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庙霜枫”被称为古“池阳十景”之一,许多资料均显示“被毁”。可西庙的遗址在哪?“西庙霜枫”该是咋样的景致?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似乎不弄清楚心中始终有梗。
西庙对池州人来说,并不仅仅是“十景”之一这么简单,它其实是池州发展历史长河中的一段,也寄托着池州百姓一段深厚的历史情感。那是在南北朝时期的南朝梁,县治今池州贵池殷汇镇石城村、时名“石城县”是梁武帝萧衍的太子萧统的封邑,自行加冠礼后的十多年间,太子多生活于此,且察民情、顺民意、恤民苦,并编纂了《昭明文选》。无奈太子在31岁时英年早逝,当地百姓感其恩、怀其德、念其情,遂在秀山这个太子编纂“文选”的小山村,修建了太子衣冠冢、兴建了又名“文选楼”的太子庙。唐永泰元年(公元765年),池州府重设,府治贵池,时更名“秋浦县”的县治亦从石城随迁。但当地子民并未忘记太子,府城动工之前,就在城西、秋浦河下游之杜坞,兴建了更为壮观又名“昭明书院”的昭明太子庙,因地处城西,俗称“西庙”,而原秋浦河畔秀山村的太子庙则称“祖庙”。
11月7日,立冬节气的前一天,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于是便沐浴着这秋日最后一天的暖阳,踏上了寻找“西庙”的“征程”。驱车来到老池州农药厂宿舍小区,一群中老年人或打牌,或聊天,或含饴弄孙......瞅准一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我小心地打听:“请问可知道西庙在哪里?”他上下打量着我,反问:“你问的是西庙?还是清凉亭?还是清真寺?”我略加思索,旋即坚定地回答:“西庙。”因为我从他的话意中判断出,西庙、清凉亭、清真寺并不是同一个地方的不同称谓。中年人为我指点“迷津”:“向西,过桥,老杜湖大桥红绿灯路口,清真寺旁边。”
车停清真寺对面的“洋浦碧水花园”小区前,环顾四周,实在不知道自己要找的“西庙”究竟在何处,而就在此时,一位面部黝黑的中年人路过我的身旁,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向他打听。他指着不远处红绿灯路口,说:“那里有一条小路,可以走过去。”我将信将疑,便与他攀谈起来,得知汉子姓邵,安徽庐江人,在池州人称“大圩里”生活了近20年了。按照邵老弟的指引走进通往西庙的小路。小路其实并不小,如果不介意路旁恣意生长的树枝刮花车身,车是可以开进来的。步行百余米,路旁的树木变成了菜畦,地块虽然凌乱,但蔬菜却生长旺盛。菜畦的中间散落着一些大缸,有的完整,有的残缺,而地边则被一些垃圾包围着——有生活垃圾,也有蔬菜收获后留下的残根败叶。几间低矮的平房前,一位老者发动了电动三轮车正要离去,我忙紧走几步来到他的车前询问西庙之所在。看着四周绿油油的菜地,我语塞,可又怕他离去,便又赶忙问:“那庙基在哪里?可还留有什么遗迹?”老者看我摆出一付“死缠烂打”的样子,只好熄火与我攀谈了起来。老者姓章,庐江人,1951年出生,今年72岁了,在此生活了整整50年。他告诉我,这块地方先后办过化工厂、轧花厂、陶瓷厂,而他正是从陶瓷厂退休的。章老伯指着近处的一排平房和平房前的空地对我说:“这就是曾经的西庙。”据章老伯的记忆,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西庙尚存,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因失修而倒塌。在章老伯的记忆中,当年的西庙有两进,前进一层,后进两层,两边有厢房,现在的平房就是当年西庙前进大殿的位置。我走到平房近前,想从这里找到“西庙”的一些痕迹,结果是我失望了。平房貌似是工厂的职工宿舍,破败不堪,显然有些年头了,而房前的空地基本上都被开垦成了菜园,散落在菜园中或完整或破损的大缸,用来接盛雨水以浇地。面对此情此景,我心中五味杂陈,不由得想起杜牧凭吊赤壁古战场时留下的诗句:“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我想,曾在此为官的杜牧肯定也曾朝拜西庙,只是不知道唐时西庙是哪般模样,更不知面对昭明太子的祠庙,樊川居士是否也会发出“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这般感慨。只是,历史没有“如果”,历史的赓衍不同于梨园舞台可以重演。1200余年过去了,西庙、文选楼虽如赤壁之战中的刀斧剑戟沉埋在历史的长河里,但太子的品德得以流传,太子的“文选”得以流传,太子更名的“贵池”之名得以流传,此则幸哉!
平房前的空地上有一口井,一位菜农正从井里汲水洗白菜。方老伯告诉我,如果说西庙还留有什么遗迹,那就只剩下这口井了。不过,这口井能保存下来也是幸运——先是在上世纪井圈被盗,后又因垃圾堆放几乎被填埋,好在当地有心人用红砖砌了一个井圈,垃圾每填高一层,井圈就用红砖往上砌一层。井水被菜农一桶桶从井中拎起,凑近看,水质清冽,无一丝杂质,但我还是抑制住了内心一饮而畅的欲望——毕竟四周堆放着的是各种垃圾,地上流淌着的是菜农们浇地漫出的粪水。
西庙已毁,节气未到,自然无霜,而西庙的遗址上也未见一片枫叶,只有金色的夕阳透过繁芜的枝叶照在地上,破碎而凌乱。面对此情此景,我心中感慨万千:是谁打碎了夕阳,蹉跎了岁月的流淌?漫步在昭明大道,何日我能重见西庙的枫霜?
其实,能重见又咋样?不能重见又咋样?明代诗人、小说家李昌祺在其《春日游池州梁昭明太子庙》一诗中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