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我那谜一样的二奶奶

文摘   2024-09-17 08:30   浙江  
本文首发公众号 | 梦回乡关

今天故事中要说的我这个二奶奶,是我一个同族不同宗的爷爷的媳妇,我二爷爷自从岁数不大的时候就出去闯荡,家乡土改前夕的那年冬天,为了赶回来分房分地,他带着这位二奶奶回来了。

二奶奶的到来,在我们这个封闭的小山村不啻于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其影响直到几十年之后,仍是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话题,围绕在她身上的谜团,直到她去世离开这个世界也没有解开。

二奶奶的打扮首先就是一个谜。

我小时候经常听奶奶说,二爷爷刚回来之时,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纷纷去看新媳妇,不看则罢,这一看,惊得她们是目瞪口呆,因为什么呢,这些村姑和婆娘与二奶奶一比,简直就是家鸡PK金凤凰。

那个时候的二奶奶,用现在的话语来说就是,满脸胶原蛋白的大白脸,头上盘了一个发髻,穿着大红的绸缎料的袍子,一双从没裹过脚的大脚板上穿着精致的绣花鞋,村里的人们祖祖辈辈哪见过这样打扮的,和二奶奶年龄差不多的媳妇们大都是穿着斜襟的粗布褂子,下身的裤脚扎着绑腿,挪动着一双三寸金莲的小脚,自己都自嘲作践得不像个人样。

更令她们吃惊的是,二奶奶扎的是带扣的腰带,而不是像她们一样,腰间束着一根长长的布条。人们好奇地打听她原来是干啥的,二奶奶说是从小出来给大户人家当佣人,可是,看这身穿戴说是阔太太还差不多,哪有这样打扮的佣人啊!

二奶奶的年龄始终也是一个谜。

刚来我们村时,二奶奶说她比二爷爷小五岁,可是,即便是眼神不那么好的人也能看得出来,二爷爷至少比二奶奶大十岁以上,虽然人们私下猜测说,有可能是二爷爷前妻的孩子比她小不了几岁,二奶奶觉得一旦说起来脸上挂不住,但是,二爷爷和二奶奶年龄的巨大差异却是无法掩盖的事实。此后,直到二奶奶最后闭上双眼离开这个世界,人们也不知道她到底寿高几何,甚至包括她的儿女。

既然已经是这个村里的媳妇,很自然地人们就会问起二奶奶娘家是哪里的,家中还有什么人之类的,二奶奶总是回答家是东北那边的,由于战乱不断联系不畅,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

但是,我们村里有那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他们说,二奶奶的口音根本不像东北那边的人。我小的时候二奶奶还在世,现在回忆起来二奶奶的口音,既有点像东北人又有点鲁豫皖交界处的味道,让人迷迷糊糊弄不清楚。

还有一件让人奇怪的事情是,一直到二奶奶去世,二奶奶从来没有回过娘家,娘家人也从来没有来过二奶奶家,即便是一封书信也没有。

如果聊天谈到这个话题,二奶奶总是以生活困难为理由搪塞过去,确实,那个年代普通人连吃穿都顾不上,哪还顾得上亲情的走动啊,时间长了人们知道这是个敏感话题,也就再没有人不看眉眼高低的问起这个事来了。


虽然二奶奶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但是,平常聊天的时候,还是能观察出一些端倪。

比方说,二奶奶不像她同龄的姐妹们一样大部分是睁眼瞎,二奶奶虽然识字不多,但能看懂戏文,能讲出整部戏的故事梗概。

最关键的是有一次,聊起济南府的时候,她竟然对吴化文府上的情况了如指掌,还能说出如果不是吴化文起义,济南府还得多打些日子这样的话来,但是,当人们进一步细问二奶奶何以这么了解时,她却支支吾吾地解释说是听别人这么说的。

二奶奶还有一个让人解不开的谜团是,虽然身为农村人,但是特别爱讲卫生,尤其区别于一般农村老太太的一点是,她对洗澡近乎宗教仪式般的重视。

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太阳能和电热水器之类的东西,二爷爷就为二奶奶准备了一口大瓷瓮,瓮的最下端让锔锅匠钻了一个眼,塞上木头塞子,夏天的时候,瓮里的水晒上一天,晚上洗澡温度正好,如果是冬天,就在大锅里烧水,对这一点,村民们颇有啧啧之声,因为那个年代,做饭的柴禾都不够烧的,哪还舍得烧水洗澡,更不用说洗澡的水还要负重几里地用扁担挑回来,所以说,洗澡在当时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但是,二奶奶这一习惯一直保持着,直到晚年也没改变。

不仅如此,她家的孩子也跟她一样,我们小时候,夏天整天窜跑打闹,一天不知道身上出多少汗,到晚上的时候,尽管家长三遍五遍地催,仍然不愿意回家,等到实在乏得跑不动了,回家后上床一躺就像死狗一样睡着了,第二天,身上的汗渍干了以后,浑身上下就像一幅幅地图,但是,二奶奶家的孩子从来就没有这样的现象。

