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散文】●巫正鸿(重庆)||璧山来凤驿河坝街

美体   2024-12-20 20:19   四川  

图|网络(与内容无关)





璧山来凤驿河坝街


●巫正鸿(重庆)



重庆璧山来凤驿河坝街是我的老家。虽然有半个世纪的魂牵梦绕,但始终感觉就生活在老家。我那个泥巴色的老泡菜坛,还有那一坛老盐水,都是从老家搬来的。谁说我离开了老家?每天当我从泡菜坛中抓出仔姜、豇豆、酸菜,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河坝街的爱恨情仇就浮现在眼前。

河坝街以黄葛树为界,分为上河坝和下河坝。上河坝只有几户人家,四周都是大块的良田沃土。春季秧苗返青,在蓝天白云下大地一片葱茏碧绿;油菜花开时,大片大片金黄的油菜花铺天盖地,蜜蜂在花丛中嗡嗡飞舞,炫人耳目。我家就在上河坝。

下河坝临河而建。街道的中间,是一条宽敞青石板路。这条石板路镶嵌得严丝合缝,长条形状,厚薄均匀。经过来凤人千百年的赤脚轻揉、草鞋摩挲、布鞋抛光,温润中泛着青光。一场雨后,把青石板冲洗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一块一块的青石板,含有虹霓烟雨的圆晕,肌肤轻柔的润泽。走在上面,软软的,舒服;躺在上面,柔柔的,很舒服。街的两边是木板青瓦房,家家户户房子都是共壁,中间没有甬道,一顺溜地连着。除一两家人的房屋是一楼一底高出一截外,其余的房屋都是一样高,一样的泥鳅房脊,一样的穿斗房檐。街道两面房檐伸出一两米宽,房檐下常常挂着干红苕藤、连根带枝的红辣椒、带着穗子的金灿灿的玉米,还有留着做种子的稻穗、麦穗、油菜,五颜六色,简直就是一条长长的画廊。每家每户的大门两边,都有中梁砥柱的圆木柱子,房梁架在柱子上,前后四柱,就支撑起一个家。家与家之间的间壁,就是夹壁墙。夹壁墙是用竹篾片编织的,抹上竹筋黄泥,讲究一点的再用石灰灰白。夹壁墙的好处是轻巧透气、冬暖夏凉,缺点是私密性差,张家炒回锅肉,李家都能闻到蒜苗香;隔壁娃娃哭、半夜起夜、叮咚咚的撒尿声,听得一清二楚。夫妻之间那些哼哧哼哧的美事,第二天神不知、鬼不觉地就传遍了一条街,作为笑谈。没有了隐私也好,大家都坦坦荡荡做人。

临街的都是泛黄灰的杉木墙板。特殊年代,家家户户的墙板上都有一幅毛主席语录,红色油漆书写,白色油漆镶边。转角显眼的地方,还书写有“毛主席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讲究一点的人家,还有一个小腰门。河坝街临水潮润,小腰门主要作用是通风透气,阻拦鸡鸭鹅进出。

河坝街不长,就是一条小街,它是儿童的乐园。

中午、晚上吃饭,孩子们可以把一条街每家每户的饭菜尝完。那时吃饭的时候,我们常常端着饭碗,从东家窜到西家,夹一坨李大娘的臭豆腐,吃一块邹大爷的回锅肉,捞一张谭三爷的烙麦粑……嗨!那才叫个香哟!吃完饭,碗筷一撂,就去玩耍了。玩够了,一回家,家长问碗筷在哪儿,还要想半天才会想起,然后一溜烟地跑去找回碗筷。

我们那时的玩法可多了。

拉猫。用一张手绢,把一个孩子的眼睛蒙上,这个孩子就去捉别的孩子;被捉的孩子,胆小的咯咯地笑着逃走了;胆大的有意不动,等他来捉。蒙了眼睛的那个孩子,拉住了别人,还要说出这个人的姓名才能解下手绢,再蒙住被捉的那个孩子的眼睛。

骑马打仗。十个八个孩子分为两队,大的孩子把小的孩子扛在肩上,小的孩子手中拿着自家做的楠竹宝剑。一声令下,两队混战。小孩子用刀剑厮杀,大的孩子用手打脚踢。还真的打上了,有时还打得头破血流。大人们好像也不管,没听说谁找过谁的麻烦。受伤的孩子回去告诉父母,父母大多会呵斥道:“哪个喊你去千翻(方言:捣蛋),该背时(方言:倒霉、活该)!”

最刺激的要数“捉特务”。孩子们分成两队,一对扮特务,一对扮公安。扮公安的一方,把头埋在墙壁上,“特务们”就跑去躲藏起来。河坝街就那么长,街道的周围就是田地,土埂上的小坟包上,爬满了南瓜藤蔓。有一次,我和一个小朋友躲在傅家坟包的南瓜藤蔓中,等小朋友来找,等呀等呀,也不知过了多久,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睁开眼睛一看,妈呀,吓了一大跳,我们还睡在坟头。扭身跑回家,吓得直打哆嗦。

河坝街在大人的世界就不那么平静。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贫穷饥饿像瘟疫一样蔓延。居民们为生存而挣扎,人性被扭曲,人人变得像乌鸡眼似的,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为人处世要变得十分的强悍,才能不被欺负。我看到有一家人,他们家菜园子的菜被别人家的鸡吃了,他就偷偷放毒药把别人家的鸡毒死了,害得鸡的女主人哭天喊地,骂了好几天;我也看见为了生产队评工分,两家人拿着锄头、耙梳火并,打得头破血流。河坝街的居民,一大半是来凤二队的社员。那时集体耕作,每天早上七点多一点,社员们就在街上集合、点名,分派工种。就为分派工种,几乎天天争吵。有说活多的,有说活重的;家族与家族之间吵,甚至兄弟之间也吵。吵着吵着,就打架。在那个年代,河坝街谁没有吵过架、打过架?在长期的吵架、打架过程中,还真诞生了几个吵架、打架的撒泼悍妇、英雄好汉。吵归吵,打归打,街坊邻里的,还能搬走?不几天又说说笑笑。

夏天的晚上,河坝街就热闹了。大人们你一桶、我一瓢用凉水把街面泼湿。掌灯时分,街面退凉了,每家的饭桌也摆到了临街的房檐下,半缸钵稀饭、一碗干盐菜,就是人们的晚餐。

晚饭后,家家都把门板卸下来放在长条凳上,一字摆在屋檐下,大家洗了澡就躺在门板上乘凉。家境好的人家,会买一张凉床,拖到街边乘凉。夏夜闷热,又多蚊子,难以入睡,就摆龙门阵。那时,我们就听大人讲《一只绣花鞋》《徐飞三下南京》《带血的钞票》。听了别人讲故事,我们也给别人讲,在讲的过程中又加入自己编的情节和细节,这就印证了来凤的一句老话——龙门阵越摆越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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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巫正鸿  重庆人,中学正高级教师、特级教师、重庆名师、重庆市教书育人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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