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散文】●林 浩（四川）||青川猎犬
美体
2024-12-06 21:38
四川
青川猎犬很特别，擅长“撵鹿”，因此它又多了一个名字“撵山狗”。“撵山狗”深受山民的喜爱，只缘身在此山中，其庐山真面目鲜为人知。偶被他乡之人发现，才逐渐进入犬之名列。青川猎犬有许多品种，其中最有名的要数窝前犬和毛犬。窝前犬。窝前犬产于原马公乡的朝阳村。在青川整个乡镇当中，原马公乡属于最偏僻的乡镇之一。它位于青川县西南边陲，北接石坝乡，西连房石镇、平武水观乡，南临江油市枫顺乡，东靠苏河乡，平均海拔一千三百米。境内山峦叠嶂，森林资源丰富，野生动物甚多。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年代，为养家糊口之需，防止野生动物伤害人和牲畜，家家户户养犬成了一种习惯。由于马公山高路曲，出行十分困难，生活在山里的人就如山之隐士，常与孤独为伴。解放前，许多人一生几乎都走不出大山，更不用说犬了。所以，再出名的犬也没有多少人知道。窝前犬美名传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北川人到马公做客，一眼相中了主人家的犬，再三央求分得一只。就是这只犬让它的同类从此名声远扬。它一踏入新主家的门，时时处处尽显看家护院之忠诚，野生动物从此不敢靠近庭院半步，牲畜家禽再无丢失，还时不时地衔一些小动物回来。一传十，十传百，名声大噪，来访者甚多，便知其来自青川县马公乡的窝前村，因而得名“窝前犬”。还有一种说法，很早以前就有一条路从马公直通北川，步行一天、骑摩托车三个小时左右就能到达。有一天，马公的一位乡亲把犬牵到北川去卖，犬被北川人买回家之后，因犬的忠诚和“撵鹿”的本事了得而身价倍增。据马公当地乡亲说，在《野生动物保护法》还没有出台之前，单只窝前犬最高卖过四五万元，一般都在一二万元。在国家加大野生动物保护力度之后，价格就回落了。现在还有许多人把窝前犬用来看护庄园、守护庄稼，一只小犬也能卖到两千元左右，好犬还是一犬难求。除了北川的人喜欢窝前犬以外，九寨沟、若儿盖、江油、重庆、湖北、河南、浙江，以及甘肃的成县、徽县、武都区、文县等地的人也十分钟爱此犬，最远的还有云南的人前来相过犬。窝前犬有如此高的本领，与它有一副钻山林的好身板分不开。它身材匀称，头身尾腿比例协调，呈流线型，五官端正，体重适中，一般都在三十五至三十八斤左右，最多不超过四十斤。嘴平、鼻沟深、舌花、耳大、眼黑、胸扩、腰细、掌薄、趾紧、毛浅、细尾，前胛宽、前腿直、后腿曲，给窝前犬造就了平衡能力强、善于奔跑的机能。匀称、流线型的体型有诸多好处，流线体型让其在快速奔跑中能够减少空气阻力，高速列车的车头被设计成鸭嘴兽的样式就是这个道理；匀称、协调的身体结构，还使其在运动中各个部位配合一致，展现出惊人的爆发力。胸扩的长式，让窝前犬有较大的肺活量，让其不仅有惊人的爆发力，更有持久的奔跑耐性。细腰，减少了身体的赘肉。当地人喜欢腰身适中的犬，腰身太长的犬在他们眼里是一只懒犬。脚掌薄、脚趾紧有诸多好处。脚掌薄让它善于在岩石上行走，脚趾紧抓地能力就强，就算是下雨、飘雪、冻冰，它也能稳稳地在岩石上行走。前胛宽、前腿直、头身尾腿比例协调，使其具有快速转向的机动性，像野兔一样善于“兜圈”的动物，也经常逃不脱被逮住的命运。后腿弯曲，使其具备良好的爆发力，原理就如拉弓射箭一样，弓被拉满射出去的箭力道才大。浅毛、细尾，尾巴长短适中，使其在奔跑中具有很好的平衡性和隐蔽性。浅毛能很好地散热。窝前犬毛发的颜色极具隐蔽性，颜色多为铁青色、板栗色、烟熏色，但并不是纯色。铁青色中夹杂着灰白毛，板栗色中伴有红、黑色毛，以红毛居多。烟熏色中长着黑、红二毛，黑毛居多。有了这样一副行囊，它们随便在树林中哪处一卧，与山林的枯黄杂草没有两样，再狡猾的野物也难发现。细尾能够减少空气阻力，尾巴长短适中在奔跑中能够起到平衡身体的作用。当地有经验的人讲，窝前犬平常是将尾巴背起（卷起）的，背得像镰刀最好，背紧了（卷得太凶）在快速奔跑时容易挂着树枝，影响奔跑速度；尾巴长偏了也不好，跑起来身体不平衡。上天为窝前犬缔造了善跑的一切机能，使其成了奔跑冠军。