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武装冲突中的精确打击悖论和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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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山导读】

精确打击在现代战争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第一无人机时代，基于无人机的精确打击有望提供准确的第一时间命中。一些人断言，基于无人机的精确打击和基于精确打击的战略似乎提供了一种更文明、更防腐的战争方法。Amos C Fox 认为，精确悖论是一种警示性的启发式方法，用于说明精确策略的潜在缺点，从而允许决策者在他们的思考中融入一点现实主义。精确悖论还有助于说明需要回归植根于现实主义和理性的军事思想，而不是基于线性、最佳情况假设的军事思想。 

2003 年 4 月 4 日，美国空军向阿里·哈桑·马吉德的家投下了两枚联合直接攻击弹药卫星制导炸弹。阿里是萨达姆·侯赛因的堂弟，也是萨达姆情报局局长，是美国联军的高调目标之一。空袭发生后，美国国防部长唐纳德·拉姆斯菲尔德  表示，“我们相信化学阿里的恐怖统治已经结束”。对 Chemical Ali 的打击发生在美国对 Dora Farms 的精确打击几周后，情报表明萨达姆·侯赛因可能藏身于该地区。在这两种情况下，打击都是准确的——精确地击中了他们的预期目标——但无效。

本文来源于外军开源情报，1.25万字，本文表达的观点仅代表原作者本人，不代表本平台观点。仅供研究学习用途。

关键词：无人机，精确悖论、精确打击理论

一、概要

迈克尔·戈登和伯纳德·特雷纳在写到这些袭击对战争的影响时说：“Chemical Ali 还活着。萨达姆和他的高级官员已经四散奔逃，但他们还没有结束。道格拉斯·杰 和埃里克·施密特 总结了 2003 年 3 月至 4 月期间美国的精确打击记分卡，他们写道，美国以 13 名伊拉克高级政治和军事领导人为目标，但在每一次事件中，美国都空手而归。此外，消灭萨达姆·侯赛因、化学阿里和其他伊拉克高级领导人的企图导致 100 多名平民旁观者死亡，这预示着精确打击和所谓“斩首战略”的诱惑是错误的。

2021 年 8 月，当美国匆忙从阿富汗撤军时，其部队采用了最新的无人机传感和打击能力，袭击了一辆据信正在运送敌方战斗机的汽车。这次袭击是准确的——击中了汽车并杀死了车内的人——但它没有效果，因为它杀死了该地区的更多人，包括 7 名儿童。记者阿兹马特·汗正确地指出，在这次袭击中，平民的死亡并不是在混乱撤离冲突的压力下匆忙进行的袭击的副产品，而是数百次甚至数千次精确打击中的一次，这些打击产生了错误的影响，造成了比预期更多的人死亡——并造成了更大的破坏。

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例子中，围绕精确打击出现了一个简单的模式：（a） 准确但无效的打击;（b） 未能对目标产生目标者的预期效果，在某些情况下，未能对整个战争产生效果，这 （c） 导致平民伤亡和附带损害增加。这种模式被理解为“准确但无效的循环”，产生了 （d） 精确悖论，本文中对悖论的定义是一个陈述或命题，尽管从一个可接受的前提进行了合理的推理，但导致了一个毫无意义、不合逻辑或不可接受的结果。考虑到这个定义，精度悖论可以理解为 d = a+b + c。这个逻辑是解释精确悖论在现代武装冲突中反复出现的因果机制，也可以说，为什么这个悖论在未来的战争中仍然具有相关性。精确打击悖论可以概括为精确打击理论与精确打击理论家的狂热热情之间的不一致，以及关于精确打击效果的客观事实基础。

本文对精确打击和精确打击的讨论不是审查政策、战术、领导力、训练，也不是军火类型或运载系统。本文从因果角度探讨了 precision 和 precision strike。为此，本文首先提出了一个公认的假设，即各国使用精确打击是因为它们被认为比非精确打击更安全。在这种情况下，“更安全”意味着打击造成的死亡和破坏比常规或非精确打击在相同情况下可能造成的更少。“更安全”并不意味着罢工不准确，也就是说，罢工击中目标几乎没有误差幅度。精确武器的准确性不是这里的问题重点。本文对精确悖论的考察是双重的。首先，它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即精确打击的广泛概念不是万能的，因此不应明确描述或暗示。其次，对精确打击的考察试图建立一种语言，从因果关系和预期结果的角度来解释精确打击如何以及为什么不是灵丹妙药。这次考试的主要成果是精确悖论的语言和概念——而不是政策建议、如何改进培训或领导力讲座。

