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落马的官员涉案金额只有几百万元,会有人发自内心地说,这是个“清官”啊。
几百万,对很多小老百姓而言是一笔巨款,一辈子也挣不到。然而放到一个曾经掌握一定公权力的人那里,小老百姓却会觉得“这点儿钱”不算啥。
很多年前就有这种现象,某地某人落马后,当地会有人表示“惋惜”,说他修了多少路,干了多少好事儿,是个干事儿的官员。至于他的腐败,不少人会表示“理解”的。
这种现象背后的原因,可以做多种解读,其中一种解读可以是——很多人天生会对强者表现得极为宽容。
很多人说起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都是当成大英雄的。对于他们在成为帝王的过程中的杀人如麻,会很宽容,会觉得那些被杀者都无足轻重,要么死有余辜要么死得其所。
对强者的宽容,必然伴随着对弱者的苛刻。
为什么要老生常谈起这个话题呢,因为最近看到一个“对弱者苛刻”的新闻。
这个新闻就是,在一个航班上,有人把人家哭闹不止的一岁多的小孩关到厕所里教训,告诉他只有不哭闹了才能出来。如此行为,孩子的亲属,机上的乘客和乘务人员竟然达成了共识,觉得没问题。
他们忘了,他们也曾是不能自理和不懂事的孩子。
一岁多孩子是没有行为能力的,他的哭闹肯定是因为不舒服所致。在飞机上,小朋友肯定容易不适,他既不理解原因,又不能沟通,于是就只能哭。机上的乘客遇到这种事儿,确实会很烦躁和恼火。我若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很烦。然而这种事儿实属无解,是我们在公众场所偶尔需要“忍受”的一种代价。这种忍受,还因为,在理论上谁家都有可能因为带着小孩儿在公众场合给他人造成麻烦。所以,该忍,得忍。
该忍的不能忍,有人于是出手教训孩子了,而且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还拍摄了视频发到网上,大约是为自己“为民除害”自豪吧。这种出手,就是对弱者的苛刻。
与此同时,不应该忍的,我们常常会忍。那就是当强者给我们造成麻烦时,我们往往就宽容了。
假如是某个有势力的人在这个航班上,他是可以让这个航班等他一个人而导致所有乘客延误的。这样的事儿媒体报道过。机上的乘客怎么办呢,也就忍了。
类似的情况很多。
有的人被“赋红码”在家里若干天是能忍的。一旦他坐上飞机高铁旁边有个小孩儿哭就不能忍了。
对弱者苛刻,对强者宽容,还有一个“变种”,那就是,对文明的人苛刻,对野蛮的人宽容,对不完美的东西鸡蛋里挑骨头,为邪恶的东西寻找合理性。等等等等。
我理解对强者的宽容,我也曾被无端赋红码,也曾老老实实地画地为牢。那是因为我知道,我若反抗会有更大的拳头。面对拳头,忍辱负重是我们得以活下去的一个技能,敢跟不讲理的拳头去讲道理的人确实不多。这在很多时候也谈不上可耻。
面对强者不勇敢有什么可耻呢?但是面对弱者的“不完美”或“哭闹”,就能英勇地出手,对比起来就显得不好看了,就是俗话说的欺软怕硬。
欺软怕硬,可能是人的天性,我们每个人都会或多或少地有点儿吧。但真的不算本事,不值得拍视频发网上当正能量炫耀。
说到欺软怕硬是一种天性,可不是在批判我们的什么“国民性”,这可能是整个人类都有的天性。前一段孟加拉国的很多人抗议一个政策,一开始差点被当做弱者给办掉。然后后来看办不掉,这个国家的总理直接逃亡了。那个当了好多年总理的老太太,也是欺软怕硬。
当然,是非对错从来不是以强弱来划分的。
弱者并不一定就对,并非谁弱谁有理。不讲理的弱者被修理也在情理之中。
强者从来不意味着正确。对不讲理甚至作恶的强者至少要有个不赞美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