据当地乡亲说，一只好窝前犬的奔跑速度快如闪电，撵上体重大一点的青鹿不在话下；就算是身体轻盈、十分善于奔跑的黄麂也不是它的对手。端正的五官、平嘴、鼻沟深、花舌、大耳、黑眼，让窝前犬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反应迅速。窝前犬的头呈倒三角形。犬的好坏要看额头，公犬的额头要“凹”一点才好。这种长相的犬反应灵敏，辨别能力强，十分听主人的话，对外来野物和自家家禽分得很清楚。当地一位乡亲说，由于山里野生动物、雀鸟多，他家里养了一只特别听话的窝前犬，他每次晒粮食时就让犬卧在院坝里，但凡有活物靠近，它就立即起身驱赶。对于前来吃粮食的鸡鸭，它似乎知道它们是主人家的宝贝，只会友善地将它们驱赶到百米开外，一点皮毛也不会伤害。窝前犬嘴平、鼻沟深，这种长相或许与其发达的嗅觉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嘴和鼻子是连在一起的，平嘴的结构增大了鼻子的截面，鼻子上的腺体更发达，其嗅觉就更加灵敏。所以，尖嘴的犬在当地很不受待见，它时常“阴阳”不分，专整家里的鸡鸭。窝前犬的这张嘴不挑食，人吃什么它吃什么，甚至猪吃什么它就吃什么。当然，也有爱犬之人时常买一些猪和牛的下水（内脏）给犬吃。窝前犬的舌头也与众不同，咽舌上多有黑花，而且黑花越多的犬越是好犬。这种构造让其嗅觉十分发达，十多里以外的气味它都能分辨出来。据当地人讲，在以前允许打猎时，经常发生猎犬追踪猎物撵几天的情况，最长的一次长达二十多天。即使跑得再远，时间间隔得再长，它也嗅得到回家的路。有经验的老猎人说，出现这种情况，猎犬多半是被“狗拐子”（青鹿）拐起跑的，“狗拐子”在奔跑时总要与犬保持一定的距离，看看后边的猎犬放慢了脚步或者停了下来，它也慢或停下来；等猎犬靠近了，又开启奔跑的模式，像是在故意挑逗落在后边的猎犬，就这样一拐一拐地把猎犬引入了深山老林。当地养犬专家朱华林，还给我讲了一个让他十分费解的事。他家的两只小犬在出生前，他儿子就外出工作了。七八个月之后，两只小犬显示出了极强的分辨能力，见了陌生人就咬。但当他的两个儿子回来时，两只小犬老远就去迎接他们了，两只前爪亲热地抱着他儿子的腿。不知道这两只小犬是通过什么方式来破解它主人儿子身上的基因密码的。窝前犬耳大，长至眼部；耳根硬，耳叶轻轻地篷在脸颊，青川的老打鹿子称其为“斗篷耳”。窝前犬有十分了得的听力，关键就在“斗篷耳”上。硬硬的耳根有一个好处，就是让耳朵篷起来，不会紧紧地贴在面部上。有了这样的结构，哪里有细微的响动，就会立即通过空气传入耳朵里。当地的乡亲说，窝前犬无论跑多远，只要主人的呼叫声传到了它的耳朵里。它就能够立即分辨出来，但凡没有撵东西，就会立即跑回主人的身边，屡屡如此。窝前犬的眼睛长得特别，老猎人说犬“撵鹿”“撵”的就是一双眼睛。窝前犬眼睛大小适中，黑眼珠多白眼珠少，黑眼珠儿中有“沙”。会相犬的人首先要看犬的眼睛好不好，他们爱挑选黑眼珠多白眼珠少的犬，白眼珠多的犬在他们眼里就是懒犬。更惊人的是，他们能够看出犬眼中“沙”的多少，“沙”，就是黑眼珠子上有针尖大小的黑点，点越多越是好犬。同时，他们还要从母犬和公犬的眼形上看犬，母犬眼睛要“鼓”才好，公犬眼睛要“平”略小才好。犬有了一副好眼好耳，就算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它也能把一切看得十分清楚。据当地养犬专家朱华林讲，有一天晚上，他家的窝前犬狂吠不已。他感觉有情况，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出门查看，用手电筒对着犬叫的方向一照，树上果然蹲着一只野猫。野猫是奔着他家的那一群鸡鸭而来的，他立即解开拴犬的绳索，几只犬立即扑向野猫。虽然野猫高居树上，猎犬伤不了它，但被凶悍的犬吓得不轻，瞅准机会逃跑了。从此以后，野猫再也没有在他家附近出现过，他家的鸡鸭从来没有丢失过一只。窝前犬性子暴躁。在解放前和解放之初，山里人靠打猎为生，十分了解窝前犬的性子。二三十斤重的黄麂、十多二十斤重的野猪都是它的战利品。有一位乡亲还讲了一个惊险的事。很早以前，单只窝前犬还咬过一只近四十斤重的川猪子（猪獾），当时，犬的嘴巴和耳朵被川猪子咬伤，血直往外喷，但窝前犬就是不松口，直到川猪子咽了气才罢休。窝前犬很忠诚。