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岁月的长河中，总有一些珍贵的记忆，如璀璨星辰，永不坠落。儿时在暖泉沟度过的时光，以及那个如杏花般清新美好的女子，便是我心中最亮的星。虽年近古稀，我心中却仍怀揣着对温暖的向往，不惧严寒，常常漫步于冰雪之间。每一步踩在雪地上，那“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是时光的轻吟，引领我回到过去。当双脚踏上暖泉沟那熟悉的冰面时，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涌上心头，仿佛曾经的快乐时光正沿着冰面蔓延开来。阳光洒在冰面上，折射出五彩的光芒，宛如一条梦幻的时光隧道，通往童年的欢乐天地；那呼啸而过的穿沟风，似是童年里永不落幕的欢快乐章，在耳边奏响一曲曲熟悉的歌谣。脑海中，少男少女们在冰面上嬉笑玩耍的场景如幻灯片般一一闪现，他们红扑扑的脸蛋洋溢着纯真的笑容，轻盈的身姿在冰面上舞动，构成了一幅绝美的冬日嬉闹图。河滩上的芦苇，在寒冬的肆虐下已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枯黄的枝叶在风中瑟瑟发抖，低垂的穗子仿佛在默默叹息着往昔的繁华。我望着它们，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悲凉，思绪也随之飘回到了曾经的美好时光。那时的芦苇，细长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似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小秘密；秀颀的身姿傲然挺立，如同一群优雅的舞者在风中翩翩起舞；紫红色的细戎穗子随风摇曳，像是为它们的舞蹈打着轻盈的节拍。这片土地上的一草一木，以及那些曾经在生命中走过的人，只要在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便如同岁月的刺青，永远难以抹去，总会在不经意间涌上心头，让人回味，让人惦念。走着走着，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了杏花身上。村子的模样在记忆里逐渐清晰起来，它像一条轻柔的丝带，将两端的沟岔巧妙地连接在一起。南面是高高隆起的圪峁子，背后则是一岔又一岔神秘而迷人的暖泉沟。站在高处眺望，整个村子仿佛被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所笼罩，那朦胧的美感恰似杏花初绽时的娇羞模样，有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迷人韵味。细长的轮廓，恰似杏花那细长的花瓣，乍一看，仿佛是一位有着细长眉眼、挺秀鼻梁、小巧嘴巴和纤细腰肢的佳人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仔细端详，却又觉得那种美是如此的浑然天成，让人难以确切地说出究竟是哪里散发着如此迷人的魅力，只是心中被一种强烈的渴望填满，想要再多看几眼，再多感受一下那份独特的美好。那些曾经在白天与伙伴们一同度过的时光，无论是欢笑还是汗水，都如同珍贵的宝藏，被岁月小心翼翼地收藏。它们常常在夜晚的睡梦中悄然浮现，化作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带着丝丝甜意，轻轻地贴在我的唇边，成为我梦中最美的风景。夏日的暖泉沟，是一幅清新的田园画卷。沟中的水清澈见底，甘甜的泉水如大地的乳汁，滋养着这片土地上的一切生灵，也孕育出了如杏花这般灵秀动人的女孩。我们几个调皮的男娃子，总是对半沟坡上的麻雀窝充满了好奇与探索的欲望。那一个个小小的窟窿眼，像是神秘的宝藏洞穴，里面或许藏着鸟蛋，那是我们眼中最珍贵的“战利品”。然而，有时候也会有意外的“惊喜”，比如一条青花蛇突然窜出，吓得我们脸色惨白，魂飞魄散。而女孩子们的活动则显得更加丰富多彩。在那清澈见底的暖泉河里，她们或是欢快地洗头，乌黑的秀发在水中如丝般荡漾，闪烁着迷人的光泽；或是仔细地洗着胳膊，晶莹的水花在阳光下跳跃，似一群欢快的小精灵；有时，她们会在一旁的石块上认真地搓洗衣服，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偶尔，她们也会纵身跳进河水里，溅起一朵朵欢乐的水花，尽情享受夏日的清凉与惬意。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男娃正满心欢喜地挖鸟蛋，谁料想，从鸟窝里突然窜出一条青花蛇。那一瞬间，大家都被吓得脸色煞白，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恐惧驱使着我们慌不择路地朝着水边奔去，只想着能尽快跳进水里，让那狂跳的心平静下来。