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锈铁重现》以《一人之下》漫画番外《锈铁篇》为蓝本,讲述在唐门与比壑山忍“天窟窿山决战”的数十年后,曾被比壑忍——魔人瑛太所执的妖刀蛭丸重现江湖,张楚岚、冯宝宝与世代守护蛭丸的石川家族与比壑山忍余党就妖刀的归属展开激战。
另一边,大周年间、奸佞当道,《画江湖之天罡》因不良帅袁天罡呈上的一纸辞呈而徐徐展开。为完成好友李淳风的临终嘱托,袁天罡在机缘巧合下结识了女孩樊巧儿,并与其一道踏上了一段惊心动魄的旅程。
特别篇的推出可以看作是一剂催化剂,为系列作品注入了新的生命力,而旧片开启新篇章,是否可以看作是“新时代新武侠”制作趋向的体现呢?我们或可探讨一二。
如若一定要总结《不良人》的“逆袭”原因,我们不难想到“娆疆”唢呐一响,千军万马无可阻挡的超燃BGM,张李兄弟双剑合璧鏖斗大耳贼。亦或是各个深入人心的人物——平日耍贫斗嘴插科打诨样样不落,认真干架则其疾如风侵略如火,以摧枯拉朽之势在尸山血海间荡平八方。
《不良人》的成功归根结底,是讲出了中国侠客的故事,唤起了中国人的傲骨与温良。如同B站影视区UP主木鱼水心所说,中国人对于“歌颂与叹惋”式的故事讲述方式情有独钟,紫宸之深、江湖之远是远古的余波未息,生死与共、侠骨柔肠则是当下人们感念的精深气节。
所谓的“讲中国故事”并不是全然不可借鉴美式剧本“出现苦难克服苦难”“收服九州奇侠打团”“发动技能——主角的演讲”等各种套路,毕竟套路的成功必定有不可撼动的底层逻辑。但更重要的是要巧妙杂糅中国人独有的情志,于细微处见国人的独特审美意趣,使套路不显得水土不服。
《天罡》中巧儿道出的那句“世上若没有我和阿姐这样的人,便不会再有爷这样的人”即所谓的“不良远,天下安”留给了人们无尽的思考,延续了系列的精魂。屠戮杀伐是拯民于水火、匡世于既颠,为大帅注入了一种无可奈何的壮士断腕的气息,也一语点破蕴藏于系列作品中“狂戾剑气守护高悬明月,明月清晖照拂古今来者”的设置。
永生的负担与刹那的生趣也是《天罡》乃至《不良人》系列的永恒探讨。生与死是自古以来莫衷一是的话题,人们对长生不死、千秋万代的贪念酿造了数不胜数的悲剧,而见识过沧海桑田的大帅反而会被最原始与蓬勃的生机所动。这种饱含哲理的艺术处理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道至简。
《天罡》给了大帅一片柔和的缓冲地带,引导他参悟所谓的生趣。新生儿的啼哭,声如裂帛、煌若天光,激起他心中久违的对生的向往。如同热门动画电影《心灵奇旅》中,点亮生命的火花或许并不潜藏于焚膏继晷、兀兀穷年的追逐中,而是跃动于午后阳光照耀下的一片飘零的落叶上。犹如李淳风留下的字条所写,永生的尽头即是从心所欲、把握当下。
总的来说,《画江湖之天罡》完成得中规中矩,起承转合十分工整,虽被戏谑为“这个大帅不太冷”,但在系列作品中绝不属于拖后腿的存在,这对于现阶段的国漫剧场版来说已经足够了。
武打戏的炫酷给人以感官上的刺激固然重要,人设与情节勾连故事,亦是不可或缺的筋肉。《不良人》中主角团“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坚韧与“自我牺牲奉献”的精神则是永远的重中之重。情义为根,情节为茎,根深才可茎壮。换句话说,文戏与镜头语言所传达出的歌咏与叹息奠定了《不良人》后续的基调,也是决定这部动漫走向的关键因素。