考虑到精确悖论和精确打击理论之间的关系，出现了四个要点或基本概念。首先，理论家和其他精确度倡导者将精确打击理论及其衍生概念、学说和力设计建立在一个有缺陷的逻辑之上。精确打击理论有缺陷的逻辑建立在这样一个假设之上——自从这个想法被提出以来，几乎所有概念都被证明是无效的——即针对政治领导层、高级军事指挥官或指挥节点的精确打击可以造成足够的认知错位，导致敌对国家、他们的军队或他们的军事行动在没有战斗的情况下崩溃。历史证明，这种假设既是无效的，充其量也是异想天开的想法。

其次，准确打击并不等同于有效打击。如果精确打击无效——正如摩苏尔战役的行动清楚地表明的那样——那么基于精确打击的作战需要额外的打击，并且可能随后使用陆军活动来抵消精确打击的缺点。

第三，如果精确打击通常是准确的，但无效，并且需要额外的打击或陆地行动来产生初始精确打击的预期效果，那么精确战略不会减少冲突地区的平民伤亡和附带损害。相反，像摩苏尔围城战这样的战斗表明，精确打击准确但无效的攻击的周期性会增加平民伤亡和附带损害。相应地，精确悖论表明，随着准确但无效的打击的积累，平民伤亡和附带损害也会增加。

第四，历史上还没有提供精确打击加速战争及时结束的一个例子。另一方面，历史确实提供了一本账本，里面装满了由精确打击策略引发的消耗战。换句话说，精确悖论说明了精确战争，在精确打击准确但往往无效的情况下，会产生消耗战。

从整体上看，这四个假设是精确悖论理论的基础。这四项原则以及精确悖论的统称，应该成为任何有兴趣在当代或未来武装冲突中倡导或研究精确战争的学者、政策制定者或从业者的出发点。

本文按以下方式进行。首先，本文提供了精确打击理论演变的背景，以帮助阐明精确战争如何代表所谓的 20 岁巅峰世纪军事战略和行动。为此，本文展示了拿破仑·波拿巴的奥斯特里茨战役与今天的精确打击战之间的松散谱系。这两个概念之间的联系是，政治和军事都在不断追求决定性的政治-军事胜利。今天的手段已经与波拿巴的手段不同，但可以肯定的是，对快速、决定性胜利的追求仍然同样贪得无厌。

其次，本文使用三个案例研究来说明精度悖论。案例研究用于说明本文关于精确悖论的四个主要观点：（1） 准确打击不一定与有效打击直接相关;（2） 消除高级军事领导不会对精确打击理论所假设的行动产生影响;（3） 精确作战通常会增加平民伤亡和附带损害;（4） 精确战有助于消耗战。本文以俄乌战争为例来描述，对高级军事领导层和指挥节点的精确打击并不会像精确打击理论或精确爱好者所相信的那样加速认知崩溃并加速快速决定性行动。接下来，本文探讨了叙利亚内战的拉卡战役和固有决心行动对摩苏尔的围攻，以确定准确的打击与有效的打击无关。相应地，拉卡和摩苏尔将精确战描述为一种充斥着大量平民伤亡和附带损害的战略，同时引发了消耗战。

第三，正如本文所阐明的，精确悖论在某种程度上是确定性的。精确悖论的确定性动力学导致损耗成为悖论的标志。考虑到大多数政策制定者和从业者将消耗归咎于恶行，本文因此总结了在评估精确打击在理论、战略建议、军事理论和作战计划中可能发挥的作用时必须考虑的考虑因素。

二、方法和限制

精确悖论是一种理论，它是研究武装冲突的归纳法的衍生物。该理论是精确战争理论与对现代（和未来）武装冲突的普遍认识之间的桥梁。本文将精度悖论总结为一个简单的方程式：e = a+b + c+d，其中：

e = 精度悖论;

a = 准确打击与有效打击无关;

b = 无效，但准确的打击没有产生他们想要的效果;

c = 进行额外的打击或行动以克服无效;和

d = 额外打击会增加平民伤亡和附带损害。

当精确打击实际上导致了第一次成功时，即精确打击达到了预期目的，而不需要对该特定目标使用额外武力，则精确悖论不会实现。考虑到精度悖论方程，如果变量 a 或 b 不存在，那么精度悖论就成为一个纯粹的理论考虑。

