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平常的心态感悟池州文化
范仲淹的一句“先天下忧而忧、后天下乐而乐”,道尽了古今仁人志士的家国情怀,正是籍此《岳阳楼记》,洞庭湖畔的岳阳楼跻身中国“四大名楼”行列,而“属予作文以记之”者,正是北宋名臣滕子京。
1983年大学毕业到池州师范任教,行旅之中,有人指着道旁田畈中的一个小土堆告诉我:“这是滕子京的墓。”我很纳闷:庆历四年(公元1044年)春,被宋仁宗“谪守巴陵郡”的滕子京,生于洛阳,卒于苏州,他的墓冢怎么在池州?此去经年,疑惑一直存于心间,因318国道改造,滕子京墓已迁址另安,解除心中疑惑之事也就搁下了。2023年国庆前夕,友人告知滕子京墓迁葬在池州青阳县城东318国道旁一个叫“抱珠墩”的地方,并引领前往。青阳县城东数里,新河镇318国道南侧的田野里,金灿灿的水稻开镰在即,而一个不高的土墩兀现在这旷阔的田野上,这就是滕子京迁葬后墓冢之所在——抱珠墩。滕子京重修岳阳楼,为何请范仲淹为其作“记”?其实,这里面是有其因由的。
其一,二人同为北宋大中祥符八年(公元1015年)进士,这在科举史上称为“同年”或“同科”,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同学”关系,彼此间以“年兄”相称——此可谓“同学情深”。
其二,滕子京任泾州(今甘肃泾川县)知州时,遭来犯的西夏兵围困,危急时刻,时任泾略安抚招讨使的范仲淹率一万五千兵解泾州之危——此可谓“生死之交”。
其三,庆历三年(公元1043年),滕子京以“在泾州费公使钱十六万贯”之名遭弹劾,因朝中时任参知政事的范仲淹及监官欧阳修等极力辩白,只官降一级,后再弹再降至巴陵郡守,并未受到牢狱之灾——此可谓“再活之恩”。沿318国道南侧一块不太显眼的“滕子京墓”石碑指引,沿着不足百米的“墓道”来到滕子京墓前——说是“墓道”,也就是砂石铺就的机耕道而已,两侧均系稻田。经询问,得知滕子京墓并非人工堆砌而成,而这座天然形成并突兀于田畈当中的土丘还有个谜一样的名称——抱珠墩。驻足墓道,凝望近在眼前的滕子京墓,只见葱茏的树木当中,有后栽植的丹桂、棕榈等,更有原生态的乌桕树、苦楝树以及不知名的藤蔓。正是丹桂飘香的时节,滕子京的墓地也不例外,丹桂金灿灿细小的花朵簇拥成一团团,散发出迷人的香气;只是尚未遭遇霜寒,乌桕树的叶子依然是青翠的,洁白的果实也被严严地包裹在黝黑的果壳里;而那不知名的山花,赶在严寒来临之前,悄无声息地、毫不张扬地开花、孕果,只为能让自身的基因传承得更为久远。在墓道的尽头拾级而上,来到墓的顶部。墓顶是一块不大的平地,地面上铺着麻条石,四周则是用石栏围住,石栏内有两块引人注目的墓碑。滕子京墓顶部石栏内两块墓碑中,一块略大,位于墓冢的正前方,经仔细辨认,碑文为“宋名臣天章阁待制滕子京墓”,没有时间等落款,但从字迹、称谓、用料来看,这当是个老物件。
滕子京任“天章阁待制”是在其遭贬之前,后又任“礼部员外郎”等职,他还曾遭贬池州任专管卖酒的“榷酤”,据说长达九年。而正是在此期间,他与池州、与青阳、与九华山结下了不解之缘,并多次邀好友来池揽胜,在陪伴时任桐城主簿的梅尧臣游览大王洞时,滕子京题诗一首:“洞户千年叫不开,白云无主自徘徊。只因种玉人归后,一闭春风待我来。”在陪同范仲淹游览时,更是多次流露出身后当“安卧青阳”的心愿。范仲淹《岳阳楼记》一问世即名动朝野,宋仁宗遂于庆历六年(公元1046年)将滕子京调任时有“小汴京”之称的徽州任知府,而在此前后,滕子京将其家人、族人陆续迁往他钟情已久的青阳,并逐渐繁衍成当地的名门望族,族居之地名“滕家冲”,即现今青阳县新河镇滕家冲。滕子京墓顶部石栏内的另一块墓碑位于墓冢东侧,碑文是时任青阳县县长钱征撰写的《滕子京墓迁葬记》,落款时间是“公元一九九三年四月五日”。
滕子京墓原址位于青阳县城东5里名为“金龟原”的一个小山岗上,因山岗酷似一座金龟而得名,又因山岗上有块巨石状如金鸡,也称"金鸡岭",而墓的西北田野上,这一高不过丈许的孤山就是抱珠墩。
1981年青阳县政府定滕子京墓为县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92年,因318国道拓宽,滕子京墓遂迁往现今墓址抱珠墩,刻有“迁墓记”的墓碑即为墓址迁葬完成后所立。据说,文物部门在对滕子京墓进行抢救性发掘时,共发现墓穴5个,经科考论证,确定1-4号墓穴分别安葬的是滕子京父亲、妻子李氏、妹妹、幼女,而5号墓穴因破坏严重,无法考证。
位于青阳新河镇的滕家冲,自宋以来,滕氏家族逐步壮大成当地的名门望族,可不知何故,自清嘉庆年后,滕氏族人逐步外迁,到如今只空留“滕家冲”地名,其因由也是一个谜。
据说滕子京请范仲淹为岳阳楼作“记”时,范仲淹尚因“庆历新政”失败遭贬在河南邓州,为了让这位从未登临岳阳楼的“年兄”有一个直观的感受,滕子京还附赠了一幅《洞庭晚秋图》。其实,《岳阳楼记》已经从景色的描写升华到了家国情怀的情感抒发,这当中,既有对失意的滕子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此般的劝慰,更有自己“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般的心志表白。我不知道,当年的滕子京是否领悟了范仲淹的辽阔胸臆,但千百年来,仁人志士莫不将此篇当作座右铭,以劝慰自己、激励自己。得年兄如范翁,滕公何其幸哉!
得名篇记岳阳,洞庭何其幸哉!
得滕公葬池州,吾等何其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