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实:焦老斜家的奇闻怪事

文摘   2024-09-14 12:55   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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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老斜原名叫啥,没人记得了,如果不翻户口本子,恐怕就连他本人都要忘了吧。村里人说,有几十年没人叫过他的大名了。

因为天生一对斜眼,小时候,叫他“小斜眼”,大了叫他“斜楞眼”,如今老了,改叫“焦老斜”或“老斜”了。

焦老斜住在村西老槐树后面的一户老院子里,树顶有个老大的老鸹窝。每天傍黑儿,晚霞如血,寒鸦点点,蔚为壮观。为此,老斜家门楼顶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鸟粪,草籽落进去,见雨水就疯长,每年老斜都要爬梯子上去薅一回。懂行的人说,老斜家的宅基和门口选得不好,地脉破了,容易出事儿。

这话不是空穴来风。老斜家这些年还真的没有消停过。

先说他闺女秀娟,生下来看着没啥,养着养着,发现眼神不对了,仿亲爹老斜,但不是向一边斜,而是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挤着鼻梁根儿,老百姓俗称“斗鸡眼”,看了不少医生,偏方也试过不少,两颗黑眼珠就是不愿分家,成了老斜的一块心病。

再说他儿子栋梁,八岁之前,能窜会蹦,比猴子还皮。那年夏天,一家人坐在院子里摔花生,栋梁攥着一把花生秧子逗弄家里的小青骡,小青骡贪吃,翻着嘴唇几口就将花生秧子上的绿叶子吃得精光,栋梁想将秧子扯出来换把新的,小青骡不撒嘴。

栋梁这孩子皮,躲到小青骡身后,对着它的后腚就杵了一皮锤,手偏了,正中小青骡的蛋子儿,小青骡吃痛哀嚎一声,挺身往后一踢打,比磨刀石还硬的蹄甲,一个打在脑门上,一个踹在裆部。栋梁当即疼晕过去。老斜赶忙拉着儿子去了镇上,幸亏抢救及时,命保住了,可从此心眼却不长了。

栋梁十岁那年,一家人在玉米地里干活,快到饭点时,秀娟先回了家做饭,老斜有点跑肚,也提前回去了。饭好了,碗筷也摆齐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栋梁和母亲回来。秀娟跑去地里喊,喊了几声才见栋梁从玉米地里钻了出来。秀娟问咱娘呢?栋梁小手一指,在里头睡觉呢。秀娟顿觉不妙,跑过去一看,她娘竟活活热死在地里。

关于女人的死,村里有种说法,说女人是招惹了门前老槐树上的乌鸦,这才有了这场灾。有人曾亲眼看见,她在树下逮了只羽翼未丰的小乌鸦,头一拧,丢给了家里的狸猫。

女人走了之后,老斜也没想过续弦的事,一门心思放在养育一双儿女上头。

秀娟二十二岁那年,嫁给了五里地外的一个木匠,个子黑矮,只到秀娟的肩膀头子,但人勤快,有一技傍身,老斜满意,秀娟也不敢太挑拣,毕竟自身也带着毛病。秀娟嫁过去后,五年生了俩儿子,个个黑眼珠子活泛得像琉璃蛋子,母凭子贵,秀娟从此在家里说话调门都高了八度。

家里那个傻兄弟的事,秀娟一直搁在心里。

有次秀娟跟着木匠参加喜宴,席间瞅见了一个姑娘,说话有点儿大舌头,一打听岁数,跟弟弟栋梁差不离儿。秀娟留意到这个姑娘也有些不太机敏,打听才知道,是小时候躲进大缸里放炮,震懵了(老人说是丢了魂),跟栋梁一样,也是后天变傻的。秀娟动了心思。回家跟老斜一商量,又撺掇木匠帮忙牵线,跑了两趟,这事还真成了。

栋梁有了花媳妇。媳妇的名字还挺好听,牡丹。长得人如其名,脸似银盘,雍容华贵,搁古代高低也得是个贵妃娘娘。

牡丹进门后,老斜心里的石头往下落了大半截,盼着等啥时候牡丹有了孩子,这块石头也就彻底落了地。他就是死也瞑目了。


可一年过去了,牡丹的脸也圆了,腰也粗了,可就是没有怀孕的迹象。老斜有些坐不住了。天天饭桌上敲打着碗沿催促栋梁:“家里的羊也带羔了,猪也下崽了,你也加把劲儿。”栋梁听不懂,傻笑着就要跑出去看小猪崽。老斜一把将他拽回凳子上,栋梁噘着嘴嘀嘀咕咕生闷气。