而系列动画第六季之所以封神,也绝不仅仅是归功于情节设置。其实细细想来,制造共同矛盾团结人民的套路在影视作品中屡见不鲜,但为其注入“不良人”的血脉——即李星云是在济世报国的内因驱动下完成了自我牺牲——使得这一情节瞬间变得羽翼丰满,让人在感慨张李兄弟良苦用心的同时,也懂得乱世人命如蚁,于劲风吹拂、洪流奔袭中屹立不倒的不易,更看到了“不良人”精神的代际传承。
袁天罡牺牲自己,“逼迫”只想闲云野鹤、悬壶济世的李星云继承帅位,而李星云最终也不负重托带上了面具,带着大帅的心脏,独自一人承受黑暗深渊最不堪的果报、背负千古骂名,从此无缘于长林丰草、闲适悠然。大帅在苦痛中守护与牺牲,李星云在自我解嘲中放手与牺牲。
中式侠客的小不忍则乱大谋、“三杯吐诺然,五岳倒为轻”,对于江山永固海晏河清的执念映射出万千人的侠客情结。一如当年盖聂那句“生逢乱世,当提三尺长剑,立不世之功”。华夏文明永远是承载武侠题材发育的沃土,侠客似乎总在吹奏那曲功败垂成、国破山河在的挽歌。
而弹幕所谓的“发刀”背后,是悲剧色彩散发出的震撼力量。只不过在悲戚伤怀后,不是一蹶不振,而是拭去泪水、剑在手边,踏上漫漫长路。
众所周知,漫改IP需要承受的审判多数都来自原著党。《锈铁重现》整体上没有还原例如第五季“王也踏青图”以及“临时工碧游村围剿”等名场面,仅仅利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将将讲出一个完整的、有起承转合的故事。三位石川家代表在与新任高中生魔人原田决战时刀刃飞旋身法奇绝,但也只是《一人之下》武打戏的平均水平,较之于出圈的“诸葛家三英战王也”还是有较大的差距。部分网友表示,只有看到宝儿姐从背后抽出玉如意后情感才产生了一丝波动,发自内心地笑了。
《锈铁》的遗憾在于许多未能还原的高燃场面:例如高廉老张出马仙对决、林檎佛剑三刀的神威、小师叔楚岚“双雷合击”、吕慈的浑象流水转等等。而情节相较于漫画也有不合理之处,例如凡人小女孩秀菊竟然挥动妖刀蛭丸手起刀落击杀魔人瑛太,其后并未遭到反噬;丹噬由无色无味的最强炁毒疑似变成了四下纷飞的“蓝色闪光弹”使人心下一惊。唯一点燃全场的还是许老爷子的大招和疯狗吕慈的如意劲……《一人》虽总被戏称为老年热血番,但这次居然真是靠“老家伙们”守住了神作的余温。
当然,这一切可能都源于制作方只是拿到了漫画剧本创作的大纲,《一人之下》漫画原作者米二的编剧水平,是漫改获得极大成功的一大先决条件。剧本没有以原著为依托进行打磨与雕琢,还是略显后劲不足。
漫改作品是否需要将原著奉为圭臬这点另当别论,但就《锈铁》的观感来说,《一人》这部作品至少还不能脱离原著的指引自成一体。当然笔者也倾向于《一人》此次制作的剧场版并没有倾注过多的野心与期许,推出这部作品仅仅是想起到一个粘合承接的作用,也是主线外人们呼声很高的“唐门”犹抱琵琶半遮面式的登场,为的是吊足观众胃口,为第六季动漫造势。
《一人》动漫的火爆,初成于人美路子野的宝儿姐一袭紫裙单刀赴会,升温于各路能人异士齐聚罗天大醮,施展各派奇技展开一番龙争虎斗。《一人》乐于、也善于刻画楚岚于波诡云谲中安身立命,抽丝剥茧步步为营实现绝地反击,并间歇穿插火星四溅、拳拳到肉的拼杀,或落英缤纷、飞天遁地的身法,让观众于不断茫然、顿悟、深有所感的空当里也不忘拍手叫绝。