本文依靠开源信息来支持精度悖论的真实性。开源信息是主要的信息手段，因为大多数关于基于状态的精确打击的可量化数据要么是机密的，要么没有实证记录。尽管如此，本文依靠定性推理来支持支撑精确悖论理论的论点。

本文有两个公认的局限性。首先，严重依赖美国的精确理论和用法。这种过度依赖是由于美国在无人机战和现代战争中使用精确制导弹药 （PGM） 方面处于领先地位，而不是由于偏袒美国。其次，本文提供了一个基于理论的启发式（精度悖论），该理论无法得到可量化分析的支持。例如，拉卡或摩苏尔等战斗不能倒带，使用精确弹药代替非制导弹药来比较两种方法之间的差异。因此，精确悖论在战争中被称为启发式，而不是定律。

三、精确战争：背景信息

安托万·布斯凯  指出，精确打击的诱惑继续让政治和军事领导人陶醉，他们相信只需用少量制导弹药消灭对手的高级领导层，就可以廉价而迅速地赢得战争。詹姆斯·罗杰斯 认为，这种热潮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就已经席卷了美国。罗杰斯断言，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时期，美国的空中力量理论家与许多欧洲同行不同，会“避免对敌人进行不分皂白和不成比例的轰炸......并将降低平民和美国军队生命成本的动机置于其核心，同时仍然确保胜利”。然而，精确打击和短期战争狂热者坚持避免相反的证据，并继续纺纱，认为使用精确弹药的选择性瞄准会导致对手的战略瘫痪和士气低落。瘫痪和士气低落，或者说理论上是这样认为的，有可能引发敌方统治政权的崩溃，并导致其军队在几乎没有战斗后返回军营。

追求精度，简单地说，就是对精度的追求。准确性的重要性本身并不是目的，而是由于财务审慎而受到追捧。有限的资源限制了所有国家和非国家行为体，如果他们的资源没有得到明智的管理，就会加速它们的顶点。例如，安德鲁·克雷皮内维奇 肯定，以效率为导向的设备、组织和操作方法反映了有限的手段。

精确理论声称，精确的武器系统和在对峙状态下操作可以减少杀死或摧毁目标所需的子弹数量。此外，理论上，准确的武器可以激发灵巧的战术行动，从而加速战场胜利。理论家同样认为，精确的武器可以减轻演员后勤的压力。

然而，近几十年来，人文主义观点在战争中的重要性与财政保守主义同等重要，甚至更大。国际社会对比例性、军事必要性、歧视和防止战争中不应有的苦难的认可反映了这种态度的转变。此外，采用纳入国际人道法的理论、技术和培训是这一承诺的明显证明。精确理论的人文主义倾向对有兴趣与国际人道法保持密切一致性的政府很有吸引力。

现代精确战略，包括美国及其盟友的战略，都属于这种战争背景。第一无人机时代（无人机爱好者用来指代后海湾战争时代的术语）的现代精确战略使用远程和近距离精确武器系统来支持国际人道法和资源考虑。此外，参与者使用对峙和较小的陆地部队来使自己难以被发现，并且交战更具挑战性。

布斯凯认为，当今许多政策制定者、学者和从业者都对无人机战、铂族金属和精确打击战略与赢得当前和未来武装冲突的相关性发表了类似的声明。1991 年的海湾战争中，美国及其盟友击溃了无聊的伊拉克军队，这是当代精确打击的第一次真正考验。在海湾战争期间，铂族金属约占消耗弹药的 8%，但它们的“魔力”引起了西方世界的注意。

海湾战争后时代的西方军事思维和采购——印有 PGM 在伊拉克准确性的图像和叙述——催生了一个以精确打击改变游戏规则的潜力为主导的时代。在整个第一无人机时代，西方军事思想倾向于相信远程和远程 PGM 会通过攻击对手的重心并随后将对手推向心理瘫痪，从而完全绕过陆军的部署。美国空军上校约翰·沃登 等军事战略家断言，心理瘫痪会阻止对手制定有效的军事反应并为美国军事指挥官提供他们自己的奥斯特利茨，尽管没有血腥、昂贵和政治上危险的混乱战斗和广泛的部队部署。此外，精确战略将鼓励一场新的“军事革命”，这将使美国及其盟友都受益。这一时期的精确狂热随后激发了几个作战概念，包括快速主导、平行战争、基于效果的行动以及震慑。

