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列车15:硬核

文摘   2024-10-09 11:42   广东  

是一层花,裹挟着马洛云前行,入目处皆为朦胧的淡紫色,在风的吹拂下像雾气般散开,流动又聚合到身边。这些花似乎徘徊在固态、液态和气态之间的模糊地带,摸起来像羽毛,踩上去会飘散。

在分不清晨曦和暮色的天空下方,深吸一口气,隐隐茶香藏在空气里,夹带一股焦糊味,越来越浓……

她睁开眼,置身在熊熊烈焰的家中,这些浓烟不怎么呛人,却异常难闻,味道与其说是糊味,不如说是尸体的臭味。

“爸!妈!”马洛云在浓烟滚滚的走廊中穿行,一扇门无声打开,里面呈显出与世隔绝似的安宁。她迅速钻进去,身后传来响亮的关门声,将烟尘跟火光阻隔在外,屋里没有家具,只有一副油画挂在里侧墙上,并不刺眼的聚光灯打在上面,照耀着画里无尽的黑色。

马洛云来到墙下,发现深黑的画上其实是有东西的,只是没那么清晰,就像关掉显示器后残留在屏幕上的镜像,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激烈交战。当她凑近,正好看到动作略显迟缓的荷路斯被焦原的利爪割头。

“不!”马洛云伸出手,指尖触达画布的瞬间,她被吸了进去,如同跌入一片漆黑的深海,失重的感觉好像持续了很久,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清醒后才发觉自己躺在坚实的岩地上。通道内的黑暗让她产生出身在海底和深空的错觉,像被挤进了黑色的画里, 只能靠着拼命呼吸来带来些许心安。

“瞧瞧,我们的睡美人总算醒了。”焦原提着鲜血淋漓的头颅往前一抛,咕噜几下滚落到马洛云脚边,被染红的白发盖住了荷路斯的脸。“可惜王子已去。”

“伯爵先生……”马洛云颤抖着抚过那双半睁的赤瞳,在剧痛中为其合上眼皮。她虚弱地说,“你想要什么……”

“要什么?”焦原可悲地看着马洛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老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马洛云默不作声,起身,声音带着几分嘶哑:“给我一个杀他理由。”

“真是败给你了!硬要说的话……”焦原含着指套上金光闪闪的刀刃,脸色急转直下,“当然是开心啦!”

“那就用‘开心鬼剧场’好了。”

焦原顺着马洛云手指的反向看去,墙壁上不知何时挂起了一幅黑黢黢的油画,然后,没有任何征兆地,黑幕笼罩了她,身体上的圣装也消失不见,她就这样浑身赤裸地漂浮在冰冷的黑暗虚空里,体温急剧下降,从冬日般的寒凉转为冰层下的极寒,她蜷缩着,刺骨的阴冷不可阻挡地侵袭而来,透过身体里的每一寸余温,深入骨髓,难以遏制的抖动传遍她的每一块肌纤维,无力的痉挛,像脱水的海鲜那样一动不动了。

在焦原的体验中,身体僵硬如一颗不知会坠向何处的陨石,这种痛苦很难形容,好像体内的神经正被看不见的恶魔一条一条地拔出来。她发不出声,疼痛让她难以思考,一切意识都沉浸在苦难中,犹如另一层面上的“心流”。然后,她停止了抖动,她残存的意识带着痛苦一同淡去……

“嗨,欢迎来到‘开心鬼酒吧’!”一个脑袋上插满钉子的小男孩站在吧台后方。

焦原下意识地从椅子上起身,方才的经历让她打了个寒颤,裹紧了身上的……皮衣?焦原低头发现,肉色的大衣上还能模糊辨认出人的五官,她怪叫一声,立即脱掉了皮外套。

“请别嫌弃,它的保暖效果特别好。”钉子男孩说着又从台下拿出一件肤色偏黑的外套递给焦原,被她一把推开,她惊慌后退:“你是谁?我在哪?!”

“好的,我们这就开始。”钉子男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身后的小黑板翻转过来,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粉笔字,字体相当工整,内容触目惊心,不大的黑板上至少记录着上千种死亡方法,种类丰富,过程曲折,没有一个是瞬间死亡。这张“死亡清单”如同洗浴中心里的服务列表,华丽的文案像一坨镶着金边的屎,将服务内容修饰得神魂颠倒,如痴如醉,仿佛期待着路过的顾客情都不自禁地喊出“这个好棒,好想要这种死法”之类的赞美句式。

“焦小姐。”钉子男孩的声音将焦原惊醒,“请问您想要喝点什么?"

