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家有个特殊的人，人送外号“老小伙”。
小时候，经常听长辈们说起老小伙，我挺好奇，这个老小伙是何许人也，为什么他成了家乡人茶余饭后唠嗑的话题。
有一天，我出去玩时，看见一群人聚在一起唠嗑，我慢慢走过去。有人说：“老小伙人挺好的，就是抠点，怎么到现在还没结婚呢？”
还有人说：“是呀，家里有一个老父亲，爷俩都有工资，人口又少，负担轻，这个条件多好哇！”
老家的房子是白坯房（那个时候家乡还没有砖房，盖房子都是用土脱成坯，然后刷上白灰），属于公房，每月交房费。南北通透，东西走向。一般情况下都是东西对面屋，分别住两户人家，共用一个厨房，走进厨房就能看见东西两边的灶台。靠东面的灶台归东家用，西面的灶台归西家用，两家走一个厨房门。
我上小学三年级时，有一次去同学家玩，看见西面灶台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在做饭，边做边问：“爹，再做个汤行吗？”从西面屋里传出一个老人的声音：“中。”
此人一米七几的个儿，才四十多岁脸上就有不少皱纹。他问我：“你是谁家的孩子？”我挺害怕，没有回答。同学说：“大爷，她是我同学。”
由于同学在做饭，我只能和她在厨房说话。大爷也时不时地插话。约半小时后，西屋老人拄着拐杖走出来。当老人开门时，一股气流窜出来，呛得我咳嗽几声。有烟气、汗气还有臭脚气等混在一起说不清是什么味道。
同学看我这样急忙让我去外面透透气。我说：“大爷家这是什么味呀，这么呛人。”同学说：“老小伙家就爷俩，没人收拾屋子。”
我吃惊地说：“原来他就是大家口中的老小伙呀！”同学点点头。
由于经常去同学家玩，一来二去和老小伙爷俩熟悉了，我也不害怕了。
有一年的暑假，学校要求每个同学做一到两次好事。我和同学决定去老小伙家收拾卫生。大爷和爷爷都很热情，给我们倒水，还给我们洗水果。
我们摇摇头说：“老师告诉我们，不能吃别人家的东西，要做到做好事不留名。”从这开始，我们一放假就去老小伙家收拾卫生。
后来渐渐长大，也听懂了大人们唠嗑的意思，原来老小伙结过几次婚，都是因为他抠，舍不得办酒席，领证就算结婚。最终还是因为他抠门而离婚。因此，落下个“老小伙”的外号。
第一次结婚的对象是个年轻姑娘，俩人感情挺好。老小伙每月开资都把工资袋一分不少地交给妻子。
可是，一到月底，老小伙就要对账，对不上就打妻子，时间长了，妻子觉得很委屈，也感觉无趣，就离婚了。邻居们都说老小伙不对，都劝他要改改这个毛病，要不谁能跟你过呀！
第二次结婚是带一个孩子的寡妇，丈夫有病去世，经邻居介绍，嫁给老小伙。开始两年还好，有一次孩子有病住院。老小伙知道是不报销，就不给治了，妻子就跟他打，邻居们怎么劝他都不听。老小伙主意也正，是个老顽固。最后还是以离婚结束了这段婚姻。
第三次结婚，老小伙已经五十多岁了，经人介绍一个带四个孩子的妇女嫁给老小伙。邻居只要看见老小伙就劝他好好过日子。
转眼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刚上班，正好和老小伙家邻居一个班，我叫她大婶。每当干完活休息时，都能听见大婶说老小伙家的事。
老小伙的老婆带来的四个孩子，有三个男孩，一个女孩。有句话：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更何况老小伙家三个大小子，在买什么都凭票的时代，粮食不够吃，钱也不够用。
不过老婆和孩子都能干，屋前屋后种了不少玉米和黄豆，还偷摸在山上开小片荒（家乡还在割资本主义尾巴时候，不让开小片荒），五谷杂粮和各种蔬菜应有尽有。春天上山采野菜，秋天采蘑菇卖，用来贴补家用。邻居们都夸老小伙有福，娶个能干的媳妇，小日子也算是其乐融融。
但好景不长，老小伙又起了幺蛾子，他上班前把米、面、油、调料等都在墙上画上记号。也就是说：把米袋子弄平靠墙边比比有多高，就在墙上画一个横线，下班回家再看看米少了多少，如果少多了就把老婆打一顿，嘴里还说：“让你不会过日子，一天怎么少这么多粮食。”
气得老婆也不甘示弱，和老小伙打到一起。老婆说：“你还是人吗？我和孩子这一天不吃饭吗，少米少油那不是很正常吗。孩子们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老小伙听到这，就很生气，把老婆暴打一顿。
由于老婆的娘家也在老小伙家附近住，老小伙总是疑神疑鬼老婆往娘家拿东西，老婆不服气，为了孩子，先礼后兵。开始时耐心地给老小伙解释，还发誓保证没有。老小伙根本不信，就这样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吵，动不动就动手打老婆。
几年后，孩子们陆续上班，老婆高兴，老小伙也开心，苦日子也算是过去了。到孩子们成家立业时，老婆一说花钱，老小伙就生气。
老婆耐心地跟他说：“你也没有儿女，等我的孩子们都成家立业后，他们会像对我似的对你，给我们养老送终多好哇！”
孩子们也说：“叔您放心吧，您和我妈养我们小，我们会养您们老的。”
在邻居们的劝说下，老小伙同意拿钱给大儿子娶媳妇。等到老二、老三娶媳妇时，老小伙就是不同意拿钱。媳妇和老小伙就吵架，小日子鸡飞狗跳的，气得爷爷也动手打老小伙。老小伙就是油盐不进。
没办法，媳妇一气之下，带着孩子离开家，爷爷为这事，不久也撒手人寰。
老小伙七十多岁后，正赶上改革开放，给建国前的工人连涨带补发工资，听说数额挺大。
老小伙抠了一辈子，不知道现在怎么想开了，也许是自己年龄大了，感觉孤独吧，带着钱去第三任媳妇家赔礼道歉，说是给老二老三娶媳妇用。
媳妇告诉他，不用了，现在孩子们都结婚生子了，我也老了，现在只想给孩子们带带孙子孙女，享受天伦之乐足矣。你现在有钱了，想吃什么就买点吃吧，苦了半辈子了，也该享受一下。老小伙无精打采地回了家。
几个月后，联组长找到媳妇说：“老小伙走了，你们夫妻一场，去给他料理后事吧。”
媳妇领着孩子们和联组长一起来到老小伙家，孩子们披麻戴孝地送老小伙，把老小伙安葬在他父亲前面（老家有个习俗：儿子必须给父亲顶脚）。
收拾老小伙的遗物时发现一封信，上面写道：“我这一生没给国家做什么贡献，也对不起我的媳妇孩子们。我走后，请媳妇帮忙把我的钱一半捐给那些为国牺牲的家属，另一半给你养老，算是我对你和孩子们的补偿吧！我走了，照顾好你自己。”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家乡，家乡的广播站连续播放了一星期，号召大家向他学习。
老小伙的一生，虽然很普通，由于性格的不同，显得和家乡人格格不入。但生前因为抠门，成为家乡人闲聊的话题，死后又成为家乡人学习的榜样。一个人不论生前和死后都能让家乡人家喻户晓，也算是个不简单的人了。
作者简介
萤火虫（笔名），喜欢看书，更喜欢读读写写，从20多岁开始写，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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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乡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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