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充团”迫害蒙难红军战士的罪行
孟全禄
马步芳在甘肃河西反共战役中,对被俘的红军战士施行了灭绝人性的屠杀和活埋。对年龄在25岁以下的战俘,先后编成两个工兵营,强迫其在青海循化县查汗大寺、古什群峡及化隆甘都西滩进行开荒,也有些战俘被分拨在官僚资本的义源工厂等处做苦役,总人数共达3000余人。之后,马步芳把分散在循化、化隆一带的战俘,编为新编第二军补充团,组成了一个罪恶的集中营,有组织地加强了暴力管制,进一步迫使战俘从事艰巨的体力劳动。
这个团正式成立于1937年春季,隶属4个营,每营辖属4连,每连辖属4排,每排以3个班组成;还有团直属的两个独立连、1个传令班(共32人,内有女战俘8人)。每营618人,独立连各有173人,全团共计2850人。全团共官佐154人,都是马步芳从新编第二军中调派的。成立初期,由马腾任团长,驻西宁西郊小桥,勒令修建该处的大桥和青海回教教育促进会的回民中学(即昆仑中学)。其时,我任新编第二军所属第一百师三百旅六百团团长,由甘肃张掖调赴庐山受训,因交通阻塞,中途折回,马步芳即令我接任这个补充团的团长,并叮咛说:“要特别提防。”这样就增强了我对战俘的注意力和戒备。
我到该团时,全团已开始投入苦役劳动,我到职后,将建桥任务由一个营逐渐减为两个连担任,其余人力投入回民中学的建校工作。我每天来往于两个工地,进行监督,规定每天早晨7时上工,晚上7时收工,中午仅有1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劳动时间11个小时,有时还要延长些。每日晚间还要开会,检查当日施工情况,布置次日劳动,并定时熄灯,不准乱动。为了防止发生意外,除了大雨天,经常没有休假日。此外,还乘劳动间隙,进行所谓的“精神讲话”,一般由我担任,也请省党政官员讲话。某次,马步芳派魏敷滋来团讲话,他们对战俘说:“你们走上了歧路,现在得到宽大,只有好好劳动,以求生路。”这时,适逢大雨倾盆,我为了显示自己的凶风,不准战俘们稍为移动一下,战俘们无一人敢动。
对他们的生活待遇,是极其刻薄的,终年只吃青稞面,蔬菜很少,肉类更谈不到。每人每年发单衣和棉衣各一套,布鞋一双。在长期的艰苦劳动中,衣服破烂不堪,衣不蔽体,大半赤足。晚间以班为单位,住一个单布帐篷,每人盖着一件报废的烂皮袄,虱子丛生。病员和体弱的铺有破毡,其余都睡在烂草上,一旦遇到大风大雨,冻得缩成一团,互相依偎。在这样艰苦的情况下,他们相互友爱的革命情感,并未因此而稍减。我由于向马步芳邀“功”心切,嫌他们做活迟缓,一再命令各级军官加速督促。平时集合哨音一吹,对行动稍慢或队形站得不整齐的,动辄就打。劳动中直腰喘气的,也施以种种折磨和体罚。我自己心中稍有不快,往往在战俘身上逞凶发泄。
修桥工程中,战俘们每天在湟水河中劳动,或打河底桥基,或捞运石头。
清晨河水刺骨,肌肉冻得发紫,或被石块划破,还得忍痛照常站在水中干活。这种对战俘从精神上到肉体上日无休止的迫害,确实是极其残忍和恶毒的。经过半年艰苦施工,这座渗透红军战俘血泪的四孔木架大桥,终于横跨在西宁湟水之上。
回民中学校址的修建劳动,更是艰苦。工地距宿营地约有10华里,每晨迫令战俘从小桥毛胜寺,抬着所需的大小木料,赶往工地开工,在笨重的长途搬运中,战俘们已累得精疲力竭,一到工地,立即动手干活,不许延误,收工后又须返回小桥,劳动强度,有增无减。加以校址地势低下,必须先在两千多间的房基上挖壕填石,因而勒令大多数人到湟水捞石,雨天也要出动,冒雨找石料,决不让他们休息。在挖土、背砖、和泥浆等一系列苦役中,我极尽迫害之能事,使他们日日夜夜过着牛马不如的悲惨生活。经过半年多的奴役劳动,那座马步芳实施法西斯教育、毒害善良青年的所谓回民中学,也出现在西宁北郊的旷野上。
同年9月底,补充团完成上述工程之后,从小桥移往西宁东郊乐家湾,马步芳命战俘挖土窑,作为驻宿地。当时天已逐渐寒冷,立迫开工,战俘们在我的严厉督促下,以半个月的短短时间,就完成任务。一个土窑住一个班,仍然和住在单帐房一样苦,没有什么应有的设备,艰苦的情况并未改善。11月初,开往甘肃张掖,归第一百师韩起功指挥。全团所有官佐,每人都带枪一枝,以便管制战俘。经过半个月的徒步行军,翻山越岭,才到达目的地——张掖。由于气候严寒,行军途中受冻致伤的有60多人,牺牲约30多人,半数已成为残废。在夜行军中,因不堪我们迫害,逃走了20多人。韩起功随之将这些残废战俘遣散回家,但衣食无着,其凄苦情景可想而知。
这时,韩起功又将分散在张掖、民乐、山丹、临泽一带红军战俘,收罗300多人,补齐了补充团的缺额,同时又组成了200多人的一个补充营。12月初,开展所谓冬训,又从多方面施以压力,一直到1938年3月底才结束。
马步芳为了解决西宁至张掖之间的运输问题,于4月间令补充团突击宁张公路八盘顶至卡子峡段的艰巨工程,我即督率他们投入这一劳动。这一段工程地势高峻,海拔在3700米以上,雪峰壁立,气候恶劣,我照旧迫令战俘们以简单的劳动工具,开山凿岭,填石筑路。一旦手足碰伤,也没什么治疗措施。有一天,夜间下大雪,帐篷被压翻,战俘们从雪窝里爬出来。经过了三个多月的惨无人道的苦役,于当年7月初修完了这段公路。在这残酷的岁月里,我狐假虎威,督率补充团先后完成了三项艰巨的工程,用战俘的血泪,作为我向上爬升的垫脚石。
事情还不止此,1938年8月初,马步芳命令我将补充团(第一营留驻青海)及补充营的全部战俘2000多人,分批解送兰州国民党第八战区,其中有1500名顶替了青海省应征的壮丁,这样既排除了异己,又转手向青海各族人民榨取了一大批壮丁费,掠取银元约120万元之巨。马步芳贪婪横暴,以至于此。
这一事件,去今已达30年,我良心未泯,既今每一回忆,深自惶悚不已!
原载《血染河湟》,转录自《悲壮的征程》。作者孟全禄,青海化隆人,回族,生于1903年,历任马步芳部连长、营长,时任马部补充团团长。后又任马部团长、旅长、少将副师长,新编步兵军副军长。1949年9月起义,曾任青海省政府参事室参事,省政协副秘书长,省民族事务委员会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