我冲在最前面，然而，还没等我跳进水里，眼前的一幕却让我瞬间面红耳赤，赶忙闭上了眼睛。只见几个女孩正在浅水处洗澡，杏花那白皙的肌肤在水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尾尾灵动的鲢鱼，长长的黑发在水中肆意地飘逸，仿佛是一幅天然的水墨画。自那以后，我们几个男娃子好几天都没敢再去暖泉沟玩耍，心中既害怕又有些难以言说的羞涩与好奇，那是一种少年特有的懵懂与纯真。冬天的暖泉沟，银装素裹，冰天雪地。后掌里的泉水从胶泥缝中潺潺涌出，升腾起袅袅雾气，与四周的白雪皑皑相互交融，氤氲弥漫，宛如仙境一般。只是，记忆中那些从内蒙古后套飞来的胖乎乎的苶麻雀，此刻却不见踪影，徒留一片寂静与空旷，让人不禁感叹时光的变幻无常。回到村里，往昔的热闹景象已如过眼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老街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留守的老人们都聚在窑洞的热炕头上，正兴致勃勃地耍着扑克，阵阵欢声笑语混合着烟味从窑洞中飘出，给这寂静的村子增添了一丝暖意，却也更衬出了那份冷清与寂寥。杏花家在村子中间，那里是村里最为热闹的地方，村里人都亲切地称它为当中院。那里住户众多，估计有十几家，房屋错落有致地排列着，从南到北共有三排，其中大多数是充满乡土气息的土窑洞。我独自一人在村子里徘徊，左拐右绕，试图找寻儿时那些充满欢声笑语的角落。可曾经集体踢毽子、打毛蛋、跳方格、打岗、滚铁环，冬天滑冰的地方却已难觅踪迹。土窑洞大多已经坍塌，只剩下残垣断壁，像是一位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后来又被推土机推平，如今只剩下一人多高的蒿草在风中光杆直立。西北风吹过，蒿草发出阵阵吱吱的叫声，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变迁与无奈。这场景不禁让我想起“呦呦鹿鸣，食野之蒿”的诗句，心中竟也泛起一丝别样的诗情画意，那是一种对往昔的缅怀与对时光的敬畏交织的情感。儿时，我们这群少男少女们，每天下午放学后，就像一群归巢的小鸟，不约而同地相聚在当中院小巷里。十几个青春年少的身影，在那里度过了无数个幸福而难忘的时光，无忧无虑地愉快成长。杏花那苗条的身姿如同杨柳般婀娜，她穿着红碎花格子长衣，配上毛蓝裤子，在踢毽子时，身姿轻盈，腾挪跳跃间尽显活力与灵动。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跳一曲优美的舞蹈，让人陶醉其中。不知为何，在无数个夜晚的睡梦中，总是浮现出她那矫健而充满朝气的模样，仿佛那是我青春岁月里最璀璨的一抹亮色，照亮了我年少时的心房。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一晃五十来年过去了。自从我离开村子去了农场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儿时那些女玩伴。听说她们刚满十八岁，就陆陆续续地嫁人了，而且大多嫁去了离县城偏远的村子。在那些年轻的岁月里，我心中始终念念不忘杏花，无数次在心底渴望能再次与她相见。她的音容笑貌就像一颗种子，深深地扎根在我心底，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枝繁叶茂。她是我青春岁月里最美的诗，是我心中永远无法释怀的眷恋。街边靠墙角处，静静地停放着一辆破旧的平车，车上的车轮早已不知去向，车厢的木板也残缺不全，只剩下那榆木打造的架子，在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淋下，色泽灰暗，满是斑驳的痕迹。我缓缓走过去，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辕条，心中忽然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酸楚，思绪也随之飘回到了那个遥远的七十年代。记忆中的秋天，田野里的庄稼像是被大自然打翻了调色盘，五颜六色，美极了。当时还未开学的我们几个高中生，还有早已辍学的几个青年，被生产队安排去绿草地里为大牲畜割饲草。我们的运输工具便是两辆驴拉平车。每天上午，我们干劲十足地割满两车饲草，下午亦是如此。初秋的天气依然炎热，每天出工时，我们兴高采烈地坐在平车上，感受着微风拂面，一路欢声笑语；而回家时，却是步行。那些饲草有莜麦、玉米、黑豆等等，由于种植得比较迟，到中秋时节，别的庄稼都已快要成熟收割，而这些迟种的饲草却正长得郁郁葱葱，嫩脆欲滴。我们几个人一边割草，一边有说有笑地走在乡村那蜿蜒曲折的小路上。