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苹果脱掉了高跟鞋，赤脚走进了距离她最近的石窟窿里，进来后才发现内部空间极大，足足两层楼高，而且在石壁上还有不易发现的小洞，通向未知的深处。
丑苹果爬进洞中洞，最狭窄处只能勉强挤过一个成年人，还得是身材偏瘦，好在她体型匀称，凭借着出色的瑜伽技巧顺利穿行其间。这里的环境本该让人抗拒，但从内冒出的独特香味引诱她继续深入，那是恶的芳香，一直爬下去或许就能到达开满恶之花的地狱。
那正是她此行的目的。
世间皆苦，苦即不满足，唯恶来补。
出口有风传来，丑苹果鱼跃而出，外面的广阔程度让她误以为来到了地面。向上望去，不计其数的窟窿密布在连绵的山壁上，往下看是深不见底的渊谷，山壁之间每隔一段距离就连接着天桥式的平台，仿佛放大了的神经线路。
下方有火光照耀，一群穿戴外骨骼的原住民正在跪拜空地上的面具人。那里的香味最为浓烈。
沿着天桥，丑苹果很快来到人群附近。受到膜拜的面具人坐在发光的悬浮环上的，仿若神灵。
在桥的三分之二处，丑苹果被一记升龙拳阻断，她避开拳芒定睛一看，三个体格精壮的女子拦住了去路。来者看上去不弱，皆配备着外骨骼，突袭者的双手戴着厚重的金属拳套，左侧那人手握刻有古怪字符的唐刀，右边那人则背生双臂，四条粗壮的机械臂上伸出锋利的合金爪刃。
“别挡道，你们还能活久一点。”丑苹果单手叉腰，沾着石屑的白大褂随谷底窜上的气流飘摆。
“我们是战士，只负责……”三人异口同声，挪步将她围住。“击溃。”“斩断。”“撕裂。”
丑苹果叹了口气：“看来是没得商量了。”拳击手率先进攻，她并未闪避，任凭拳锋迎面而来，打中的瞬间，响起一声硬碰硬的撞击声，丑苹果被嵌进了地里。
拳击手抽手回旋，准备再次出击，但是她忽然愣住，拳套上的细线迅速扩散，然后连同她的手在一阵龟裂声中蹦碎，或许她原本的血肉之拳早已失去。
丑苹果破土而出似的撑起身子，脸上除了些许尘土外毫发未伤，她吐掉嘴里的泥渣说：“就这种程度？”
刀光在她的眼眸里闪过，刀刃停留在白大褂上，绽开一条破口，但破开的只有衣物。丑苹果狠狠一拳打在挥刀者的鼻子上，逐步开裂的唐刀脱手而出，刀女痛苦地捂住歪曲的鼻梁骨，浸出指缝的鲜血往下滴淌。
“骨骼和体液的极端硬化，出汗越多抗击打能力也就相应越强，了不起的能力。”四臂女说话的时候嘴唇紧闭，声音似乎来自发声器件，她摩拳擦掌，抬手接下了丑苹果的正面回击，“但也不过如此。”
丑苹果惊讶于四臂女的躯壳硬度，她的硬化属性此时完全不起作用，难道要使用恶之力吗？可是那样一来，她的神智也会被这世间的恶给侵蚀，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对不会触碰那股来自源头的禁忌之力的。
四臂女可不打算施舍丑苹果喘息的时间，四只机械臂同时发力，将其死死钳制，且力道持续加强，即使丑苹果的硬化体质，也感受到了越来越强的挤压力。
丑苹果的战局并没有激起悬浮环上面具人的兴趣，因为他的注意力正被两个从远处走来、头戴卡通黑白熊面罩的家伙吸引住了。
“除了偶尔出现的迷路者、误打误撞的探险家，很少有人会来这里。”面具人平静地说。
“所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黑熊头继续往前，白熊头停在原地。
从人群中快速冲出的四名外骨骼战士拦在黑熊头面前，各自手握不同兵器，但黑熊头只是抬手朝着虚空中一划，四名战士就已在粒子层面上被腰断，两截身躯上下分离，倒落在瞬间喷出的血泊里。