当地老人讲了一个发生在解放前的事，几个打鹿子上山去打猎，有一天他们遇到了一只黑熊，其中一个打鹿子被黑熊按在地上撕咬，其它几个猎人被吓破了胆，手足无措，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解救。最后还是七八只犬上前解了围，让那个猎人死里逃了生。窝前犬最早是从哪里来的，一直是个谜。从它的另外一个名字“哮天犬”当中，或许能够发现当地人的偏爱和一些线索。马公当地有一个传说，说窝前犬是从“哮天犬”的骚尿中生出来的。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在靠近马公地界有一个地方叫二郎庙，属于江油市管辖。听说二郎真君的故乡就在那里，他的真身也在二郎庙的神庙里。他在那里，“哮天犬”跟在他左右是无疑的了。闲暇之余，“哮天犬”偶尔从二郎庙跑到马公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跑到马公后，在窝前这个地方一尿便诞生了新的生命。虽然这只是一个传说，但可以看出窝前犬在当地人心中的地位是极高的，位尊可比“哮天犬”。毛犬。毛犬的长相、特性、体重与窝前犬没有两样，只是身上覆盖了一层极深的毛发，看上去更显威武。毛犬又分大毛和二毛，身上毛发特长的叫大毛犬，毛发较短的叫二毛犬。与窝前犬相比，毛犬性烈、脚慢、沉稳、忠诚。性烈，体现在它不怯火野猪，并多有收获。脚慢，或许与它身上的毛发有关，蓬松的毛发影响了奔跑速度。沉稳，是指它有一种咬定目标不放松的性格，无论在深山老林中追击多远，经常会满载而归，不会迷失方向。忠诚，就是它十分念旧。当地人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有一只很会“撵鹿”的毛犬被卖到了外地，到了外地之后，它一点“撵鹿”的兴趣也没有，外地人只好把它送了回来。回到青川之后，它又成了一只凶猛的“撵山狗”。新中国成立后，青川各地通了公路，生产生活条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人安居乐业，不再以狩猎为生了，犬只只能用来看家护院了，数量也急剧减少，面临品种退化的危险。但是，现在它有了新的用武之地，就是守护庄稼不被野猪破坏。在国家加大生态环境保护之后，许多年前实施的退耕还林政策得到显现，森林长起来了，野生动物多起来了。野猪繁殖很快，几乎到了泛滥成灾的地步，经常毁坏庄稼。根据当前的实际情况，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对野猪的评估为“无危”（LC），国家林草局将野猪从《有重要生态、科学、社会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名录》中调出，青川猎犬因此被庄稼人当成了驱逐野猪的“神犬”。今年六月中旬，在我去到马公时，当地养犬专家朱华林说，再等一二个月，他就要把犬带到山上看玉米了。那里野猪凶得很，但只要犬在，庄稼就会相安无事。他说以前每次把犬带到玉米地里，他家的犬就要把头对着空中，吮吸空气，其实是在嗅探野物的气味，他们当地人叫这个动作为“打飞捞”。一旦有“味”，它就直接奔着那个方向去了，野猪就会被撵得远远的。现如今枪支管理严格，又没有专业打野猪的队伍，面对凶猛的野物，许多乡亲把希望都寄托在了犬的身上。这样看来，青川猎犬的价值又回来了，它在，农民的利益就不会受损。青川猎犬作为中国大地上最古老的犬种，濒临灭绝的危险，有必要加大保护力度，好在现在已经有人在做这方面的尝试。本人林浩，原创作品《青川猎犬》，授权“天府散文”平台独家首发。林 浩 四川广元市青川人，生于山里长于山里。乐于山、乐于水、乐于旅途。常以分享自己眼中的一花一草为乐，世界的芬芳从此开始。投稿者须关注本平台。本平台坚持原创首发，请勿一稿多投或投已在其它公众平台发过的文章，严禁抄袭剽窃，文责自负。每篇（首）文章（诗词）正文不得少于300字，并附100字以内的作者简介和一张个人生活照片（照片用邮箱附件），一律投递到下列邮箱；同时加总编（HHDK9999）和编审微信，便于联系和进行文字校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