微风轻轻拂过，不时飘来杏花她们女孩子身上特有的淡淡香气，那味道清新而迷人，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那是一种属于青春的气息，混合着田野的芬芳，成为我记忆中最难忘的味道之一。我正沉浸在回忆中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已快到中午。当我走到村文体广场时，只见那里围了好多人。我还未走近，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便猛地闯入我的眼帘，那一刻，我的心瞬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开始不受控制地砰砰砰狂跳起来。那缕记忆中飘逸的长发，那张白里透红的脸庞，那纤细的腰肢，分明就是杏花！我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缓缓朝着人群走去……人群中，儿时的伙伴除了杏花，还有好几个。大家相见，激动得热泪盈眶，你一言我一语地诉说着这些年来的经历与思念，那久违的亲切感瞬间涌上心头。曾经的少男少女们，如今都已两鬓斑白，岁月在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但那份深藏在心底的情谊却从未改变。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啊！几个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杏花的手还是那么软绵，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所有的离别与思念都化作了重逢的喜悦。我们当即约定，下午一起坐公交车回城里，在城里好好地小聚一番。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村口的老榆树上，透过树枝的缝隙，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陆离的光影。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早早地来到公交站牌下，静静地等待着与儿时伙伴们一同踏上回城里的路。公交车缓缓驶来，车身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光泽，像是一位久违的老友，带着我们驶向新的相聚。我们依次上车，车内的喧嚣与车外的宁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和杏花挨着坐下，她的笑容依旧如往昔那般灿烂动人，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浅浅皱纹，此刻仿佛也成了她独特魅力的一部分，更添几分成熟与韵味。她的眼睛依然明亮，闪烁着岁月沉淀后的智慧与温柔。一路上，我们敞开心扉，分享着这些年各自的经历。我诉说着农场里的辛勤劳作，那些与土地为伴的日子，有汗水，有收获，也有对故乡的思念。杏花则讲述着她的婚姻生活，她的孩子们，眼中满是母亲的慈爱与温柔。那些未曾参与彼此生活的空白，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中渐渐被填满，仿佛我们从未分开过。我们一起回忆着儿时的趣事，那些在暖泉沟里的欢笑与冒险，每一个细节都被我们反复回味，每一个故事都伴随着阵阵笑声。到达城里后，我们走进一家温馨的小餐馆。热气腾腾的菜肴陆续端上桌，熟悉的乡音在包间里回荡，让人倍感亲切。大家举杯相庆，为这难得的重逢，为儿时纯真的情谊，也为岁月流转中那份始终不变的初心。酒过三巡，话题越发宽泛，从儿时的梦想，到如今对生活的感悟；从曾经的懵懂无知，到现在的历经沧桑。我们谈论着暖泉沟的童话，河水中那灵敏的鱼儿，谈论着家庭琐事，孩子们的成长，也感慨着时代的变迁。笑声越发爽朗，仿佛时光倒流，我们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午后，当中院小巷里满是青春的活力与欢笑。在这一刻，岁月的隔阂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仿佛还是那群天真无邪的少男少女。分别时，夕阳给街道披上橙纱。我们相拥道别，目光眷恋且满含对未来的期许。暖泉沟的往昔如星在心头闪，儿时冰面嬉闹、河畔欢歌的画面，成心底最柔的珍藏。此后天涯路远，暖泉沟情却如陈酿，愈久愈浓。
张建军，网名小草，中学高级教师，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散文协会会员。习作散见《星河》《五台山》《神州》《青年文学家》《辽宁青年》等书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