"有……有什么呢?"她忐忑地问。

“这里有全市最新鲜的狞檬汁,还有硫酸酒、百枯茶、农咖啡、毒蘑菇汤和煤气泡水。”钉子男孩始终保持职业性的微笑。

光听名字,焦原一个也不想点,但她担心直接拒绝会触发什么不好的结果,于是说:“那就来杯鲜榨柠檬汁吧……”

似乎连制作时间都省去了,随着一声奇特的浆糊音效,钉子男孩从下方端出一杯橘红色饮品,通红的“柠檬片”像模像样地插在杯口上。

递过来的杯子散发着血腥,在服务男孩热情的注视中,焦原强迫自己端起杯子,她惊恐地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柠檬,而是一块腔壁组织,整齐的切面布满生物体特有的机理,它的“表皮”有三种颜色,从里到外分别是黑、红、白,猜出这是什么后,玻璃杯几乎从她指间滑落。

“这里提供的游戏有:摇骰子、命运转盘、大冒险。”钉子男孩介绍道,“请在10秒钟内做出选择,过时将转为机选。”

“我选大冒险。”焦原答得很干脆,她绝不会把命运交给虚无缥缈的运气。

只是“故事”而已,什么我都可以做。

“虽然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儿,但是……请出题吧。”她自信地说,然而当她看到屏幕上给出的要求后,瞬间失去了血色,上面写着:做一场迷你脱衣舞表演,只脱去右腿皮。

“焦小姐,您如果不快点行动,将被视为放弃,届时会在黑板上随机抽取一种死法用在您身上,是进行冒险,还是接受惩罚,还请尽快。”钉子男孩愉快地说。

故事之所以让人上瘾,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系统提供了和现实趋同的真实感觉,对冷热的感知、对美食的感知、对伤痛的感知一应俱全,以假乱真,要让她做出这样的自残行为,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

“有刀吗?”焦原迂回地问,“或者别的什么,剥起皮来比较方便。”

“请稍等。”钉子男孩立刻又从台下提出一个金属箱子,“这是百宝箱,想要任何武器都行,只需在打开之前想象该物品的样子即可。”

“谢谢。”焦原思索片刻后开启了金属箱,里面躺着一只白玉饕餮。

“这是?”她问。

钉子男孩回答道:“您的心中所想。”

“你骗人!”焦原大叫起来,一把扣上箱子,接着再次打开,里面趟着通体漆黑的重粒子放射线枪。

她举起枪械,对准男孩的钉子脑袋扣下扳机,光华爆闪,钉子男孩的头被轰成了一个遮光板大小的环形,如同通向地狱的大门,环里流淌着暗红色岩浆,从这巨大的凹陷内刮出来的高温气化了杯子里的饮料,然后轮到焦原,她从酒吧迅速溶解的地板上跌入火山口内部,但是并没有像落水那样沉下去,而是被黏在了熔岩床上,皮肉随着致命的地球汁液脱落翻滚,直到被吞进痛苦的深渊。

吧台处,钉子男孩抹了抹嘴,在黑板上划去了一行字:皇家汗蒸,给无处安放的灵魂放个假

穿透过画框中的黑幕,撕心裂肺的叫声不绝于耳,模糊的音质像是来自于水下,那是深沉的、重复的、永无止境的阵痛,在密不透风的黑匣子中盘旋。马洛云哭泣着,跪坐在黑暗的中心,胸前紧紧抓住的头颅已经化为血浆,和着泪水,稠湿的暗红在衣襟上蔓延,在愈发急促的心跳下起伏。

“为什么每次……都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抬起头,寂寥的黑色勾勒出几许轮廓,她看目睹到往昔的画面轮番上演,就像深夜躺在床上,一闭眼便会出现的熟悉场景:那个苦苦追求自己,最后因为感动而答应与之交往的男生在楼梯上摔断脖子时的眼神;那个因课外辅导而日久生情的老师在某个深夜突然爬上烧烤架将自己烤熟后传出的肉香味;那个鼓起勇气向她表白的短发女孩儿,在坠楼前消失在大雨中的颤抖语气;还有那个时常捎来香喷喷的早点的帅气大叔,发现早餐盒里装着自己大脑时的崩坏表情;以及那个看上去毫不起眼笑起来犹如一缕阳光洒在身上的服务生,在值夜班的时候倒在后厨时圆睁着的双眼……

叫声划过通道,就像弱化后的e线圈,马洛云试图用尽全身力气喊叫,以为用这种方式能驱走黑暗,掐灭早已遗忘的过去,但沉痛只会更明显,更心塞,更让人喘不过气。

“为什么连你也……离我而去!!”

“吵死了。”虚空中响起荷路斯的声音,马洛云放开双手,手中只有一片黑血:“伯爵先生?!你果然……还活着!我就知道……”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电闪雷鸣变成了鸟叫。

“结构重叠。”荷路斯幽幽开口,“我想我知道列车为什么停下来了。”

王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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