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煤油罐车拉食用油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其实类似的报道,从2005年就已经见诸报端,那个时候社交网络还没有如此发达,一件事情也许就在当地比较热,但很难传播得像现在这样一天之内人尽皆知。
但很多事情,知道就知道了,老百姓该干嘛还是干嘛。有人说自己做饭,有人说自己榨油,有人说回乡种地,其实大多都是逞一时之快,这东西不是奶粉,属于每个人每天的高频使用,这东西也不是奶粉,对国内的不信任了,你还能代购。
所以,在食用油这件事上出岔子,比当年的三鹿事件更加恶劣。细细梳理一下,其实可以发现,这两个事情还是有一定的相似度。都是媒体踢爆,企业陷入,全行业整改,只是三鹿最后导致了国产奶粉信誉崩盘,而且事情,是造成了直接的后果。
2008年9月8日,甘肃岷县的医生发现了一个极其不寻常的现象——14名婴幼儿患上了肾结石。这种病本身倒不罕见一般高发于青壮年群体,但出现在婴幼儿身上,却实属罕见。
而且同时在一个县里出现了14个,这完全突破了当地医疗工作者的专业认知。如此重大的消息很快便流传开来,3天之后,9月11日,全甘肃省总计发现了59名得了肾结石的婴幼儿。
一个叫简光洲的记者调查发现,这些幼儿,都是喝了一款叫做三鹿的奶粉。
3天之后,国务院启动了国家安全事故I级响应。I级的意思是,发生了特别重大的食品安全事故。
三鹿集团当即被停产整顿,最后的结果是,三鹿生产的奶粉里,的确存在着能够导致婴幼儿肾结石的化学物质——化工原料三聚氰胺。
全国范围内总计有超过5.3万名儿童受害,其中有数千人发病。相关责任人很快便得到了法律的制裁,制造和销售三聚氰胺的3个不法商贩被判处死刑,其他人员的刑罚最高死缓,最低也是有期徒刑5年。
事情到这里还没结束。有关部门对市面上所有的婴幼儿奶粉进行了一次全面的检查,这次检查的结果实际上比“三鹿事件”更令人震惊——
当年全国109家奶粉企业生产的491批次产品之中,有22家69个批次都被查出了含有不同含量的三聚氰胺。换句话说,“违法添加三聚氰胺”并非三鹿集团或者个别不法商贩的侥幸行为,而是某种程度上的“行业潜规则”。
因此事件的影响,中国奶粉产业的口碑彻底破产。
这个事情,其实并不是简单的没有道德,不讲底线,无视法律。根本上,还是在于当年奶制品的产业链结构。
有统计显示,2008年前后,全国规模以上的牧场在中国市场的比例,不超过20%。换个说法,也就是全国八成以上的奶源,其实是在小型牧场和散户的手中。
当年的模式,不像现在很多奶业有自己的牧场,所以很多奶,都是收奶员们去散户和小企业手里面收来的。
牛不一样,养的地方也不一样,那么如何保证这些奶有足够的蛋白含量呢?一般的方法,就是“定氮法”。
因为蛋白质必然有氨基,氨基必然带有氮元素。氮元素水平越高,就代表蛋白质含量越高。好死不死,三聚氰胺是已知含氮量最高的化合物,而且足够便宜。这就一传十,十传百,成了小企业跟散户的作弊利器。
反正人家都用,为什么我不用。人家用了的,直接就卖掉了还可以卖高价,没有用的,达不到质量,就是卖不掉。而且奶农往往是朴素的,他们干事情,也就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三聚氰胺的毒性和有可能带来的恶果,他们没有意识,也觉察不到。
收奶的人,也不过就是打工的,也有自己的kpi,他们只需要将东西运到地方,也就是了。所有的人,都是这链条上的一环,而他们干的,也就是这种庸常而单调的工作。
每一环节的人,都觉得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咱不过就是打工的。所以,哪怕知道这些后果的,也都选择了闭嘴。闷声发大财。
也就是每一个环节的失守,最后累积到了不得不爆发的地步。而现在,中国的奶业渐渐缓过来,一方面是时间消磨了一些记忆,但更多,还是产业机构和管理水平慢慢提上去了。价格上,很多国产奶粉也比国外的更贵了。
但这个阴霾,还久久存在于人们的内心。
现在总结,监管失位,还是直接原因。对比一下荷兰,“小农”也很多,却保证了奶品的质量。
这不是因为荷兰人道德水平高,而是因为荷兰对小奶农们实行了极其严格的“连坐”制度——工厂派出专人开着大罐车来找奶农们收购牛奶,每个奶农提供的牛奶都会被取样登记,取样设备上还装了GPS定位,能直接锁定农户家门口。
荷兰乳制品协会(NZO)的安全制度包含了:实验室检测、协会突击检测、运输车驾驶员检测。
一旦某个农户的牛奶出了问题,整辆车的奶就全部作废——肇事者还要赔偿其他人3天的牛奶产量,如果某家农场的牛奶一年内出了两次问题,那整个圈子都会知道你的劣迹,这门生意你就别想再做了。
另一个原因,就是产业和经济本身并不精细,该规范化的该工业化的,都没有做好,用农业的思维做工业,是不行的。
这才是深层的原因。而不是简单的仓廪足而知荣辱。
当然,我相信,食用油事件,不会如三鹿这般影响深远。十几年了,我们其实有足够的能力把这件事做好。这件事情,必须处理好。
最后,我们说一下最先曝光三鹿的记者简光洲。那一年,他获得了一个年度新锐人物的榜单,颁奖词是这样写的——
真相因良知而显露,黑幕因勇气而洞开。他打破媒体“某”规则,直接说出了“三鹿”两个字,引发了中国奶制品行业地震,间接挽救了无数婴幼儿的生命健康。
在蚍蜉撼大树的背后,他和他所供职的《东方早报》的诚实和勇气,还原了传媒的公共价值和监督角色。他只是一个记者,但他代言了2008中国传媒的良心。
后来,“媒体的良心”,离开了媒体。
贝塔说
我吐槽,我赞美,我认真吐槽与赞美。
我活着,我呼吸,我呼吸自由的空气。
你可能不爱看。
但我有我的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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