可以预见的是，PGM 从 1990 年代初期的小众能力演变为 1990 年代后期别致的新作战策略。在 1998 年的科索沃战争中，北约欧洲盟军最高司令、美国将军韦斯利·克拉克 回忆说，当时的政治敏感性如此之大，以至于陆地行动是不可能的，北约将在科索沃采取以空中为中心的精确战略。在一场几乎完全从空中进行的战役中，美国和北约在科索沃战争中的铂族金属使用率为 29%，高于海湾战争的 8%。

在此期间，从陆地作战退缩到以空中为中心的精确作战的趋势加快了。2001 年，美国入侵阿富汗记录了 60% 的 PGM 使用量，而 2003 年美国入侵伊拉克见证了 PGM 的使用量为 68%。在随后的几年里，武装无人机和精密技术得到了改进并变得更便宜，这进一步促进了精确作战技术的传播和重型无人机精确导向战略的发展。

此外，当代冲突表明，无人机、铂族金属和精确战略并不是战争道德和身体大屠杀的解药。几乎没有证据支持精确性倡导者的说法，即精确战略可以迅速赢得战争，避免陆军之间的战斗，或者精确战略比其他作战方法的破坏性更小。事实也无法支持这样的说法，即精确战略比无制导选项需要更少的齐射、更少的弹药和更减轻后勤负担。然而，雄心勃勃的精确战争理论和实证之间的紧张关系渗透到9/11之后的景观中，这进一步加速了精确悖论。

精确悖论揭示了第一无人机时代基于 PGM 的策略和依赖非制导弹药的策略的附带损害、物理破坏和战场死亡是相当的。精度悖论进一步说明，PGM 准确性本身并不会产生有效性;也就是说，打击可能会击中其预期目标，但是，尽管首次命中的准确性，打击同样可能无法对目标产生预期的效果。这种动态 – 准确但无效的打击 – 促使更多的打击以达到预期的结果，而不是更少。准确但无效的循环——精确悖论的 élan vital ——使战争更具破坏性和持久性，这与精确理论宣称无害的战争和加速战争相矛盾。最后，精确悖论的准确但无效的动态创造了这样一种情况：精确策略迅速消耗 PGM 库存，超过工业基础生产，并导致运动放缓以让生产赶上，或者战斗方使用非制导弹药来弥合生产缺口。这个问题不仅表现在乌克兰，还表现在美国领导的打击伊拉克、叙利亚和菲律宾伊斯兰国的行动中。然而，精确悖论认为精确理论因现实对战争实践的影响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导致无人机战争和基于精确度的战争具有缓慢消耗的特点。

四、精确悖论中的案例研究

精确悖论是与精确战争策略相关的次优和意外结果的表现。精确悖论中的次优结果源于雄心勃勃、不切实际的精确战争理论与武装冲突实践之间的不一致。这种情况的出现是因为精确思维在其发展过程中严重依赖于线性和最佳情景，而未能考虑战争的真实情况，以及接受对手在胁迫下有动力、有资源、有学习和适应。精度悖论提供了几个独特的研究特征。然而，本文的重点仅限于平民伤亡和附带损害，以及精确策略的财务成本。

精确策略倡导者经常说，精确策略和 PGM 的使用可以减少平民伤亡并限制对民用基础设施的破坏。在反恐情况下，这个比喻往往比在常规冲突中更真实。阿比盖尔·沃森和阿拉斯代尔·麦凯 挑战了精确理论的正统观念，他们断言，使用从远程和空中平台发射的铂族金属会阻止攻击部队实施有用和有效的平民保护机制。因此，平民死亡和基础设施损坏并没有减少，反而随着无人机、远程射击和其他远程攻击系统的使用而自相矛盾地增加。

精确度爱好者声称，使用 PGM 比使用非制导弹药更经济，并且 PGM 的使用会加速战争的结束。第一无人机时代的武装冲突并不支持这一说法。例如，尽管美国在“固有决心行动”的拉卡和摩苏尔战役中大量使用了精确打击技术，但每次战斗都需要几个月的时间才能结束。拉卡持续了 5 个月，而摩苏尔则使伊拉克北部肆虐了近 10 个月。为了将摩苏尔的持续时间放在历史背景中，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凡尔登战役是战争中著名的战役之一，也持续了近 10 个月，并以那个时代的精确打击能力——观察间接火力为主。

