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特辑 | 王传起/漫漫从军路

文摘   2024-07-31 23:43   山东  

1969年的12月9日早上,我在家吃过最后一顿早饭,与家人依依惜别,从此走上了从军之路。大队领导组织人员敲锣打鼓把我和本村一块参军的李天章送出村外,在民兵连长赵诗礼的带领下,来到党家平陵公社驻地集合。

当时由于我们去得较晚,公社组织的简单欢送会我们没有参加上。随后,八十多名入伍新兵坐上公社安排的一辆卡车和两辆挂斗拖拉机前去明水集结。

到明水后,我们临时住在了章丘四中学生宿舍,当天进行了新兵编组和基本队列训练。在四中暂住期间,新兵亲属纷纷前来看望送别。记得我在明水铝土矿工作的姐夫和姐姐也到四中来看望我,并送给我一个脸盆和5元钱,至今不忘。


晚上,章丘县在明水电影院举行了新兵欢送大会。章丘县领导和接兵首长华建中先后讲话,新兵代表杨凤珠发了言。

新兵们在章丘四中住了一宿,睡的是大通铺,新发的军用被子、皮大衣连铺加盖也挺暖和。听说当时新兵在公社只发棉军服而不发皮大衣、皮棉鞋,是因为害怕新兵家长们看见了有想法。

因为当时我国的东北、西北地区与苏联关系很紧张,黑龙江的珍宝岛、新疆的铁列克提边防军刚与苏联打过仗。我们这批新兵到底去哪里谁也不知道,武装部和接兵人员对我们更是守口如瓶绝对保密。

我们这些新兵在明水见到皮大衣、皮棉鞋、皮帽子后,心里就有了底,暗暗嘀咕:这次不是去东北就是去西北了,因为其它地方不会发这三皮的。白天接兵人员教我们如何打背包,如何走队列,我们这些新兵认真领会、虚心学习,没有叫苦叫累的。


在四中待的时间虽然短暂,但生活还是很不错的,吃的是大白馍馍,就的是白菜豆腐、猪肉炖的菜,吃得那个香,我们很知足,比在家吃地瓜面窝窝头就萝卜咸菜强多了,至今回味无穷。

进驻四中两天,来看望新兵的亲属接连不断,许多亲属临走时大都是含着泪水握手告别。

第二天吃过晚饭,接兵人员让我们新兵打好背包待命出发。大约晚上六点左右,我们按划分的班排迅速集合,我们穿着皮大衣、皮棉鞋戴着皮帽子列队走出四中校门。

顿时,在车站大街上一支新兵队伍像条长龙迈着整齐的步伐,雄纠纠气昂昂地向明水火车站徐徐进发,不时引来过路群众惊奇的目光。记得当时接兵同志还带了一些章丘大葱一起走进了火车站。


来到火车站,只见一列长长的闷罐军列停靠在站台上,等待着我们上车。

这趟军列闷罐有四五十节车厢,每节车厢大约能装30多个新兵(一个新兵排)。那年,章丘进疆的新兵共有一千多名,这趟军列完全可以全部启运。

我们走进车厢,只见车厢内点着蜡烛,光线昏暗,车厢地面铺着稻草和苇蓆,车厢中间生着一个烧煤的大火炉供取暖和烧水用。新兵以班为单位依次放好被子,看来新兵们在未来几天内又要在车厢内睡大通铺了。

10号晚上八点左右,列车徐徐启动离开明水火车站,新兵们在昏暗的灯光下有的坐,有的躺,乍一来到这个新环境,大家感到很新鲜,说说笑笑丝毫没有睡意。


当火车进入济南以后,我们发现火车调转方向往南拐了,当时我们判断去祖国大西北的想法肯定无疑了。列车经过泰安,夜已深,人已困,新兵们陆续开始入睡。

在闷罐车睡觉不是什么大问题,主要是大小便不好解决,车厢内没有厕所,只有高高的四个窗户和左右两扇推拉门。接兵人员告诉新兵,沿途如有停车机会,首要任务就是排泄大小便解决内急。

尽管是这样,列车在运行期间还是有憋不住的人,遇到这种情况,新兵们只好在火车运行中打开车门站在门口,对着车外,随时解决。为了保证安全,防止被甩下火车,接兵人员嘱咐新兵小解时一定要抓好车门,并有一人抓住撒尿者的衣服,以防万一。