牡丹的脑子比栋梁好些,回娘家时,她娘没少给她开小灶,秀娟来时,也没少跟她在小屋里唧唧咕咕。秀娟知道老斜急啥,嘿嘿一笑:“我教他。”老斜顿感安慰,想笑,又觉得不合适,憋住了。

又心急火燎地等了半年。牡丹还是老样子。那天,门楼顶上的乌鸦嘎嘎叫得心烦,老斜让栋梁抄起弹弓打了几下,乌鸦落了一地羽毛,尖叫着奔逃。

牡丹撅着腚捡羽毛时,老斜看到了,斜眼就挪不动了,心里琢磨:这么一片沃土,咋就不生苗?

老斜把栋梁支出去打酱油,关上大门,唤牡丹到跟前,轻声细语地问:“牡丹,你跟爹说说,夜里你咋跟栋梁睡觉哩?”

牡丹揩了揩额上的油汗,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就搂在一块睡的啊,我学给你看。”说着张开两条胖胳膊就要抱老斜。老斜身子一躲,牡丹扑了个空。

“爹不是说这个,爹问的是你娘咋教你的那个事?”老斜说这话时,脸都觉得发烫了。

“噢,那个啊……”牡丹就是比栋梁懂事点,她有时候能听出别人的弯绕话,“俺照做了,就是他跟俺娘说的不一样……”

“咋个不一样?”

“就是不像俺娘说的能拨弄起来,面剂子成不了擀面杖,放不进……”这套隐晦的说辞,一听就是牡丹从她娘那里学来的。她这个笨脑子,哪能想的这么鲜活!

老斜眼斜心却亮,一下子就抓住了病根儿。好家伙,原来是儿子栋梁不行!他一时有点懵,到底是脑子问题导致的不行,还是当年小青骡踢的那一脚余威犹在?正想着,栋梁回来了,见大门关了,气急败坏地哐哐砸门。老斜赶忙开门,将栋梁放了进来。

趁栋梁进屋放酱油的工夫,老斜贴着牡丹的圆脸说:“啥时候能搓成擀面杖了,你告诉爹,爹跟你买糖吃……”

牡丹喜得拍手。栋梁听见有糖吃,嗷嗷叫着冲出来,吵着要吃糖。见他这个傻样,老斜摇着头叹息。

老斜隔几天就会问牡丹“面剂子和擀面杖”的事,牡丹每回都因为吃不上糖而失望地答,没成。于是,老斜也跟着失望。糖其实早就买下了,搁着抽屉里,眼看就黏得揭不开糖纸了。

那天,秀娟带着木匠来家里做客。秀娟帮着家里收拾卫生时,翻出了那包黏糊糊的糖块,上面爬满了蚂蚁。

秀娟指着糖块问老斜:“爹,咋好好的糖块搁成这样了,别不舍得吃,放瞎了可惜了……”

不说还好,一说老斜就撇了嘴,老泪珠子滚落而下。秀娟吓了一跳,从小到大,还没见老斜这么哭过,当年她娘走的时候,也只是抹了几滴泪,哪像现在啊,跟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似的。

“爹,咋回事啊,有啥委屈,给我说说……”秀娟一边帮老斜擦泪一边哄劝道。

老斜和盘托出。秀娟听呆了。原来这两年牡丹没怀孕,问题出在了这!

“你说该咋办?家里眼看绝后了啊……”老斜急得跺脚。

“别急,咱慢慢想法儿……”秀娟拉着老斜的老手,一双斗鸡眼珠子看着窗外。此时木匠正蹲在压水井旁杀鸡。牡丹吓得捂着眼睛在旁边好奇地偷看。心里豁然一亮。

她贴着老斜的耳朵说了几句话。老斜扭头,也跟着往外看。笑了,拍着她的手一直宠溺地喊“我哩巧妮”。


后来,有事没事,秀娟常带着木匠来家里做客。这期间,木匠帮着老斜大张旗鼓地挪了大门,不再朝向那棵老槐树了。半年后,牡丹有了身孕。老斜逢人就说,这是改了大门的功劳。

起初人们信以为真,后来孩子生下来,瞧着没有一个不说像木匠的,都议论孩子来得蹊跷。老斜不承认,骂村里人是嚼蛆磨牙。人们心知肚明,笑而不语,暗地里给小娃取名“小墨斗”。如今“小墨斗”都能帮着老斜打酱油了。

——END——


作者简介

小官人,90后,一个喜欢夸夸其谈的期刊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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