以下案例研究说明了精度悖论以及与 PGM 相关的挑战。本文的案例研究强调了加强精确悖论适用性的因果机制。这些案例研究也提供了警示故事，因为它们展示了当 “精确性变得疯狂 ”并且不按照其理论基础行事时会发生什么。

五、拉卡战役

在拉卡，伊斯兰国在该市的平民中活动。为了保护自己免受敌人的攻击，伊斯兰国利用这座城市的居民作为人盾。伊斯兰国还利用该市的基础设施进行保护、基地和指挥控制。事实证明，它在拉卡的策略是成功的——削弱了美国、联盟和美国代理人为消除该组织对城市及其居民的束缚所做的努力。

2017 年 5 月，美国国防部长吉姆·马蒂斯 强调推动美国改变在叙利亚的策略。反对伊斯兰国的美军将不再使用消耗战术，而是使用歼灭战术，并将从该市开始“瓦解 ISIS 哈里发国”，从而剥夺伊斯兰国战士从拉卡潜逃的机会。实际上，马蒂斯的指示意味着美军将追捕并消灭在叙利亚活动的伊斯兰国成员。马蒂斯表示，交战规则不会改变，美国仍将欣然遵守国际人道法，但他的言论确实暗示美国将更无情地追捕拉卡的伊斯兰国。

美国战略和战术的改变并没有导致美国在叙利亚的地面部队增加。相反，美国依靠叙利亚民主力量作为其代理人，对伊斯兰国采取作战行动。在整个战斗过程中，美国通过远程精确火力、武装无人机、攻击航空兵、战斗机和战斗顾问等资源来支持其代理部队。通过将陆战外包给代理部队，同时保持足够的顾问来帮助确定目标和提供情报，美国将其大部分国际人道法考虑和责任转嫁给了自卫队。

美国及其联军和代理人部队于 2017 年 6 月正式开始了拉卡战役。伊斯兰国试图通过在该市的平民中开展活动来抵消美国在传感、瞄准和精确打击方面的优势。伊斯兰国利用该市居民作为人盾，以打击和削弱美国的打击能力，并挫败美国保护平民的能力。伊斯兰国还利用民用基础设施进行保护、基地建设、维持以及指挥和控制。伊斯兰国对民用基础设施的使用无疑加剧了该市的附带损害和平民伤亡。

伊斯兰国的策略是有道理的。它为该组织提供了一种方法，通过混淆美国区分平民和战斗人员的能力，来克服美国在远程监视、精确打击和人力资本损失方面的巨大优势。伊斯兰国的战略和战术不应令人感到意外。迈克尔·施密特断言，“如果战场上拥有的精确能力不平等，由此产生的不对称性可能会导致弱势一方诉诸违反国际人道法最基本原则的战术”。伊斯兰国的行动方式让人想起美军在伊拉克自由行动初期所经历的经历，从而迷惑了美国和联军遵守国际人道法的企图。

此外，美国和联军在与伊斯兰国密切接触时使用代理人并没有改善目标识别过程，这产生了增加而不是减少平民伤亡和基础设施破坏的二阶效应。美国智库兰德公司对这一评估表示支持，认为“美国选择在地面存在非常有限且高度依赖自卫队的情况下进行拉卡行动，实际上是将风险从美国军事人员转移到了拉卡的平民身上”。因此，使用 PGM 对减少战斗中平民的伤害几乎没有作用。

拉卡的毁灭已经彻底。战后，联合国顾问扬·埃格兰德  谈到拉卡时说：“我想不出现在地球上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地方了。当美国官员声称叙利亚和伊拉克的冲突是战争史上最精确的轰炸行动时，可以感受到这种说法的讽刺意味。冲突前，该市的人口约为 200,000 人。到战斗结束时，大约有 18,000 名平民留在该市;城内的战斗摧毁了拉卡 24 个街区中的 14 个。汗指出，虽然数量不确定，但美国的精确打击经常将无辜平民和民用基础设施误认为是敌对目标，这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战斗中平民的高死亡率。

六、摩苏尔战役

“固有决心行动”的摩苏尔战役提供了一个具有启发性的例子，说明在大规模作战行动中，载有无人机的精确战略如何引发精确悖论。2016 年 10 月至 2017 年 7 月期间，美国、其联盟和伊拉克人与伊斯兰国之间的战斗综合作用摧毁了摩苏尔市。统计数据显示，这场战斗使该市的人口从 200 万居民减少到 700,000 人，并造成了 900,000 名国际流离失所者 （IDP）。这场战斗各方都力求生存和胜利，摧毁了 40,000 多座房屋，产生了超过 1000 万吨的瓦砾，并给伊拉克留下了 20 亿美元的重建账单。事后看来，这场为期九个月的战斗更让人想起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城市战争的艰辛，而不是高科技的现代战争。

