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背城 千古兴亡多少事
——历史钩沉(八)
正值西晋八王之乱时期,幽州都督王浚图谋自立,派自己的妻舅崔前往平州(辽阳)任刺使兼东夷校尉。但崔也是个志大才疏的野心家,上任伊始就企图据平州自立。而此时慕容魔之子慕容仁在他们夺取平州之后不在辽阳却在平郭(熊岳),就说明了自崔来后,慕容鲜卑已经让出平州(这一时期慕容鲜卑始终打着尊晋的旗号)。319年,崔志自知自己不是慕容廆的对手,便勾结段氏鲜卑、宇文鲜卑和高句丽联合进攻慕容廆,图谋挑起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慕容庞击败了崔瑟操纵的联军,转而进攻平州,崔仓皇逃奔高句丽,由晋朝任命的最后一个辽东的地方长官就这样逃跑了。这样,控制襄平古道入口的平州(辽阳)辽东城落入高句丽之手。至此,控守可以进入辽东山地的两个门户,不但新城始终在高句丽手中,辽阳的辽东城也在319年之战后落入高句丽之手。这是因为崔投降高句丽后,已将辽东城献给高句丽,所以导致以后慕容仁总是据守平郭而不是辽阳抵抗高句丽的进攻。也因此被东晋敕封为平州刺史的慕容廆在319年之后把已无落脚之地的平州迁往昌黎。
333年(东晋咸和八年)慕容廆之子慕容皝立,其同母弟慕容仁惧怕其兄不能相容,拥兵平郭(熊岳)发动叛乱。这时已经继承其父慕容廆成为晋朝统治辽东的最高长官的慕容皝派遣其弟建武将军慕容幼、司马佟焘平叛失利,原属平州的官员如襄平令王冰、将军孙机加入慕容仁叛乱集团。而东夷校尉封抽、护军乙逸、辽东相韩矫、玄菟太守高诩等弃城逃跑。至此慕容仁尽有辽左平原地带。
334年(东晋咸和九年)冬,慕容皝就进攻襄平。335年慕容皝正式建立前燕政权。335年(东晋成帝咸康元年)是高句丽第16代王故国原王的时代。这一年高句丽“筑国北新城”(《三国史记·高句丽本纪·故国原王》)。由于新城已经在276年见于《三国史记》的记载,所以此次“筑国北新城”当是维修扩建,不是始建。深有意味的是故国原王在他的任内,修筑工程除了高尔山城以外,还有342年修葺第二王都集安的平地都城国内城和山上都城丸都城(《三国史记·高句丽本纪·故国原王》:“十二年春二月,修萁丸都城,又筑国内城”),以及334年预建的第三王都平壤城(《三国史记·高句丽本纪·故国原王》:“四年秋八月,增筑平壤。”)表明了新城在高句丽政权统治者的心目中具有多么重要的地位。
335年新城同高句丽的几个王都并列于维修工程之列,并非单纯为了筑城,而是对慕容皝有针对性的备战行动。因为这一年慕容皝亲率大军由昌黎踏冰进攻盘曙平郭的慕容仁。而高句丽则怕慕容皝就擦枪走火,便在高尔山以筑城为名紧急备战作为应对之策。慕容皝则大破平郭杀慕容仁后回军,致使高句丽虚惊一场。
四年之后,新的一轮大战围绕高尔山骤然来临。这是因为338年,十六国之一后赵的赵王石虎用30艘船运送30万斛粮食援助高句丽,企图同高句丽共谋夹击前燕。而这时的慕容皝就已经被晋朝册封为征北大将军、幽州牧兼平州刺使,成为了号令辽东的一方大员。为了击破后赵和高句丽的军事同盟,这位晋朝在东北的最高长官开始名正言顺地兴兵粉碎高句丽和后赵的军事同盟。339年(东晋成帝咸康五年),前燕燕王慕容皝就东西两面作战,派遣大将慕容评在辽西击败后赵石虎的军事进攻,慕容皝就自己则亲率大军东击高句丽,直抵高尔山,大兵叩城,围于新城之下。高句丽故国原王来到新城,与燕王慕容皝签定城下之盟,放弃自己同后赵的盟约,换取前燕退兵(《晋书·慕容跳载记》:“其年,伐高句丽,王钊乞盟乃还。)。慕容皝有卓越的军事才能,率兵亲征是为了粉碎高句丽同后赵夹击自己图谋不轨的行为,并以夺地拔城重创自己身后的心腹之患为战略目标。因此,签订城下之盟,不是他举兵前来的目的。然而结果却是签约退兵,其实质是双方旗鼓相当,处于实力均衡的战争态势所致。新城易守难攻,使燕军进退维谷,高句丽军又难以击败军力强大的燕师,战不能胜。于是,历史在高尔山下出现了一次戏剧性的城下之盟,捉对厮杀的两只老虎一只无奈、一只窃喜地坐到了浑河之野的谈判桌前。