11号早上黎明时分,列车到达徐州火车站,由于火车要在这里换车头和加水,所以停靠时间较长,新兵们纷纷走出车厢解手,活动筋骨,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列车从徐州改变了行车方向,原来是由北向南行驶,现在变成了由东向西行驶。经过一个多小时后,列车到达了河南商丘。在这里,军供站为新兵准备了早餐,新兵们走出车厢三人一伙、五人一团地围在一起吃上了从军路上的第一顿早饭。吃过早餐,列车又开始了西进的漫漫之行。

我们的新兵专列像一条巨龙,日夜兼程,冒着黑烟,鸣着气笛,穿山洞、过大桥,以势不可挡之势一路向西急驰。

军列穿越中原大地以后,12日早晨到达中国六大古都之一的西安市,13日中午到达甘肃首府兰州,14日中午到达甘肃的张掖,沿途经过了万里长城的终点嘉峪关和“春风不度玉门关”的玉门市,15日到达甘肃最西部的柳园火车站。在柳园兵站吃过早饭,16日早晨火车到达终点站新疆乌鲁木齐。


五天六夜的火车,横跨六省区、行程近四千公里,我们从祖国东部的山东省来到大西北新疆乌鲁木齐。这是我们第一次长途跋涉坐这么远的火车,也是第一次出远门见世面。

五六天以来,除了到达兵站能下车吃饭活动以外,其余时间新兵们全都是吃住在火车上,晚上隆隆的火车声影响着睡眠,白天天寒地冻吃不上热饭,加上车厢内窗户高又看不到外边的风景,当时又没有电视,收音机信号不好也听不到广播,长途乘车中的苦闷和寂寞自不必说。

记得我们住的这个车厢好像是新兵连连部,连长侯谦和、指导员李顺、司务长刘向胜经常与我们在一起交流谈心,组织大家学习毛主席著作。为了活跃车厢内的气氛,新兵连首长发挥新兵特长,让能说笑话、会讲故事的新兵给大家说个笑话、讲个故事听,让会唱歌的新兵给大家唱段山东吕剧或革命样板戏听,让会乐器的新兵进行现场演奏表演。

记得我们车厢大城后村的王百河战友,从家中带来二胡一路演奏。记得孙秉申战友也曾在行军途中引吭高歌,演唱了革命现代京剧《我们是工农子弟兵》。他们的演奏和演唱不断赢得战友们的阵阵掌声,车厢内充满欢乐和兴奋。


火车到达乌鲁木齐已是16日清晨,战友们走下火车,凉风扑面,寒气袭人,领略了新疆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初见了民族地区的风土人情,大家长叹一声——我们总算到部队了。

谁知听老兵们说,我们的部队离乌鲁木齐还远着呢,再走一千多公里才能到达。新兵们一听都傻了眼。我们在乌鲁木齐兵站吃过早饭,每人又领了一床褥子后待命出发,等待着下一段的汽车行程。

虽然在乌鲁木齐停留的时间不长,但是西域风情让我们大开眼界,所见所闻与我们山东老家大不一样,仿佛到了另一个天地。

只见远处的高山白雪皑皑常年不化;冬天的气温寒风刺骨达到零下一二十度;街上的所有文字标牌都用维汉两种文字标示着;再听路人说话叽哩咕噜一句也听不懂,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大冷天里,女人们照样穿着裙子不怕受冻。再看她们的长相,头发卷曲,眼睛深凹,高高的鼻梁,像是外国人。街上跑的小毛驴个头不大,戴着维族花帽的长须老人骑在上面跑得挺快却压不垮。后来才知道这些都是新疆维吾尔族人的风俗和特征。

外地人曾对他们戏称:压不垮的小毛驴,冻不死的洋岗子(洋岗子是维语女人的意思)。维族人有自己的文字和语言,有着与汉族人不一样的生活和习惯。

大概到了九点钟,我们奉命集合出发,新兵们头戴皮帽子、身穿皮大衣、脚蹬大头毛皮鞋,背着背包列队来到乌伊公路(乌鲁木齐到伊犁)的起点。只见公路一侧排列着数十辆挂有帆布蓬的军用大卡车,从头望不到尾,等待着我们登车。