美国国防部表示，战斗期间的平民死亡人数在 320 到 1,400 人之间。另一方面，一些非政府组织表示，平民死亡人数在 10,000 至 11,000 人之间。这些非政府组织中的许多组织声称，他们的平民死亡计算是联军和伊拉克打击的直接结果，而不是所有战斗人员活动的综合影响的结果。例如，《纽约时报》在 2021 年的一篇报道中阐述了这场战斗的高死亡人数。汗正确地评论说，糟糕的情报、仓促的目标定位和对结果的要求，比其他任何事情都更重要，这注定了美国在摩苏尔以无人机为主的精确打击战略将导致大量平民伤亡、大量境内流离失所者和对基础设施的重大破坏。

退一步讲，为什么美国的精确战略未能兑现这一概念的理论承诺？伊斯兰国的基本生存愿望是第一个促成因素。在考虑基本系统理论并将现实主义的眼光应用于冲突研究时，生存的愿望应该不足为奇。法国士兵学者阿尔当·杜·皮克 认为，“在战斗中......是一个在某些时刻自我保护的本能主导所有其他情感的人。俄罗斯军事理论家亚历山大·斯维钦赞同杜皮克的观点，认为战争的首要原则是使自己免受敌人快速而决定性的攻击。

伊斯兰国使用了各种策略，就像它在拉卡使用的策略一样，以寻求自我保护。伊斯兰国的首要策略是避开美国、联军和伊拉克的侦察系统，并混淆目标锁定过程。在摩苏尔从一个建筑物到另一个建筑物的隧道是伊斯兰国武装分子试图避开侦察和瞄准目标的一种方式。当 PGM 打击准确但未成功时，伊斯兰国战士保持机动并从受损的结构潜逃到附近的其他建筑物。伊斯兰国的重新定位推动了新的瞄准周期和额外的精确打击。

伊斯兰国和反恐部队之间战斗的迭代特征采取了经典的挑战-反应循环的形式。挑战-反应循环是对对抗性背景下战斗的现实反映，它打破了单色线性理论，如那些主导精确理论的理论，并展示了战争的真正斗争。挑战 - 反应周期发生在微观层面、宏观层面以及介于两者之间的所有社会组织层面。在任何情况下，挑战-响应周期都会持续下去，直到一个行为者实现其目标或无法继续竞争，从而将自己从冲突中解脱出来。

从理论到实践，通过美国和联盟有条不紊地追击伊斯兰国，通过不断的 PGM 打击来支持伊拉克陆军，在摩苏尔可以看到挑战-应对周期。尽管美国和联军的意图是好的，但伊斯兰国在面对压倒性优势时渴望生存和胜利，导致美国和联军 PGM 与伊拉克陆军行动合作，在追赶伊斯兰国穿过城市时撕裂了摩苏尔。

伊斯兰国使用人体盾牌和强行将平民搬迁到战场上的热点地区，是质询-反应循环侵蚀精确打击效果并助长精确悖论的另一个例子。接近和密度原则决定了战场上高比例的平民将造成相应高比例的平民伤亡和附带损害，无论使用何种战术或弹药。从整体上看，伊斯兰国使用人体盾牌和强制搬迁——这是对反恐部队提供的挑战的回应——加速了摩苏尔的平民伤亡和附带损害。

糟糕的策略，如“士气打击”和“敲屋顶”，加剧了挑战-反应循环的破坏性影响，因此也导致了精确悖论。例如，伊拉克安全部队在面对伊斯兰国的顽强抵抗时表现出极度不愿前进。美国和联军利用士气打击——攻击不重要的物体以表明空中支援的存在——来激励伊拉克人并迫使他们继续前进。士气打击对摩苏尔平民伤亡和附带损害的影响尚不清楚，但它肯定导致了席卷该市的低效和破坏浪潮。

屋顶敲击——另一个糟糕战术的例子——是将 PGM 发射到目标上方并在头顶引爆弹药的做法。空爆旨在作为“敲门”，旨在刺激建筑物的居民撤离设施。敲击后不久，一阵 PGM 齐射以消灭目标。事实证明，摩苏尔的屋顶敲击是无效的、浪费的和破坏性的，因为它没有达到目标，在需要较少的情况下使用了更多的弹药，并造成了不应有的损害。