面具人身后的悬浮环停止自转，他突然偏向白熊头，一个疾行闪至其前，手掌推出的气压将面罩撕裂，暴露出长发飘洒的伍子琪，面具人的手掌在离她鼻尖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停住，黑熊头轻轻扣住了他的肩膀。
面具人被甩出平台，砸进山壁里。跪拜的人群乱了套。
丑苹果的意识开始模糊，她隐约看到混乱的人群跟会功夫的黑熊，还有坠落的岩石和面瘫的少女，汇集的恶气到处乱窜，以及另一种难以描述之物在迅速酝酿。她无比确信，对面的山壁中，有什么正蠢蠢欲动。
“那就先一步……”
“不可……”
黑气暴涨，丑苹果面露兴奋，四臂女的机械手臂在冲击之下解体。丑苹果抓起四臂女的喉咙，一把捏碎。
冲上天桥的人群拼命奔跑，忽然间，他们停下脚步，后面的人撞在了前面的人身上，哄乱中被踩踏、被挤出边缘，掉进深不见底的虚空。这是因为前面黑气缭绕，出现了一团巨大的黑色漩涡，没人敢往前一步，似乎那就是恐惧本身。随着这团引发强烈的恐惧黑恶风暴的逼近，甚至有人主动跳入深渊，这是最快的逃离办法。
“你怎么看？”伍子琪整理着乱糟糟的刘海，身旁的张君雅把玩儿着刚摘下的黑熊头：“我的回答对你来说没有意义，不是吗？”
“也对。”她面向袭来的黑色风暴，“死囚0329，你想要带着尊严死去，还是沦为一具行尸走肉？”
风暴停息，黑气散去，丑苹果爆发出一阵笑声：“小妹妹，你真以为我失去了理智？”
“明智的选择。”伍子琪说。
张君雅出手的速度很快，快到其余二人都毫无察觉，粒子层面上的攻击轻易穿透了丑苹果的胸膛，握在手上的心脏湿滑而滚烫，仍在不知疲惫地跳动着。此刻的另一件事让他迟疑了些许，准确地说，是控制他行动的伍子琪，感受到来自山壁方向的古怪气息，一个声音高喊着“安古”，是那个面具人，他的身躯正被吸入面具里。
发光的面具悬浮在众人头顶，光芒收拢，聚向丑苹果，照亮了那颗血淋淋的心脏，隐隐渗出的黑气仿若拥有实质，像蠕动的蛇形生物般窜出。
伍子琪以一条手臂的代价保住了张君雅，他的断手被那些黑色实体连皮带骨啃食殆尽。
张君雅弹至半空，伸手抓向光源，掌心的无形之刃刺入悬浮面具，顷刻间光芒大盛，照亮了山壁和深谷，而后彻底熄灭，化为尘埃。
丑苹果以一种奇特的姿势站立，不知是死是活。她的心脏变成了黑色的蜈蚣一样的东西，同她的躯体交缠着。
“你怎么看？”
面对伍子琪的发问，张君雅耸了耸肩：“就像坨米田共。”
“清除它。”
“等等。”即使被操控，张君雅依然提出了反对意见。
“别拖延时间多毛的。”
“我不是拖延，事情有点蹊跷，想想看，要是我这枚重要棋子被干掉了，你还有多少胜算能下完这盘棋？”
伍子琪没有说话，张君雅当这是一种默许。
“我观测了她的粒子排布，从那个面具里射出来的光让她发生了异变，我的手不是被吃掉，而是被吸收了。”
“然后呢多毛的？”
“她，”张君雅面露苦笑，“获得了我的力量。”
卓夜风踏入了山壁内部的大空洞，上空的淡蓝色巨型水晶照耀着广袤的平原地区，大小难以估量。平原上密布着低矮如瓦砾的建筑群落，当他穿行其中时，才发现如废墟般的环境里居住着成千上万的地底居民，就像身处集市，但这阵喧哗随着他的出现而停止，所到之处鸦雀无声。这儿的人都与世隔绝地生活着，说这一些难以言明的音节，对于他这个外来者百般好奇，他们最初的反应是一言不发，接着会低声细语地议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