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么？”
焦原警惕地说。
“饿了好几个月，充下饥。”随着荷路斯起身，焦原不受控地仰面贴倒在地，似乎有一辆看不见的大卡车压在背上，连呼吸都困难无比。“抱歉，一时大意没收住……”在荷路斯歉意的微笑中，焦原浑身一松，不由猛吸了几口气，冰凉的汗水一滴滴落上手背。
这夸张的压迫力，真的是玩家吗……还是说，他得到了某种变态神器？
“你好像脸色不太好。”荷路斯蹲在焦原旁边，她没看到他是怎么过来的。“称不上完美，但也还算美味……真舒畅啊，舒畅得让我想要再来一口！”
焦原愣在原地，心脏噗噗直跳，她拼命思考对策，制定应对方案，然后否定，制定应对方案，然后再次否定，她放弃了，在绝对强大的力量面前，一切计谋都是徒劳，但……她留了一手，现在只能祈祷那能够奏效，而一旦成功，她将立于绝对不败之地。
荷路斯拖起焦原的下巴，轻声道：“还不够绝望嘛，你觉得你能杀我？”
“我说过，我会杀了你……”焦原冷冷地说。
“表情不错。”荷路斯懒散地坐在马洛云身边，“我想我该摊牌了。”
“什么意思……”焦原悄悄拿出一颗电浆手雷，这是她仅有的装备，爆炸发生的瞬间，她可以安然无恙地转移到别处去。
“这趟列车，既不是创作之旅，也不是地心一日游，你被‘系统’给骗了。”
“呵呵，系统从不出错……”
“这话你信？”
焦原无言以对，荷路斯赤色的目光似乎透着一种魔力，使她冷汗直冒，烦躁不安。
“你知道‘弦理论’吗？”荷路斯问。
“听过。”
“在我们的世界里，空间包含长宽高三个维度，再加上时间维度，一共四维，但是在多维空间里，宇宙有十维，那剩下的六维去哪了？”
“我怎么知道？”
“我没问你……对了，你的跨维能力很特别，似乎能够跟六维空间进行短暂连接，类似量子效应。”
“管它什么效应，贞子也好，包子也罢，橘子也行，这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神技’。”焦原皱着眉头，“然后呢，那六维在哪？”
“我怎么知道？”
“……”
“微观世界。”荷路斯注视着指尖的血渍，“其余的维度被卷曲在一个极小的尺度上，小到看不到，即使是最精密的仪器也无法观测，但看不见不等于不存在，为什么会有宇宙大爆炸？那是因为最初的十维宇宙很不稳定，爆炸发生时，它裂解成了两部分，无限暴胀的四维宇宙跟急剧坍缩的六维宇宙。”他略微顿了顿，“如果把四维宇宙看作一个人，她已经通过费马原理揭示出光的‘目的’是走最短路径，仿佛在告诉我们她也不是一个只知道膨胀、漫无目的的宇宙级吃货，她那简单粗暴的目的被总结为热力学第二定律，也就是‘熵增’，假设你买来一大块新鲜的牛排，烹饪出一盘爆炒青椒牛肉丝的过程是“熵减”，那么放着不吃，等到它变成一堆爬满苍蝇的腐肉，这个过程就叫熵增，让有序变无序，让你、我以及我们身上的微生物统统变成随机漫步的傻瓜，直到她成为混乱本身，如同头顶那片了无生趣的沙漠，这个结局就是‘热寂’，俗称‘天道’。”
“等等，你说的这些理论我都知道，‘星际本’我也玩过不少，可那样遥远时空外的终极目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还有，按照你的说法，我杀人就不再是罪恶，而恰恰是一种‘顺应天道’才对！”
“繁衍顺应天道，但人们却更看重感情。”荷路斯玩味地看着她，“你难道不觉得，挑战来自‘设计者’的设定是一件有趣的事吗？晚睡、垃圾食品、基因、熵增……活着不好吗，非要到处杀人，要知道，把别人当成猎物的时候，你也成了别人的猎物。”
“你这个到处吸人血的家伙还好意思对我评头论足？”焦原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追逐危险是人的天性，你该不会……想要‘逆天’吧？”
“我要自保，顺道救人。”荷路斯淡然地说，“我可以接受窝在这逼仄的通道里跟你尬聊，但绝不接受从今往后再无纯美如酒的鲜血可吸。她变了，宇宙变了，在不明原因的影响下她加快了脚步，热寂会提前到来，范围涵盖整个多元宇宙，当然也包括你的那个。所以我需要储存食物过冬，带‘她们’一起前往六维宇宙，这也是一次难得的新生，让被污染的血源得到洗礼，建立出纯净的新世界。”
愣了片刻后，焦原放声大笑：“……我看你是去建后宫的吧？”
“是番茄花园，一个没有饥饿，定期供给，优劣分明，飘香四溢的血库。”
“有够变态的！”焦原难以置信地看着荷路斯，后者淡淡一笑：“那只是你片面的看法，你们可以有肯德鸡、全聚鸭、麦当鹅和堂本猪排，我加一个‘女儿红’有什么问题吗？”
“不过我喜欢……”焦原脸上泛起了红晕，“可不可以……让我加入？”
“不可以。”荷路斯回答得斩钉截铁，“鸡都死了谁来下蛋？”