总结这个案例研究，开源信息缺乏保真度，无法解析哪个行为者对摩苏尔的大量平民伤亡和附带损害负责的真正区别。然而，美国广为人知的精确战略和精确打击能力未能辜负他们在摩苏尔的炒作。挑战-反应周期、伊斯兰国不愿轻易快速地被击败、伊拉克安全部队不愿在战斗中取得进展以及可疑的美国和联军战术，所有这些都导致美国和联军在摩苏尔的线性精确战略脱轨。这种策略助长了自相矛盾的效果，使精确打击在很大程度上促成了摩苏尔蔓延的消耗浪潮，这场消耗浪潮一次摧毁了这座城市一条一条人的生命和一个人造建筑。

有点令人惊讶的是，美国陆军承认其在摩苏尔的精确战略存在局限性。美国陆军摩苏尔研究小组是一个由美国陆军训练和条令司令部组建的小型组织，旨在从战斗中吸取教训，该小组断言：

在摩苏尔，对物理地形的破坏并不一定等同于对人员或通信节点的类似影响。摩苏尔的弹药选择被城市的结构密度放大，并不总是与对敌人的预期影响成正比，当与交战考虑规则相结合时，与附带损害成正比。即使考虑到这些炮弹的超压和冲击波，ISIS 战士也是通过弹片或直接射击武器系统而不是爆炸效果迫使他们离开防御阵地的。

七、俄乌战争

俄乌战争是一个涉及一个国家行为体对抗另一个国家行为体的精确悖论的一个例子——这与拉卡和摩苏尔不同。俄罗斯对铂族金属的使用与它使用非制导弹药的方式几乎没有区别。俄罗斯在乌克兰的军事战术似乎旨在夷平城市和恐吓平民，是造成这种情况的主要因素。马里乌波尔一家妇产医院遭到袭击，克拉马托尔斯克繁忙的火车站遭到袭击，克列缅丘克一家拥挤的购物中心遭到袭击，敖德萨一家酒店和公寓楼遭到袭击，这些都是俄罗斯如何利用精确来恐吓平民的几个例子。

截至 2022 年年中，俄罗斯无情的围困战术和对国际人道法的漠不关心已导致冲突造成 11,000 名平民伤亡，其中包括 5,000 多名平民死亡。俄罗斯对国际人道法的漠视也导致了 700 万国内流离失所者和近 600 万难民。PGM 对俄罗斯的残暴行为造成了许多世界领导人和非政府组织试图将俄罗斯在乌克兰的行为归类为战争罪。

铂族金属消费是这场冲突中出现的另一个考虑因素，与美国在叙利亚、伊拉克和菲律宾打击伊斯兰国的行动的类似发现一致。最重要的是，铂族金属的使用对所有参与者以及他们各自的战争库存和工业基础造成了严重破坏。乌克兰的精确弹药供应在西方国家的捐助下大大增加，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随着俄罗斯军队从乌克兰早期的成功中适应，这个问题变得更加明显，这是无人机发射的 PGM 坦克在基辅和哈尔科夫取得胜利的结果

在冲突的另一方，野蛮的行动和恐怖战术侵蚀了俄罗斯的铂族金属供应。经济制裁使俄罗斯无法进口生产铂族金属所需的组件，挑战了莫斯科替代战场支出的能力。2022 年春季，俄罗斯士兵在乌克兰盗窃洗衣机和其他家用产品，这是此类制裁对铂族金属生产影响的征兆。被盗产品被运回俄罗斯，以帮助俄罗斯工业抵消阻碍 PGM 生产的材料缺陷。到 2022 年夏天，俄罗斯的情况非常严峻，以至于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向伊朗寻求援助，以克服铂族金属的缺陷。道格拉斯·巴里 总结了精确策略带来的精确悖论相关挑战，他指出：“乌克兰冲突的强度和持续时间，以及俄罗斯明显的库存问题，将给其他国防部提出问题，因为它们正在重新评估自己对精确武器库存的假设和补充武器的工业能力。