回味这段历史,存在一个有趣的现象。军事实力并不弱的前燕始终不能在辽东城和玄菟城立足治理辽东,而是在平州(八王之乱后迁往昌黎,以后又迁往朝阳)遥控,而其军事力量自慕容仁至340年慕容恪在辽东的驻军记录都是平郭,也就是说辽东城和玄菟城都不在前燕的有效控制下,毕竟这两个城都在高句丽的虎口边缘。
342年(东晋成帝咸康八年)冬十一月,前燕复击高句丽。战前大将军慕容翰向慕容皝就提出了用兵方略;大意是:高句丽此次迎战,必然以为我军从北部平阔易行的道路上发起攻击,从而在北道布设重兵以防我。我军可从险狭难行的南路即敌人疏于防范的方向,集中主力出其不意,其王都指日可取(《资治通鉴·晋纪·显宗下》)。这个方略被采纳,长史王寓领15000人伴攻平阔的北道,慕容皝率4万人以慕容翰和慕容霸为前锋,从南道攻击前进。果然,不出慕容翰所料,故国原王认为前燕必从北道,便在北道布伏5万精兵。故国原王自己率领老弱残兵以守南道,设立木底城防线。结果前燕主力一举突破木底城,进占高句丽王都集安。前燕北路则被高句丽主力围歼,全军覆没。问题是木底城在新宾木奇镇,按史料关于此战的描述:“入自南陕,战于木底,大破钊军”(《魏书·高句丽传》),则燕军主力必定从浑河才能进人苏子河,即走南道。而若兵进木底城新城是燕军必将首先面对的障碍。因此,前燕此次成功的军事行动,必已拔掉新城,才能在铁背山兵分两路,南北进击。然而,史书除了“入自南陕,战于木底”8个字外,没有新城发生战斗的记载,令人费解。
考其原因应该是新城太守高奴子已经离世。如果293年高奴子力救烽上王时正值二三十岁,到342年前燕通过新城门户取得木底大捷之际,假如此时高奴子在世,就已经是70多岁的人了。我们进一步推论:高奴子296年就任新城太守后,出现了“慕容皝不复来寇”的局面,乃至339年前燕无法攻占新城而签定城下之盟,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高奴子仍在新城太守任上,使“慕容不复来寇”的局面得到延续。然而仅仅三年以后,前燕大军如入无人之境,轻取木底大捷,说明新城已经失守,因为燕军不会飞过新城出现在木底城。谋事在人,从293年到339年,新城稳如泰山的优秀表现,归功于高奴子。“大王若欲御寇安民,非高奴子无可用者。”国相当初力荐高奴子的话,在339年和342年出现两种不同的结局中得到历史的验证。何况新城历经293年、296年、339年这几次战争,燕军或绕避或签定城下之盟,这些因素促使故国原王对新城的险固几近迷信的程度而掉以轻心,当新城没有了高奴子这样的将领而失守后,故国原王才手忙脚乱地做出了盲目判断,以重兵布防在山城关隘较少,甚少江河阻隔的北路,而以老弱病残之兵退守二线阵地,布防木底城,导致燕军实攻木底城,突破木底城防线,而有文献“战于木底”的记载。北路当是从浑河上溯清原县进入通化地区的进军通道,较为平阔,即今沈吉铁路所经地带,多为平阔的沟川,甚少迁曲,是在抚顺境内只有一个涵洞的顺畅通道,比之今新宾县的东南公路之迂曲,富尔江沿途的重重大山,乃至浑江阻隔,以及沿途多座山城设隘,苏子河河谷作为南道的确“险狭”。这些就是故国原王用老弱病残之兵于此道设防的理由。否则,他怎么会盲目判断燕军必从彼来,而不从此来呢?决策的错误导致燕军“战于木底”,取得木底大捷。总之,342年发生的木底之战,使我们得出新城第一次得而复失的结论。
(本文摘自佟达《高尔山》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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