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入
在一个事件的过去与未来之间
存在一个中间区域
一个延展的现在
一个既非过去亦非未来的区域
风景安静掠过，颜色均匀的天空，分隔开的农田，偶有水牛望向这边，但那只不过是一堆以假乱真的像素。
伍子琪塞着头戴式耳机，每隔十秒就会按下下一曲，精确到毫秒。子菜弹花号，这是一辆穿行在地壳中的高速列车，车厢内部十分宽敞，说像地铁，不如说像客机，不过每排只有左右两个位置。车厢壁上设有两排模拟地面世界的视网膜显示屏，看起来就是一躺普普通通的回乡之旅，实际上却是从沿海出发，横跨大陆地区，一路通往塔克拉玛干沙漠里的生命研究院。
“怎么还没到啊？”车头方向，身着水手服的焦原在车厢内不耐烦地走来走去。
其实伍子琪早就察觉到时间的异常，装填在超级管道里的子菜蛋花号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行进，到达目的地不会超过二十分钟，但是现在距离始发时刻已经过了二十七分四十三秒，车上的乘客也应该相继意识到了。不过，她打算用转移话题来缓解一下其他人的紧张情绪，有时候不去考虑下一步该怎么走会更有乐趣。
“也许这玩意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伍子琪站起身来，“有人口渴吗？我去弄点儿喝的。”
“威士忌，谢谢。”一个平淡的声音传来，坐在后排的文艺小哥邱阳盯着窗外的假景色发呆。
伍子琪来到邱阳身边，甩手一巴掌，“我去……”
邱阳被这突如其来的暴行弄蒙了，愣了一秒后，他便伸手掐住了伍子琪的脖子。伍子琪面无表情地道歉，“对……不起。”
邱阳放开手，眼里满是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伍子琪的嗓音有些沙哑：“一点小bug，只要发出行动指令就有一定几率被随机执行，需要手动还原……”
“果然……”邱阳的眼神亮了一下，低声道，“我的猜想是对的。”
伍子琪走向另一侧，白发青年荷路斯正在座位上打瞌睡。是否要在吵醒对方的前提下进行询问呢？她最后决定用轻拍试探对方反应，但实际做出来的却是伸手撩起T恤，展示出纯色的文胸。隔壁的邱阳看到这一幕，露出诡异的眼神，开始自言自语，“这才是真相，这就是……”
伍子琪放弃询问，往前一排分别坐着原宿风少女马洛云，和一身整洁制服的帅哥张君雅。
“那个，我来一杯果汁吧……”马洛云不好意思地摸摸她的薄藤灰卷发，“给您添麻烦了。”
“谢谢，等下我自己来吧。”张君雅表示了谢意。
再往前是伍子琪自己的位置，坐在另一边的是戴墨镜的卓夜风。伍子琪开口询问：“哥们儿，干架吗？”
卓夜风抬起头来眉毛一挑：“确定？”
“我想，她是要问你喝什么。”前排束着马尾的金发美女转过头来解围。焦原也踱步过来道：“你一个人哪里拿得了这么多，我和丑苹果也去。”
“丑苹果？”伍子琪问。
金发妞拥有小麦般的健康肤色，穿着干练的西服，她淡淡一笑：“你好，丑苹果是我的法号。”
“听着像刚结束了一场彻夜狂欢。”伍子琪纠正道，“是个好名儿。”
“妹子，你是有什么语言障碍吗？”焦原笑道。
“代码……嗯，可以这么理解。”伍子琪点点头。
三人边说边走，坐在首排的两位是衣着极富层次感的小哥金白晰，还有剃着阴阳头、脸戴独眼眼罩的帅气女生杨蝎子，她那裸露的皮肤上纹着形态各异的朋克图案。
“气泡水，谢了。”金白晰礼貌地说。
“不渴。”杨蝎子瞟了三人一眼，忽然态度一变，“我陪你们去吧。”
“黑色的。”醒来后的荷路斯也来到了前排。
“什么黑色？可乐？”焦原奇怪道。一旁的伍子琪脸色微微泛红。
“一杯番茄汁。”荷路斯打了个哈欠。
“我不玩了，让我下车。”末尾的邱阳仰天疾呼，“上帝，耶稣，佛祖，太上老君，随便，你赢了！”
“话说，有人发现我们坐过站了吗？”卓夜风提醒道。
话题重新被带了回来，伍子琪抢先开口：“早在十分钟前，我就已经注意到了。”
“那你怎么没说呢？”焦原侧着头问。
“我想你应该有自己的考虑吧。”丑苹果示意伍子琪接着说。
“我事先预估了总体时间，在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列车将在十九分零八秒到站，可是从目前的行进时间上看，我们已经进入哈萨克斯坦境内。”伍子琪说。
“出国了？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焦原瞪大双眼。
“岂止是不一样。”丑苹果一甩金色马尾，站在车厢中间，“我不知道大家对此次行程了解多少，虽然举办方对外宣称是“新城市交通创作行”，但我私底下还是委托朋友进行了调查，猜猜我查到了什么？”
“你倒是快说呀。”焦原催促到。
“所谓的‘生命研究院’其实并不存在，也就是说这是个幌子，我们的真正目的地恐怕不是沙漠地区，至于要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那你还上车？”
“我上车的理由很简单。”丑苹果认真道，“如果等在前面的是一场不可告人的阴谋，就由我来破解它。”
短暂沉默后，焦原问：“你不害怕吗？”
“自从生病后，死亡早已离我远去。”
“那个，就好像……战场上的绝症患者那样吗？”身材娇小的马洛云探出头来。
“不，正好相反。”丑苹果双手叉腰，神情坦然，“我有个提议，各位参加这趟行程的本意就像官方说的那样，是为了收获更多的体验素材，然后通过投稿赢取主办方承诺的高额奖赏，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互相之间提供灵感呢？更进一步说，假设有一个幕后者出于未知的原因把我们聚集在这里，以实现某种目的，那么各位不妨先各自介绍并尽可能多地提供个人信息，或许还能从这些分享的故事中找到线索和漏洞，一举两得，这样可好？”
“同意。”
“好像也没别的办法，先赞成吧。”
“行啊，闲着也是闲着。”
“请问，谁第一个说呢？”卓夜风道，“要是中途车到站了，已经说过的人岂不是吃亏？”
“分享顺序会以抽签的形式来决定，当然，实在担心被占便宜的话，你可以选择不参加，但相应的，也会成为所有人的首要怀疑对象。”
“你怎么能保证所有人说的都是真的呢？”
“无法保证，但是说假话的人，会被我亲手干掉。”伍子琪注意到丑苹果在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平静，像个毫无感情的刽子手。
令人没想到的是，邱阳顿时掏出一把柯尔特巨蟒，大口径枪口直指丑苹果的眉心，接着他旋转枪托，递给对方：“相信我，你不会相信我的故事，除非你把我杀了。”
丑苹果微笑着接过这把亮银色的金属左轮：“我会的，不过这取决于故事的真实与否。”
片刻后，众人用转罗盘的老式手法，靠转动手枪选定了发言人。
而飞速行驶的子菜弹花号，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