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音，从水下传来。越来越近，是妈妈。
妈妈的声音，她好像很兴奋，还有爸爸，隔着这么远都能感受到他的喜悦。慢着……我这是在？
伍子琪的意识渐渐复苏，一道光划破了黑暗，两道人影晃动着，描出父母的轮廓来，又一个人加入视线，是笑起来好看的护士姐姐。房间当然也是白色，还有床单和记忆，这是怎么了呢？
车内的景象，离地十多米高，地面和天空飞速切换，像灯光不停闪烁，然后，是长时间的黑幕。
车祸，她想到的这两个字眼很快在父母处得到印证，他们告诉她事情的经过，她就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或是从微信里偶然刷到的震惊体推文，除了身处的环境，似乎没有什么能将她与事故联系起来。
护士转身准备营养皿和注射器，病历上的金字模糊可见，她忆起夏日老师穿的也是同样的白裙，当背过身书写黑板的夏日老师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的午间课堂，还是伍子琪喜欢的手工课。
为了这节课，她在头天夜里认真制作了果核星人的样本模型，看上去像个长着柠檬脑袋的傻子。夏日老师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狠狠表扬了这个傻子。
“下节课我要去度蜜月了，我相信短暂的分别不会出什么岔子对吧？”夏日老师背上挎包，站在门口往回望，“别担心，同学们，代课老师马上就到。”
“老师再见……”
“祝你们二人旅行愉快！”
夏日老师前脚刚走，同学们就开始七嘴八舌地闲扯起来，除了趴在后排的邱阳，他似乎一天里的早中晚都在睡梦中度过，即使唾液满桌也浑然不觉，唯有鼾声惊动到老师的注意，他才会被好基友荷路斯给弄醒，然后立即陷入精神抖擞的专注状态，令人无从职责。慢着……
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废话，同班同学能陌生到哪去？
可是……
“你干嘛，喂！”马洛云从邻桌伸出手拍了拍伍子琪，“你呀，今天老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把秘密憋在心里可不太好。”
“你觉得，”伍子琪望着马洛云，“我们的记忆是真实的吗？比如你今天坐在这间教室里，是个学生，但你能保证昨天你也是学生？也坐在这间教室里上课？”
“昨天……昨天我当然是在这里了，你忘了我们俩还因为夏日老师休假的事情商量着将来结婚时的蜜月计划……”
“如果这些都是打包好的呢？今天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被打包成名为‘马洛云’这个身份的记忆合集呢？”
马洛云被伍子琪认真的眼神影响：“那……会是谁给我们灌输的记忆包呢？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当然是为了好玩。”焦原忽然凑过来，打断了二人的思绪。
“干嘛偷听我俩讲话？”伍子琪眯起眼睛。
“我用得着偷听？”焦原冷哼一声，“到是你们，连下课铃都能忽略，搞不好是在策划着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让我来负责戳破你们的阴谋，维护世界和平。”
“就喜欢你中二的样子。”站在众人身后的杨蝎子挡住了窗外的阳光，瘦长的剪影笼罩着伍子琪。
这剪影继续拉长，只是它的主人成了新的代课老师——丑苹果。
“不管你的东西看起来多么出众，你都做得过火了。”丑苹果对站在面前伍子琪说，邱阳卧躺在二人脚边，头上套着一颗巨大的柠檬，明黄的色调在夕阳下晕染出超现实的光辉。
“可是老师，邱同学反正一天到晚都在睡，我只是利用他完善下我的手工作品而已。”伍子琪极力解释没有得到丑苹果的认可，她摇摇头：“你错了，子琪，你是学生，不是艺术家，你交上来的是作业，不是艺术品，更不是某种……”她瞟了眼邱阳的柠檬脑袋，有股鲜榨果汁的味道，“行为艺术，这不是你要做的。”
“真的吗？你又凭什么决定我该做什么呢？”
“凭我是你老师，我就尽可能地引导你，而不是采取视而不见放任不管的态度。”丑苹果直视着伍子琪，“我希望你能好好思考我的话。”
伍子琪退出办公室，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有种强烈的探寻冲动，在随着每次手工课作业而觉醒。
果核星人既然在我手上诞生，我就有义务让它“长大”，孵化出独立IP，让更多的人看到。存在即合理，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
丑苹果代课周结束的前一天，班上发生了打架事件，起冲突的是学习委员张君雅和体育委员卓夜风，当她赶到现场的时候，张君雅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肿胀起来，卓夜风也好不到哪里去，捂着流血的鼻子粗口不断，直到老师过来才有所收敛。
“在学知识的地方动手，你们怎么想的？”丑苹果大声责问。
“这家伙在教室里让大家吸二手烟，有为正义。”张君雅肿着一张脸道。
“他想打，我就陪他。”卓夜风扔掉浸满血迹的纸团。
“你在教室里抽烟？”丑苹果问他。
“要是我真的这样做，火警会响的。”
“没在教室里抽不代表你没有抽……”
“那是什么啊？！”
靠窗的学生突然叫起来，吸引着众人望向外面，丑苹果紧握的教尺从她手里滑落，面对操场上巨大如卡车般的“柠檬脑袋”，卓夜风和张君雅下意识地搭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