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若昀一直很喜欢一首老歌《New Boy》,出自朴树的专辑《我去2000》。专辑发行于1999年,一个末日传言带来的终结感和千禧年带来的期待感交织的年份,电脑芯片还是奔腾,系统还是Win98 ,新少年通透明亮,唱着“穿新衣吧剪新发型呀”,迎接新世纪。
那一年,张若昀11岁,严肃而敏感。他听说2000年九大行星并排,太阳系会毁灭,觉得“我可真厉害,这辈子就永远停留在小学生了”。然而世界末日和“千年虫”都没有来,他继续长大,读书、学表演,后来做了演员,演绎、体验不同人的人生。只是偶尔一个人时,他总会想起那首老歌,“它是我的年少时光,我也一直从里面汲取养分”。
20多年过去,张若昀遇到一部电影《从21世纪安全撤离》,故事的起点正是1999年。在电影里,他和两个好朋友从18岁的身体里穿越到38岁,拯救让他们无比失望的世界。
拍完这部电影,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美梦,梦回到自己的青春时代,“可以理直气壮地幼稚,把想发的疯都发了一遍”。
· 电影《从21世纪安全撤离》海报。
张若昀遇到《从21世纪安全撤离》是在2019年。当时,《庆余年》还未播出,他陆续接到一些剧本,其中有一个电影,导演、编剧是李阳。
李阳是新人导演,曾导过《李献计历险记》和《坏未来》,都是跳脱而荒诞的短片,在电影圈独树一帜。张若昀对他的作品也并不陌生,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看《李献计历险记》时,看了20分钟,一直收不回惊掉的下巴,“那种飞扬,那种反常规,有一种常看常新的美”。
《从21世纪安全撤离》是李阳的首部长片。读完整个故事,张若昀便确定在主角“王炸”身上找到了同类,立马跟李阳加了微信,上来第一句话就是:我是王炸本炸。
王炸是这部电影的主角,生活在K星上,和王诚勇、泡泡是校园三人组,一起瞎胡闹,一块抄作业,过着“没皮没脸”的少年时光。忽然之间,3人拥有了穿越时空的能力,在1999和2019年间来回穿梭,揭破阴谋、对抗黑暗。
· 电影《从21世纪安全撤离》剧照。
张若昀喜欢的正是李阳的“飞扬与荒诞”。“戏里有一个博士,头上一直冒烟儿,因为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他给自己备了几个替身,主体不行了,随时把大脑移植到替身里。我一看到这个人物出场,瞬间接受了整个剧本的气质,后面再出现什么都不奇怪了。”张若昀说。
两人很快相约见面,并未聊太多关于电影的内容,而是不停地聊各自看的漫画、影视作品、书,天马行空,“脑电波交流了一下,对上了”。
《从21世纪安全撤离》是一部“癫狂”科幻之作,有很多反常规的设计:真人与动画结合,满屏的拼贴、符号,快速剪辑的镜头,不断切换时空的叙事。对张若昀来说,这次拍摄是一种特别的体验,“必须足够信任导演,勇敢地去尝试,勇敢地在片场发疯”。
他演出了一个热血、中二的王炸:朋友遇到职场霸凌,他砸烂投影仪,拔掉网线电线,用电脑线带着她从大楼一跃而下;为打败对手,他给自己注射毒素,最终炼成肌肉猛男……
“从18岁到38岁,身边人都变了,王炸没变,他是一个‘套着38岁外壳的18岁少年’,赤诚天真、横冲直撞。”张若昀说,演王炸之难在于那种少年心气,只有尽可能地相信自己回到了过去,让发疯显得更诚恳。
“我在36岁时给18岁的自己拍了一部情书,也是给所有曾年轻或正年轻的人,告诉他们还有有趣的大人,对未来要充满希望。”张若昀说。就像电影结尾的那段旁白一样:可即便如此,我们仍然一往无前地奔跑,像痛击岩石的浪潮,一遍又一遍扑向陡峭的未来。
王炸这个角色,是张若昀在自己人生中所追寻的一种状态——老成,但同时葆有少年心性。这与他的另一个角色——《庆余年》中的范闲有些相似。《庆余年》第一季完结时,他写了一篇小文章,与“小范大人”暂别:“少年或许会过去,但少年心气永远不会过去。”
范闲是张若昀第一次主动争取的角色。那是2016年的冬天,看完《庆余年》的剧本后,他找制片人、导演聊戏,之后大着胆子对导演孙皓说:“小范大人非我莫属。”
孙皓后来回忆那次见面的情景,说张若昀在聊戏时人是颤抖的,“演员在聊角色时颤抖,代表他心动了”,于是便拍板,定下范闲由张若昀出演。
