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发生了一些不幸的事情——据说某地的一座大桥,近期连续跳桥。
不是去年夏天“天津大爷”那种跳桥——他们是跳水玩儿,由于跳水走红导致围观者众多,大爷们已经被劝退——最近的跳桥据说是自杀,而且多是夜里跳的。
今年的跳桥事件,至今我没有看到确凿的报道,比如具体有哪几座桥,近期有多少人跳了,跳桥的都是什么人,这些都是问号。唯一看到的一个所谓的官方回应,是当地某部门的人说,跳桥是个人原因……这话说得既对又不对。
说它对,是因为既然自杀,就不是别人逼迫跳桥。说它不对,是因为难道已经对每个人的跳桥原因做了调查,否则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呢?
现在有些地方出了事儿,官方不愿意回应,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很多事儿,不好说,说不好,不说好。最后就是沉默为上。
我当然不是想对大桥所在地的官方有什么微词,从他们的角度来说,大约是会感觉“挺倒霉”的吧——那些想不开的人为啥要到“我们的桥”上跳呢?
当一个人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一定有外界的原因,但是当你追究任何一个外因的时候,那个外因所涉及的人都会觉得自己无辜,甚至倒霉。
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是劝一些为生活所绝望而不想活的人,千万不要去自杀。如果杀掉自己是为了惩罚自己,那你纯粹是傻,你即便有错也罪不至死,如果杀掉自己是为了表达对某些人的不满,那你反而是傻,没有人会为你的死担责。
我看网上确实有一些人“分析认为”,这种自杀现象与这两年一些人生活艰难有关。我还看到有人说,大桥所在地某省的省会,普通年轻人已经找不到像样的工作。这些说法是否靠谱,我不敢确定。我接下来要说的,是在假定这些说法靠谱的前提下。
如果真的生活艰难,如果真的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如果真的觉得世道艰难生活前景黯淡,该怎样面对生活呢?我还是觉得应该积极地面对。
如何积极面对呢?把自己想象成一部戏里的一个角色,尽量演好这个角色。我们来到这个世上,到成年以后,基本上自己的角色就被确定了。比如,你没有一个有钱的爹,没有一个有钱的命,那就是普普通通龙套角色。龙套也可以演得出彩,穷人也可以过得达观。
如果实在觉得演起来太累太无聊,那就当一个看客,看别人演——那么多精彩的戏在陆续上演,你要自杀,就看不到了。
我这个说法,会有人说是灌迷魂汤。确有这个嫌疑。但对很多演不了主角的人来说,太清醒了也确实没有必要,徒增烦恼和焦虑。
最近我看的两本书,促使我熬出了这碗迷魂汤。一本是史景迁写的《前朝梦忆:张岱的浮华与苍凉》,一本是徐泓写的家族史《韩家往事》。
先说《前朝梦忆》,写的是明末清初的散文及历史大家张岱的家族兴衰与个人人生状态。张岱的祖上,从明朝中后期开始做官,其曾祖还曾是状元。所以其家族很是兴旺,即便后来的子孙没有做大官,但也由于家族广积田产,而颇为富裕兴旺。然而到了张岱的时候,人到中年,突然明朝完蛋了。他们家族的人还曾资助过南明,所以到了清朝,张家就必然地完蛋了。
有人说,张岱年少时如同贾宝玉一样荣华,后半生则如曹雪芹般潦倒。这一切都是世道的巨变改朝换代所导致的。张岱对自己的潦倒并没有什么责任,即便他一度穷困到吃饭都成问题的地步,他还是选择了活下去。然后,他留下了更多的文字,有大部头的历史著作,还有大量回忆晚明生活的散文。这些文字,如今都是宝贝,没有这些文字,我们对晚明的社会了解会有所欠缺。
我觉得张岱是好好地演出了他的角色,人生上半场演富家公子,人生后半场演好一个记录者。这两段都很精彩,甚至后半段更为精彩更有价值。张岱不仅活下去了,而且非常高寿,享年大概92岁。
再说徐泓写的《韩家往事》,写的是她的妈妈韩德常的家族史。韩德常的曾祖生于晚清,是天津的著名的富商,生有二子五女,其中一子早亡,其余6个孩子,在民国时代都有精彩的人生,或留学后经商,或嫁给留学归来的富家子弟,这些女婿们各个都是好样的,最著名的女婿当属梅贻琦和卫立煌。
然后时代巨变,新中国建立了。这一大家族,被洪流冲散。
以梅贻琦韩咏华夫妇为例,梅贻琦离开大陆,最后葬在台湾,韩咏华先是在美国台湾等地,最后回到大陆。他们的孩子,有的留在了国外,有的留在了大陆,有的从国外回来参与新中国的建设。然后新中国进入到“动荡年代”,各种遭遇,身不由己。总之,各种角色,差异很大,一念之差,境况迥异。
所以你看,即便这样的家族,面对时势巨变也只能是听天由命。有的选择是认知的问题,有的选择则纯属随波逐流,总之不论荣辱,他们都活了下来。换个角度说,这些家族中人,随着时代跌宕起伏,努力演好被“分配”的角色,反而让这部家族史多了一些况味。
面对国共战场上的走势,韩家最小女儿的女婿卫立煌,也一样“英雄气短”。曾经指挥百万大军,到头来无枝可依绕树三匝最终回到“人民的一边”。
所以,如果世道真的要巨变,任谁也是挡不住的。努力地演好自己的角色,实在不想演就当个看客吧——从看戏的角度说,世道艰难反而会有更“精彩”的故事。
相对于上述两本书中的时代巨变而言,当下仍算是“波澜不惊”的时代。只要没遇着天灾或绝症,总有办法活下去的。
话说今年3月9日,一年轻男子从广西飞到杭州。然后直奔一个商场,打砸抢劫一家金店,9分钟后被警察抓获。这哥们儿抢劫的时候很是高调,高喊自己是外国人享有豁免权……后来有人分析,这家伙估计是故意去经济发达的地方吃牢饭。
这分析未必靠谱,有戏谑的成分。但如果是真的,再一次说明活路总是有的,遇到解不开的难题——即便是房子断供,又能如何,总有活路,实在不至于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