一般没有什么事情,谁也不会和曹生轻易打招呼。在当时,遇见瘟神绕开走,免得和批斗对象接触太多而招惹是非。但是村里文化人实在太少了。红白喜事逢节过年时,文化人总是需要的,比如写写喜帖做做挽幛都需要写写弄弄的。曹生在这种场合常常是负责登记宾客名录和财物礼单。不过白马夹让曹生始终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他不能像以前那样,拿腔拿调悠扬激越地喊:“某先生,送铁壳热水瓶一对,上海货哦!”有时候借天气冷热变化之机,戴上帽子或脱掉马甲。加强自我保护、防止春光外泄么。
另外提及的文化人都与曹生沾边。一个是曹生的小舅子,据说是个有知名度的诗人,姓周,取笔名为晓舟,在西部地区比较活跃。当年他到昆山来看看兄长和姐姐他们,因为我也喜欢诗歌,经其兄介绍,晓舟与我相谈甚欢相见恨晚,深感文化对于促进文明、陶冶情操、提高品味的重要性。再一个是曹生的大儿子,叫恒生,身体比较单薄,虽然没有读过几天书,可在生产队里派了大用场:记工员,这也是一项重大任务,如果有差错的话,可能引起村民的不满,甚至会人心不稳。但是恒生把生产队劳力的工分账弄得清清楚楚,在那些连自己大名都不识的村民眼里,恒生是天生文曲星下凡,是个地地道道的文化人。
我们几个插队青年当然也是村里的大文化人啦。尽管干农活不太在行,但是生产队让我们人尽其才,各展所长。比如说当老师,做会计,出出差。我到大队村办小学当了一名民办教师。第一节课的时候,学生和我用心灵的窗户——眼睛进行了热烈而深情的交流。我感到学生有着对知识的强烈向往与追求,我有责任帮助成全他们的梦想。我想起了希望小学海报上小女孩的那双清澈的眼睛,同时我也看到了曹生的小儿子、恒生的弟弟彪生坐在教室里,有着同样的眼神。我噙着热泪发誓:要让我们村里和所有的孩子,将来都成为受过教育的文化人!
(题图由蒋巷·苏州知青馆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