“小气……”被识破后，焦原闷哼一声，又恢复了警惕的神情，“你好像忘了一个重要前提，就算真有六维宇宙，你准备怎么去到那边？可别说是乘‘子菜弹花号’过去！”
“还真被你说中了。”
“啥？！”
“这趟列车，就是从我们这里通往六维宇宙的最佳载具，宽敞、舒适，电子全景加独立卫生间，当它全速行驶，你甚至能听见邻座翻书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六维宇宙就藏在地底深处？”
“不，地球只是一个发射井。”
“那燃料呢？既然是要飞向另一个宇宙，耗费的资源不是普通的星际航行能比的吧？你打算用什么来当列车的推进器？煤油？酒精？液态氢？核动力？还是你最爱的番茄汁？”
“你知道，番茄汁可不是我的最爱。”
焦原满脸疑惑：“不是少女血？”
“能不这么暴殄天物吗？”
“那是……”焦原糊涂了。
“用‘e’。”荷路斯神秘一笑。“你能想象直径接近地球的‘e’吗？它的名字叫做‘超弦计划’，一个由全球顶尖物理学家、地质学家、工程师、哲学家和诸多领域内的泰斗级人物临时凑成的‘救世组’，由这帮神人所负责的秘密项目，从基础科学命题到儿戏般的疯狂猜想，凝结成有史以来最浩大的行星级弹膛，这也是超级隧道工程建立的初衷，而这巨大的弹膛和行驶其中的‘子弹菜花号’会在最后阶段贯穿地核并不断缩小，从宏观世界缩小到微观尺度，从构成世界的粒子继续深入到一万亿亿倍后，进入那根‘被上帝拨动的琴弦’。如此兴师动众又暗含秘密行动的计划自然不会移交给无关者节外生枝，为了掩人耳目，这伙人成立了生命研究院，直接宣称在搞各种前沿物理学研究，然后光明正大地进行实验，最近地震频发的罪魁祸首就是‘加速通道测试’所致，但是这项伟大计划却出现了一些低级纰漏，例如车厢内为何混入了一半以上的男性？列车又为何卡在了e槽里？提供动能加速的e线圈为何成了冰块等等。”
说话间，荷路斯伸手融化了e线圈的冰晶，随着手指抽离，一道强光炸裂，指甲抓玻璃般的尖啸和如雷贯耳的低沉轰鸣声在通道内回响叠加，像野兽，像引擎，像群魔乱舞的原始兽性和黑暗虚空的超星星爆炸。
焦原痛苦地捂住耳朵，从她勉强虚着的眼睛里看到，荷路斯跟激活状态的e线圈之间急速荡漾着水波似的能量立场，接着，其中一条岔道光芒大盛，涌动的电磁暴流经一周后相互汇集，仿佛一群猛兽间的相互撕咬，一场以秒为上限的密集型交火，无人伤亡却又全军覆没，她忽然明白墙后面那些硬膜是为了能像电线胶皮一样包裹住这股澎湃之力而设置的。
随着光线减淡，通道恢复寂静，游离电子产生的静电让她吃了不少苦头，但通道里的空气却变得异常清新。
安静的空气突然被划破，焦原尖锐的笑声回荡在漆黑的空间里，仿佛同刚才那阵轰鸣形成磁极般的呼应，又像是演奏谢幕后的寥寥掌声。她抹掉眼角笑出的泪液，强忍着情绪：“……很好，很耐撕，这才是‘故事角色’该有的样子，杀掉你，一定有击杀普通玩家所没有的快感。”
荷路斯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焦原猛咬下嘴唇，一方面是受到无视的愤怒，另一方面是，她等待的那个时机已到，既不能显露出毫无胜算万念俱灰，让对手失去战意，又不能表现得阴谋即将得逞的样子，令对方起疑筑起防备，那么只有现在，在处于得知“真相”后的轻视态度中，一击致命！
我说过我会……杀了你！
难掩激动的焦原咧开嘴，握着利刃的手像一道闪电刺向荷路斯的心脏。
“就这么急着做猎物吗？”荷路斯反手戳进焦原的胸口，但是很奇怪，他的手从她身上穿了过去，没有碰到任何东西，与此同时，几缕发光的金色羽毛飘落，在接触到焦原的皮肤后像水一样覆盖住她全身。荷路斯被被一股无形之力弹开，闪耀中，他看到焦原身上的迷彩服在光芒里消融，头上、手上和脚上分别出现了铂金色的甲刃，如猫爪般长长伸出。
“圣魔套装猫又碎片：消耗型。”戴上盔甲后的焦原似乎释放出了猫咪般的顽劣天性，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漫不经心的轻佻，一转眼又露出随时会咬人的凶狠，“全服九神器之一，只能在受到致命伤害时被动穿戴，拜你所赐，我才有机会使用这枚传说级装备碎片。”
“那还真是荣幸。”荷路斯笑着说，“稀有物品就这样没了，不心疼吗？”
“哼，虽然有点可惜，但装备不就是拿来用的吗？再说只要能杀掉你，领略到那无法替代的快感，区区道具又何足挂齿呢？反正我备胎一大把，大不了再去找人要几套，被举报也没事，哪怕罚我一周之内禁止登陆那也值了……”焦原陶醉地说。
见荷路斯沉默不语，她不爽地挥了挥爪，石墙上立即出多了五道深长的裂缝。
“讨厌，你该不会是看上我的曼妙身姿了吧？要不要过来陪我玩呀？喵呜~”焦原半跪在地上，扭动着一丝不挂的身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