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网上有人聊“中国存在日本人学校”。
有人问为什么日本凭啥有这样的特权，是不是搞“国中之国”，有人担心这些学校会培养出来间谍。
这些质疑不能说没有逻辑，因为他熟悉的逻辑是，与日本有国仇家恨，日本人就是敌人，敌人当然就不能善待，在我们的土地上让他们办自己的学校，不就是善待么？
这个逻辑是否成立以及这些质疑是否有理，暂且不提。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拥有质疑的权利。
有些道理很难说清楚，但把道理讲成故事则容易说明白。日本人是不是被善待，我就很难说清楚。但我可以讲一个别的故事。
多年前，我刚刚搬到自己买的房子里，发现阳台的正对面是一条铁路，铁路边上是一所小学。与这城市的众多小学相比，这所学校比较简陋，环境有些差，也没有专门的操场，孩子们课后就在校园里奔跑嬉戏。
每天早上学校里都有广播的声音，偶尔还有做体操的音乐，大概是每周一，都有升旗仪式。我经常看到孩子们整齐地站在校园里，向冉冉升起的国旗致敬。
那时候我常上夜班，经常在早上被学校的广播吵醒，会有些讨厌学校的嘈杂。既然上夜班，上午我就不上班，被吵醒后有时候就会在阳台上看那些孩子们在校园里奔跑玩耍。
后来就习惯了这种嘈杂。
再后来，这个学校就安静了，持续安静了，突然有一天，校舍被拆掉了。那些孩子们不知所踪。
这是一所“打工子弟学校”。当年，一些人在这个城市谋生，但是没有这里的户口，又没有“门路”，会把孩子送到这样的学校。这些孩子将来要回户籍所在地参加高考。
在更早以前，我曾经到一所“打工子弟学校”去“慰问”过，有那么一点点了解。那时候，我也没有这个城市的户口。但当时年轻，觉得孩子啊上学啊这样的事情很遥远，就没有在意。
等到我后来混成了这个城市的“一员”，依然常常觉得自己是个外地人。但一想到将来自己下一代能够光明正大地在这个城市里上学，就有了些归属感。对于“打工子弟学校”的生存状况也就漠然了。“上岸”的人，似乎会有意忘掉“水里”的事情。
直到在阳台上看到那所学校灰飞湮灭，我突然想问，那些孩子去了哪里？他们如何看待自己的学校突然消失？他们是否还会记得在学校里升国旗的集体活动？
树挪死人挪活。我已经记不清他们“挪走”几年了，至少有七八年了吧。学校拆除后，那里一直荒着，长满了野草，已经看不出这里曾经有教师有校园。现在是秋天了，那些草快要又一次枯黄了。
我确信那些失去这所学校的孩子如今都已经长大了，不确信他们是否加入了质疑“日本人学校”的行列。
如果他们来质疑这个事情，我倒是无言以对。
确实，所谓的日本人学校，本质也是“打工子弟学校”。那些孩子的家长，是日本人，他们也没有这里的户口，但他们可以有自己的学校。
通过这个故事，似乎可以确信，日本人真的拥有“特权”。
有人会问他们凭什么有“特权”。我是这样认为的：有些所谓的特权，是“实力”衍生出来的。比如，有些城市需要日本人的投资，需要日本人的企业。本质上说，就是这个城市有求于人家，那人家就可以“提条件”。允许他们办学，可能就是一个附加条件。满足了这个条件，人家才能安心在这儿长期投资、工作。
如果情况确实如此，就明白我家对面那个学校被拆了。那些孩子们突然没了学校，原来是因为他们的家长“无能”。这是一个令人悲伤的结论，却不是一个令人信服的结论。
用实力决定权利，社会不应该这么丛林的，法律也不是这么规定的。然而，这就是现实。
所以，面对本文开头提及的这种学校，到底应该质疑什么呢，或者，有什么好质疑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