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放着音乐,叫不出名字的男人轻唱着某人的喜欢,伍子琪不理解歌词的含义,也不太习惯旋律这种东西,只知道它能让父亲忽然停住脚步,然后跟着节奏抖动,或摇头,或手指敲击桌面,并冲着她微笑。所以她爱上了音乐。
“这步棋不带这么走的。”父亲说。
道场里的风扇呼呼作响,但不影响蓝牙耳机里的循环单曲,你问她为什么下棋要戴着耳机?因为除了洗澡的间隙,她做什么都戴着。
“不是我要这么走,是旋律让我这么走。”伍子琪注视着父亲。
“嗯,有进步。”
“因为天天练嘛。”
“我是说你扯谈功力见长。”
“额……”
站在二人身后的小女孩盯了半天,最终被她的家长牵走,小女孩问她妈妈:“他们在做什么呀?”
“这种事情别老问我,要学会自己观察。”妈妈边走边说,“照我看的话,只有脑子有问题才会对着地板发呆吧。”
伍子琪瞟了一眼远去的母女,父亲在这时候往地上一摁,只有他两可见的五子连成了线。伍子琪张大嘴:“啊……这不科学!”
父亲微笑着摁了下她的头:“不服气的话,就不要走神。”
“行吧,你说的都对……”
“下午我要出去一趟,”父亲整理着衣物,“能把看家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吗?”
“那不然呢,你还有的选吗?”
客厅放着音乐,伍子琪跟着叫不出名字的歌手轻唱,声音显得有些笨拙,音调也不够准,她试着调试了下,发出同原唱九成相似度的美妙音色,她对此仍然不太满意,她觉得她的歌声里还少了点什么。所以她开始疯狂循环。
一个人看家的时候,伍子琪喜欢做些孩子气的事情,比如在地上打滚,这是她清洁屋子的方式之一。房间这么大,角度又众多,怎样清洁最高效?用身体。穿上自制抹布套装,她在地板上穿行,在墙壁间扭动,在沙发旁舞蹈,在桌子上转圈,跟随音乐行动更能让她找到感觉。
伍子琪擦拭掉玻璃窗顶端的灰尘,识别到了夹杂在旋律里门铃声,她跳下窗台,脱掉抹布外套和手套,暂停音乐后来到门口。
打开门,她愣住了,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你……”
“你就是老伍做的机器人吗?”门外的伍子琪戴着对鱼骨耳环(以下简称鱼骨琪),把行李随手扔进屋内,凑到伍子琪面前瞪大了眼,“厉害呀,看上去跟真的一样!”
鱼骨琪伸手触摸伍子琪的脸蛋,被伍子琪制止:“我就是真的,不是什么机器人。”
“噢,这样子吗?”鱼骨琪眉毛轻佻,“那我算什么呢?”
伍子琪平视对方:“你只是个几年都不回次家的不良少女,父亲早已经把你忘了。”
鱼骨琪爆发出一阵大笑,似乎再没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了:“你这个机咳……人好有意思,让你说话的是什么?算法吗?”鱼骨琪夸张地抹掉眼角的泪,“老伍真是恶趣味,是女人不好玩了,还是游戏没意思,非得把你给造出来?”
“不许你侮辱父亲。”伍子琪一字一顿地说。
“你给我闭嘴!”鱼骨琪甩手扇在伍子琪脸上,不禁捂住手掌,疼得直吸气,“操……你是铁做的吗?”
“血和肉,还有粪便,和你一样。”伍子琪冷视鱼骨琪。
“你才是粪便做的,你脑子有病吧?”
“根据热力学第一定律,我们在能量的交换中诞生,构成身体的每一个粒子都来自世间万物,包括粪便。”伍子琪看着鱼骨琪从桌上抓起一个酒杯砸到她头上,酒精和玻璃渣洒落一地,一丝鲜血从伍子琪的额头上滴落,溶解在散开的酒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