《一人》的漫画把古远的武侠世界带入了现代的社会,相当于用太极柔手将空怀武侠梦的我们暂时抛入了一个“虽不能及心向往之”的奇幻世界,此类风格设定是值得后续同系列作品借鉴并延续的。漫改的成功,便是不加佐饰直戳观众爽点,再辅以发人深省的台词拔高整部作品的立意,使人念念不忘,才能时有回响。
漫画的世界观纷繁浩荡,合理的增删添改再佐以动漫作品的声画动势,《一人》系列作品只要大体还原出漫画的精要之处,便可久久立于不败之地。这次《锈铁》虽略显后劲不足,但神作的余响定不会变成空响。
笔者始终认为,成功的剧场版要在不全然依赖系列作品的情况下,对系列作品起到助推作用,即讲述完整故事的同时描绘更加庞大的世界观。同时需要将一些略显沉重的价值观融入进悲喜交加、节奏紧凑的故事中,还不能给观众以“强行灌输”的不适感。
轻松欢愉永远是人最为简单的追求,但不得不承认具备现实意义、发人深省的作品往往有更大的发挥空间。动漫用户的年龄和心智都在不断增长和拔高,他们在经历社会的锤炼与拷打后,内心需要一些强有力的作品做为依托,为生活的艰难困苦、山重水复指明去路。
动漫可以为人们提供这种慰藉与指引,而“新时代新武侠”也不仅仅是将传统故事与时代符号生拼硬凑,更多的是需要为新时代的人们注入精神养分。
回顾极为成功的特别篇——《秦时明月》系列特别篇《空山鸟语》,以人气角色白凤的前尘往事为骨,秦王扫六合前韩国的派系争斗为翼,穿插了断弦难续、知音难寻的心弦之曲以及墨鸦陨落、白凤重生等情绪爆点。观众在感叹事与愿违、时也命也的同时,也在白凤冲破屋顶逃出生天的一瞬间,理解了“凤舞六幻”何以被称为“在蛰伏中期待一瞬间的重生”。
如果说《秦时明月》是一代人武侠梦的开端,那么《不良人》与《一人之下》则是武侠梦的延续。既要让观众沉浸于渺远空幽的江湖气韵、手起刀落的江湖拼杀,又要让观众震惊于义薄云天、肝胆相照的江湖气魄,折服于江湖人或霁月清风、或审时度势的独特气质。
而系列作品在不破坏主线剧情完整性的同时,也要不断寻找新的突破,与特别篇取长补短、相得益彰。例如可以解锁新地图(如娆疆特别篇)、剖析老角色、探讨更为深刻的人性等等。系列作品稳定发挥,特别篇伴其左右、拔高补缺,这将是最为理想的状态。
任何一种形式的作品都有不得不遵循的商业模式,但这不是笔者今天要探讨的话题。更何况商业的成功与故事的深入人心并非势不两立,每一部出圈的国漫作品都是验证。
一部成功的作品需要的是一种通过镜头便可以辐散的浓烈情绪,这种情绪无需磅礴的知识体系、无需擘肌分理的剖析解读、无需屏息凝神不错眼珠地观赏,也可以给人带来颤动心灵旋即热泪盈眶的冲击。毕竟这世上,从不缺被情义所动的人。
如果说电影是造梦的艺术,动画和漫画则是更加鲜活的梦境,它薪火相传、周而复始,在异次元的空间中续写悬而未决的结局。
笔者一直认为,武侠作品有两个现实意义:外在满足人们对于“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的热望,内里则能唤起“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家国情怀。无数人在唐家仁拼断一臂一腿二十步内发动丹噬击杀忍头后,为其舍身取义而高呼的一句句“唐老爷高义”就是最好的证明。
洋洋洒洒分析了许多,诸如“守正创新、破旧立新方可历久弥新”此类的空话笔者也不愿赘述。一切就如同初代“不良人”齐聚助大帅一臂之力时喊出的那句——“干吧。”
国漫必定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