“当时为什么说‘非我莫属’?第一剧本优秀,第二足够自信,第三不想留有遗憾。当时,我好像听到范闲在叫我,如果我不演的话,这一生都会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张若昀说。他觉得范闲这个角色太特别了,人物涵盖了很多社会关系,父与子、夫与妻、君与臣,还有现代与古代的对抗;另一方面,范闲有种“世故里浪漫”,令人着迷。
真正演时,谈到了角色的年龄,张若昀又变得拧巴,觉得自己实际心理年龄太老,难以揣摩范闲的少年心气。孙皓便宽慰他:“你是一个老成的少年。”
老成,意味着阅历多而世事练达,成熟稳重;但“老成的少年”,是目睹、经历得多而生出的早熟。在张若昀身上,种种都有迹可循。
少年时,他性子沉默,擅长独处。下过雨之后,他喜欢到草地上搭“水利工程”,挖河流、挖水坝、蓄水池、造瀑布,把各种玩具摆在边上,做成一个小景观。他还喜欢各种装置,用淘汰下来的小电机设计玩具,用皮筋、折纸、线绳做小飞机,悬挂在屋顶上看着它转,有种自己营造一个世界的感觉。
中学时代的张若昀,也比同龄人严肃。他喜欢刨根问底,总想从书中找答案,读一些深刻的书,比如王小波和尼采。“遇到有知识,或者我觉得值得求助的大人,都会问各种严肃的问题。”到了青春期,他叛逆、忧郁。再后来成为演员,也没让他变得开朗,是“一个诚实守序,感情丰富却严肃悲观的年轻人”。
最终,这个“老成的少年”,成功演绎了一个温文尔雅又飞扬跳脱的“小范大人”,被誉为“范闲本闲”。2019年末,《庆余年》第一季播出,成了一部现象级爆剧,张若昀的演艺生涯也迎来了一个小高潮。
之后,他演《雪中悍刀行》里的徐凤年,表面纨绔嚣张,内心胸怀家国;
演《警察荣誉》里的基层民警李大为,活泼又刺头,烟火气十足;
演《显微镜下的大明之丝绢案》里的帅家默,痴迷算学,为民请命……几乎部部都是口碑之作。
“遇到什么角色,其实无法控制,只能随缘。但不管怎么说,能与自己出演的角色强烈共振,是一种幸运。”张若昀说。
麦田里的守望者
《庆余年》从第一季到第二季,观众等了5年,看到范闲的成长——从一颗棋子,变成一个棋手。5年间,张若昀没有离开过范闲,像是一个老朋友,不常提起,但总会想起。
“5年了,我们都成长经历了很多。”张若昀说。工作上,他更加忙碌,能选择的范围更大;生活上,他有了新角色,成为了父亲;身体上,他瘦了20多斤,为了更贴合戏里的角色。
只是心理上,他觉得没什么变化,“我还是很能共情20多岁的自己。我也不觉得,30多岁变得更沉稳了,或者展现出所谓的理性,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成长”。
这一点,倒是与范闲如出一辙,或者说,范闲活出了张若昀想要的样子。今年6月,《庆余年》第二季大结局,他又发了一篇小文章,回顾了范闲的成长,说自己也像剧中范闲时时叩问自己内心的选择一样,坚定着自己的心智,走好自己的路,“我与我周旋久,宁做我”。
如今的张若昀,已不再像年少时那么孤独、沉默,成了大家眼中的“阳光开朗大男孩”。他在社交平台上玩转网络用语,时时爆梗。工作之外,他更愿意和家人待在一起,旅游、钓鱼、做饭——做饭,是他广为人知的一个爱好。
拍戏时,张若昀也乐意亲自掌勺,分享给剧组同仁。2020年拍《雪中悍刀行》时,他在剧组做了近5个月的饭,红烧肉、老鸭汤、烧烤、鸡丝凉面……
“我有了个幸福的烦恼,就是开始操心大家明天要吃什么。”他建了一个备忘录,记着谁不吃鸡肉,谁不吃海鲜,谁不吃羊肉……这种体验可以投射到戏里,“最难能可贵的是大家建立真正的情感联系,而不是去表演情感联系”。
不久前,在跑完《从21世纪安全撤离》的46场路演后,张若昀去了新疆,坐在高高的麦垛旁,望着一望无际的麦田发呆。后来,他在微博上发了一段话:“不管怎样,我老是在想象,有那么一群小孩子在一大块麦田里做游戏。几千万个小孩子,附近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大人,我是说除了我。”
这段话出自美国作家塞林格的《麦田里的守望者》,在这段话之后,讲的是“我”只想当个麦田里的守望者,站在悬崖边,“要是有哪个孩子往悬崖边奔来,我就把他捉住。”
那一刻,张若昀也想做一个守望者,守护孩童纯净的世界,守护少年的纯真、自由、敏感、善良与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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