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十年代,村里每个生产队都有一片麻地。
麻作为一种古老的农作物,其种植历史可以追溯到古代。在河姆渡遗址中就发现了距今约6000年的麻绳,这表明麻在中国有着悠久的种植和利用历史。诗经《王风·丘中有麻》创作于春秋时期,“丘中有麻,彼留子嗟。彼留子嗟,将其来施施”。由此可见,在春秋时期,麻就是正常种植的农作物。
麻的主要品种包括苎麻、大麻、黄麻、亚麻等,当年村里各生产队种的是黄麻,就是为了解决生产队用的麻绳和老百姓生活上离不了的纳鞋底用的麻线。可不能小看麻线的用量,一家少到五、六口人,多到十几口人的大家庭,穿鞋用麻线可是一家之主操心的大事。
黄麻也叫绿麻,每年春天种植,夏天收割。谷雨前后整理好种麻的畦子,灌水撒种。麻的生长过程比较泼辣,但是也最怕人和动物的大便,若招来乱飞乱撞的铜壳郎,撞到麻杆上就是疤痕,到以后剥麻皮子时就断裂两截。
最初种麻,并不是当地村里的常种农作物(经济作物),技术和种子都是来自泰安和莱芜一带,是村里泰安、莱芜籍的村民带领大家种植成功。
麦后天热了,麻棵成熟,到了刹麻(割麻)的季节,从开始刹麻,就进入一个紧张的劳作过程。为防止麻叶蔫了不好操作,都选择在下午刹麻,像割韭菜一样把将近两米的麻棵从根部贴地割倒,一小把一小把地握在手里,用长刀削去麻叶,用三道草绳把麻棵捆得整整齐齐,运到水湾进入淹麻的程序。
淹麻不需要流动的活水,要淹在死水湾里,村里的马家湾、术家湾、积满水的圩子壕,都是淹麻的好地方。其实淹就是沤,就是让生麻经过一个发酵的过程。这个过程大约三至三天,技术人员时刻观察着沤在水中的麻棵的变化,不时下水去摸摸看看。麻淹不到时候,麻皮子生了既粗糙也剥不下来,淹过了时间就烂掉无收获。这是很专业的一项技术活。
起麻也是很辛苦的,一捆捆从水湾里拉出来,在河里冲洗干净,再一捆捆像是攒秫秸那样攒成一个个密不透风的垛,用硫磺熏蒸。这样处理的麻剥出来的麻皮子薄而白。而后,摊晒晾干才按人口分给社员,生产队里也留下一部分粗壮的麻杆打麻绳。
麦后挂锄钩,六月连阴天,农村最常见的一道风景,大门过道里,淋得潮乎乎的麻杆剥下麻皮子,老太太支下纺车纺麻线,姑娘媳妇一双双鞋底子就是这时候纳出来的。每个人都算计着自己屋里的人口,这一年每一口人三双单鞋、一双棉鞋,最起码也得准备四双。
当年,麻是经济作物,和棉花一样不能在市场上自由交易。家家缺钱,都想到集市上卖个油盐酱醋的钱,在集市上和市场管理人员打“游击”是常有的事。到市场上卖麻,男人们很少去,一是生产队里男人们离不开,二是到集上一旦有摩擦容易冲动惹事。姑娘们脸皮薄更不愿去市场上周旋,这赶集卖麻的事多是中年妇女们去干。
胡同里的文家媳妇,一夏天纳出了全家的鞋底子,却没有买鞋布的钱,包上二斤麻去赶大集。学着别人的样子,转悠着找买主,看货讲价的时候没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让市场管理人员抓个正准。
多少年过去了,随着社会经济的变迁,记不得从哪年开始村里不种麻了,六月连阴天的日子,再也见不到大门过道里,纺麻线的纺车和纳鞋底的闺女媳妇们,取而代之的是一桌桌的麻将和扑克牌,人们悠闲地享受着生活,再没有人为了二斤麻钱去拼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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