二奶奶家的房子是土改时分得的一个地主家的院子,前院后园,后园里有一个放农具和柴禾的棚子,有一年冬天,我去她家找小朋友玩,结果,正房的门关着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但是隐隐约约听到后园子里有稀里哗啦撩水的声音,我推开门一看,是二奶奶正光着身子一个人在棚子里洗澡,吓得我连忙蹑手蹑脚地退回来撒丫子跑了。

对家务活一窍不通是别人对二奶奶身世好奇的又一个原因。

刚到我们村时,二奶奶连烧壶开水都不会,不知道什么情况是水烧开了,家人让她烧水时,只要听到水壶开始滋滋啦啦响,她就认为是水开了,弄得一家人没少拉肚子。

二奶奶也不知道怎么样烧火做饭,别人家会烧火的家庭主妇们一般是看着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就不再往灶膛内添柴禾,只靠锅底下的余温就把饭做熟了。二奶奶是不管不顾地一股劲往灶内添柴禾,等到别人提醒她说饭已经熟了,别烧了,这时候灶膛内还炉火熊熊,于是,二奶奶再把里面的柴禾拽出来,用脚使劲踩灭,好几次差点酿成火灾,那个狼狈样子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至于贴饼子或者做馒头那就更不用提了,二奶奶做出来的馒头不是发酸就是缩成一个面疙瘩,贴到锅里的饼子不是糊了就是不熟,也不知道她家的孩子是怎么长大的。

有一年春节的时候,我去她家玩,她家正在包饺子,看来是白菜馅的没挤汁,只见一盆菜馅半盆汁,一家人正乐呵呵地齐上阵,丝毫也没觉得有啥特别。回到家,我和母亲说起二奶奶家的情景,母亲笑着说,你二奶奶这样做出来的饭,她们一家人也没见哪个瘦了哪个矬了,我整天变着花样地做给你们吃,你们还净挑挑拣拣的。听了母亲的话,我脸上火辣辣的,以后再也不敢挑食了。

在村里生活,街坊邻居、爷叔婶娘、亲朋故旧之间,免不了来往走动,互相馈赠。比方说,你有什么土特产送给我家尝尝,我有什么稀罕物送给你家孩子解馋,一方面,密切了两家的感情,另一方面,在那个困难年代小农经济的情况下,有乡里乡亲的这么互相帮衬着,可能有的小灾小难就度过去了。

可是,二奶奶对这一套丝毫不懂,人情世故一点也不了解,别人家有什么稀罕的东西送给她,她也挺高兴,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家有类似的情况时如法炮制再回馈别人。

不仅如此,如果她到别人家去串门,遇见人家正好改善生活或者是有什么新鲜东西拿出来让她吃,她也丝毫不知道辞让,往往拿起来就吃,非常实落。

但是,二奶奶并不是一个抠门的人,如果你去她家,有啥好东西她也舍得拿出来让你吃,并且你尽管敞开肚皮吃,二奶奶不仅不会小气地不满,反而会哈哈大笑。


由于二奶奶身上有太多的谜团,“文革”时期,有好事的人撺掇,应当对二奶奶的身世搞个外调。

但是,当时村里的党支部书记是我们家族中的一个大哥,大哥是退伍军人出身,在村里威信很高,公社领导也很欣赏他,再加上我们家族人多势众,支书大哥对这件事采取了冷处理的态度,那些人也知趣地不敢造次,再也没提起这个话题。

其实,围绕着二奶奶身上的谜团,背地里大家早就不断有所猜疑,有人猜测她可能是坠入烟花的风尘女子,为避免让亲人蒙羞与家庭断绝了来往;有人猜测她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姨太太或者千金小姐,因为战争导致家破人亡;还有的人猜测她可能是潜伏的国民党特务,由于形势的逼迫,不得不隐姓埋名;更有的人猜测她可能是日本鬼子的遗孤,因为战争的失败与家人失散流离。

但令人惋惜的是,二奶奶和二爷爷两位老人去世的过早,在那战火纷扰动荡不安的特殊年代,他们为了自保,就像套中人一样,把自己的身世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不敢透露半分,就这样带着一肚子的秘密走了。

他们没有赶上今天这般河清海晏的好时代,如果他们今天还健在的话,不论二奶奶是什么身世,如今都可以堂堂正正地生活在阳光之下,或辛勤劳作,或静思冥想,或端坐品茗,或侍草弄花,享受含饴弄孙的生活,那是多么幸福美好的情景啊!

——END——


作者简介

孤傲的鹤(笔名),一位爱好读书写作的70后大叔,喜好广泛,尤爱古典诗词,人生格言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本文编辑

他乡读书人

(声明:图源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








推荐阅读

真实故事:夜店“鸭王”的凄惨下场

真实故事:农村老光棍的风流韵事

真实故事:爷爷亲历的两件怪事,至今难以解释

真实故事:那一夜,我遇见了一个性变态

梦回乡关
希望我的文字,可以带给你温柔而真实的内心力量。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