尽管冲突远未结束，但俄乌战争提供了精确悖论的国与国的例子，并说明了该悖论如何与国与非国的例子产生共鸣。例如，亚历克斯·韦尔希宁认为，俄乌战争破坏了精确打击的“一枪一杀”假说，尤其是当它与大规模作战行动有关时。现代军队不是脆弱的实体，很容易在一次决定性的打击中被击败。现代军队反映了一个国家的适应性、稳健性和冗余性，在武装冲突中追求自我保护和自身利益。考虑到现代国家的冗余和弹性，当今武装冲突的战略胜利需要过多的——而且是未知的——战争物资和人力资本。

八、分析

低效率是精确战争理论中的固有缺陷，因此，低效率是精确悖论背后的驱动力之一。精确战争的理论建立在“一枪一杀”的方法之上。然而，早在第一无人机时代的挑战之前，卡尔·冯·克劳塞维茨 就告诫人们不要使用这种不切实际的线性思维，他说：“然而，他和他的事务总是不够完美，永远不会完全达到绝对的最佳状态”。

克劳塞维茨正确地指出，低效率总是会破坏对完美的理想主义追求，例如精确战争理论所赞同的那些追求。大多数精确理论和策略将准确性与效率混为一谈，因此在他们的思维中嵌入了一个关键的陷阱。然而，现实情况是，高百分比命中率并不能保证高百分比成功率。

低效的打击会适得其反。回想一下在摩苏尔看到的质询-反应周期，没有摧毁目标的准确打击，或者没有达到预期效果的打击，都可能导致攻击者重新交战，直到达到其首选结果。随着循环的继续，每次打击的破坏力所触及的地区和人们都会增长。在宏观层面上，精确悖论的峰值是在多个接触点和多个战线上同时循环进行准确但无效的打击，从而加速了平民伤亡、附带损害和铂族金属消耗的数量。

其次，精确性倡导者断言，精确性策略会加速战争的持续时间，这反过来又会减少精确性主义者的经济压力和战争压力。然而，生存本能和自私行动瓦解了精确理论的一击一杀方法，导致弹药消耗和相关物流成本更高，而不是更低。

例如，海湾战争分析师发现，在伊拉克使用一吨铂族金属可以替代 12-20 吨非制导弹药，并为美国每交付一吨铂族金属节省 40 吨燃料。然而，海湾战争只代表了精确战争时代的一个数据点。后海湾战争时代，铂族金属的使用量在数量上有所增加，这一时期表明，高首发命中率并不等同于有效打击，高首发命中率也不等同于财政上负责任的作战策略。RAND 的一个分析师团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并提出了四项建议来纠正这些与精确悖论相关的挑战。首先，西方必须改进目标定位流程，使其更加高效。其次，西方必须修改其分配高需求资产的方式。第三，西方必须开发有用的方法来整合非制导弹药来抵消铂族金属的消耗。最后，西方必须发展更适合在城市地形中使用 PGM 的学说。

九、结论

精确悖论既是一个警示故事，也是一种自我纠正机制。精确悖论指出，军事思维必须超越对技术和战争未经证实且历史上不准确的假设的幻想信念。詹姆斯·罗杰斯等现代无人机爱好者正在注意到这一点。罗杰斯警告说，随着美国失去作为无人机和精确霸主的代理权，无人机驱动的暴行可能会增加。

精确悖论源于缺乏必要现实主义程度的精确理论和策略。安托万·乔米尼的著作强调，这并不是战争实践中的新挑战：“建立在正确原则之上、以实际战争事件为支撑、并添加到准确的军事历史中的正确理论，将形成一个真正的将军教学学校”。富勒回应约米尼的说法：“method创造教义，而共同的教义是将军队凝聚在一起的水泥......我们想要最好的水泥，除非我们能科学地分析战争并发现它的价值，否则我们永远得不到它。克劳塞维茨为军事思想中的现实主义提供了也许最恰当、最著名的论点，他认为战争是人类的努力，因此，迷雾、摩擦和机会总是会影响即使是最细致的计划。

为了帮助克服未来战争中的精确悖论，实用的实证信息必须成为军事思考的基石——从概念工作到学说，再到政策和战略，再到战术计划。

军事思维必须超越对现代等同于“决战”的追求，通过不切实际的精确战略。以动态系统为代表的现代参与者对于这种方法来说太过冗余和健壮。相反，当前和未来的军事思想必须具有战争和战争的现实主义真实性，考虑挑战-反应周期，并超越一枪一杀理论真正可行的不切实际的信念。如果不这样做，精度悖论及其毁灭性的战场效果将永久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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