我们新兵在老兵班长的带领下,分别登上了各自乘坐的大卡车。为防止路上积雪车轮打滑,每辆卡车的轮胎上都装上了防滑链。为减轻车辆在路上的颠簸,每个车厢内还装了不少用麻袋装的黄豆。我们一车近三十个新兵,分别坐在车厢两侧和中间的麻袋上等待汽车发动,大约十点钟车队准时出发。


漫长的车队浩浩荡荡,犹如绿色长龙顺着公路向西爬行。外面车轮滚滚,车内冷风嗖嗖,我们紧裹大衣,相互依偎,仍然冻得手脚麻木,浑身颤抖。大家不时地跺着脚、搓着手,缓解严寒之苦。

车队离开乌鲁木齐经过呼图壁、玛纳斯、生产建设兵团之城石河子,晚上入住在沙湾县。十七号天刚明亮,我们的车队又继续向西驰骋,又途经了奎屯市、乌苏县、晚上入住到精河县城。十八号我们离开精河经过五台、四台、赛里木湖、二台和清水河子到达了边境城市伊宁市。

一路上,沿途兵站为我们提供食宿,大多数都入住在学校教室和当地机关及老百姓为我们腾出的房间内,虽然条件简陋透风洒气,但总比在火车上安静些。

几天来,我们走戈壁、穿沙漠,颠簸在高低不平的沙子公路上。由于新疆地广人稀,有时走出上百里还看不到一个村庄,见不到一个人影。


车队到达海拔两千多米的赛里木湖时,领导命令车队停下,让新兵观赏了高山平湖的美丽风光。只见广阔的赛里木湖碧波荡漾,波光粼粼,十分迷人,听说现在已经被开发为风光旖旎的旅游景区。

在蜿蜒崎岖的果子沟,我们经过了山路十八弯,步步都惊险的盘山公路。傍晚时分车队到达边境城市伊宁市,我们住在伊宁市林校,晚上吃的是具有民族特色的胡萝卜羊肉大米抓饭。虽说羊肉腥味难闻吃不惯,但饥不择食的新兵们吃着也格外香。

我们的部队陆军第七师就驻扎在伊犁地区的新源县和尼勒克县,第二天上午,驻尼勒县的21团开始分兵,军务股的人员拿着新兵花名册逐个把新兵分到了各个连队。章丘县的平陵公社、宁埠公社、绣惠公社的二百多名新兵全部分到了这个团。其他公社的新兵则去了新源县,在师部和其它各团进行分配。

记得我们21团的副团长郝孟雨还专程从部队驻地尼勒克县赶到伊宁市看望我们,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高大魁梧的身躯,清晰洪亮的口音和高大的鼻梁给我们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后来他当了我们师的副师长,听说现在已九十多岁高龄,在西安军休所颐养天年。

· 前排左二为副团长郝孟雨

由于我们这个部队是1969年四月中央军委新组建的部队,部队进疆后没有营房,当时大部分都住在尼勒克县城各处的民房中,在艰苦的环境中担负着部队的军事训练、营房建设(伐木、托坯烧砖、挖煤、垒墙盖房等)和国防施工等各项任务。

根据连队分布情况,我们新兵按照划分名单于1969年12月19日从伊宁市分乘各自卡车,又行程了一百多华里才到达各自连队。我被分到三营八连执行深山挖煤任务。从此我们开始了火热的军营生活。

· 与一起挖煤的战友苏逢杰合影

我们当兵至今已经55年了,弹指一挥间,当年英俊潇洒的帅小伙们,如今已是两鬓斑白、满脸皱纹的古稀人。我们把热血和青春都献给了新疆和部队,新疆广袤的大地和山水之间都曾留下我们串串足迹和靓丽身影,新疆的建设和发展都曾洒下过我们辛劳的汗水,我们有的战友甚至捐躯新疆,永远地留在了新疆这片热土上。

部队像大熔炉,像大学校,锤炼了我们的坚强意志,培养了我们良好的作风,我们永远不忘军营、永远不忘部队。


(人物照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王传起,济南市章丘区人。1969年12月入伍,先后在新疆军区陆七师步兵第21团8连任战士;政治处报道组报道员;政治处电影组放映员、电影组组长;三炮连副指导员;政治处组织股正连职干事、政治处干部股股长等职。1986年12月转业到济南市明水化肥厂,先后任宣传科科员;组织人事科主任科员、科长;山东明水大化集团政工处处长。2007年8月提前退休,现赋闲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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