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重读|RANANA《浪子》:宣城鬼影

小说   2024-10-08 10:00   浙江  

文  |  丽莎面

个人原创,谢绝无授权转载






综 合 评 价



推荐程度:推荐

TAG:#字母 #狗血 #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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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NANA《浪子》:宣城鬼影



*仅代表个人看法,解读不负责正确
*有剧透



程浪(子) x 姜瓷洲,HE







若把《浪子》的故事摊平,仅从最单薄的意义上去理解故事的话,它实在是篇合格狗血——扭曲病态的原生家庭,上一辈难以分解的爱憎畸欲,在如此环境中长成的主角自然而然地以自己的扭曲扭曲着他人,被扭曲的他人又爆发疯狂的怨毒、嫉恨、自毁、毁人。光是看着,就能体会到其中神经病高度人传人现象。


但又如果,如果将小说比喻成歌曲,故事本身是歌曲的旋律,形式与写法则是编曲,那日娜于我而言就是十足高明的编曲大师,从《爱神眨眨眼》中,“圆”从意象到叙事的高度统一,到《爱人万岁》对黑白两色的极致运用,再到《浪子》,将泼天的狗血与疯狂病态的爱欲处理得如此鬼气森森,让人再度在一篇非常规耽美里理所当然地沦陷。


作者说《浪子》关乎感情中的主导与支配,但毫无疑问,“鬼”这个在文中被无限开发的意象符号以及它如何与小说结合或许才是更戳我绩点的存在。


“鬼”首先来自于一连串元素的罗列:姜家老宅,宣城的幽碧青山,连绵的雨,绿水湖畔成片的坟冢,姜家玻璃作品中的聊斋/鬼怪主题,包括宣城玻璃之所以更通透也是因为绿水湖边曾是一片乱葬岗,制作玻璃的砂土原料即取材于此。

老宅、大片阴湿的青绿色、鬼怪文化、漫山的油菜花、长脚雨水、干不透的红绸、坟冢与曾经的乱葬岗,连续的视觉元素罗列为这个故事打造了一片阴气森然的布景——这是“鬼气”在故事之初最为直白的展现与定调


其次,故事开头交代姜家烧制玻璃技艺的几度起落兴衰:明清时期姜家的“青山绝造”为传世精品,后逢乱世,姜家举家迁居法国,又靠制作东方鬼狐摆件在巴黎小有名气;结果战火烧遍欧亚大陆,战后姜家已人丁凋零,直到80年代,姜瓷洲父亲姜筱山举办个人展,姜家烧制玻璃的技艺才再现辉煌。


姜家烧制玻璃的历史由来已久,底蕴深厚。然而,祖辈的光辉对后辈的诅咒也由此产生,光芒越盛,阴影越深重。姜瓷洲之父姜筱山即是姜家声名的牺牲品,他一心想“光复祖辈技艺,振兴家族传统”,但偏偏他又是个毫无天赋的人,欲望与能力的不相匹配让他理所当然地扭曲,连带被他吸引的人也卷入他的漩涡——师兄程浪甘愿成为他的影子,以自己的天才成就姜筱山的梦想,却终究无法得到他的感情;于殊黛享受艺术家妻子的头衔,在看清姜筱山的真面目后想将浪漫爱情的幻想转移到程浪身上,却因程浪爱姜筱山而没能成功;儿子姜瓷洲终于天赋异禀,却被姜筱山深深嫉恨,受尽虐待,导致逐渐性癖异常,成年后只能靠在S/M中缓解焦虑和空虚。


经年累月的志不得伸,欲望的不能满足以及情感的缺失空乏势必积聚深重而负面的情感团块,它就淤塞于姜家老宅中,像是一片挥散不去的低气压。而这也不由让人想到,中式鬼文化中,鬼往往就是因心愿未了(欲望尚未满足)而游荡人间不入轮回,厉鬼更是因强烈的负面情感驱动(冤/怨/恨/执)而为祸。姜筱山一辈即已在欲求不满和强烈的情感空虚中放浪形骸,疯癫无状,几人皆如老宅中飘荡的鬼魂,不难想象,姜家曾经同样不得志的“姜筱山”们不知几何,家族历代盛名之下,实际早已鬼影憧憧



另一方面,鬼又有艳媚惑人的一面。程浪(父)被姜筱山吸引,甘愿隐居在姜宅,不时发生关系;程浪(子)被姜瓷洲最初的温柔所惑,被他悉心照顾和教导,在姜瓷洲身上又体验到肉裕的极致快乐;娄轩发现姜瓷洲的XP,将他囚禁于储藏室玩弄……姜宅中时常上演的荒银戏码就好比荒宅艳鬼的聊斋故事。


姜家老宅由此也更像一所鬼宅,它会不断纠缠和吞噬一切与之相关的人。


姜筱山最终一把火烧死了自己和于殊黛;

程浪(子)出于极端的嫉妒拿着瓦斯罐引火爆炸,想炸死一切接近姜瓷洲的人,也炸死这个身不由己的自己和罪魁祸首的姜瓷洲;

娄轩(姜瓷洲弟子)重复着姜筱山做过的事,靠着幽禁姜瓷洲,拿姜瓷洲的作品欺世盗名,最终死于吸DU过量;

程浪(子),他就像是程浪(父)逃离老宅的一颗精子,但冥冥之中,“程浪”兜兜转转依然会回到姜宅,包括他在瓦斯爆炸失忆,乃至获得世俗的成功后,也仍然难逃回到老宅的命运,恰如鬼打墙一般,一旦进去过就无法脱离。


甚至姜宅的存在本身就隔绝了时间,形成了一片时间之外的异度空间外界的时间纷纷向前,老宅却自成因果,屹立始终。它像一个线轴,时间在老宅内部绕线般循环往复——砂土自熔炉中被烧制成玻璃,玻璃又被打碎回归砂土,不断经历轮回重生,哪怕经过大火,爆炸,它依然能自我修复,恢复如初。“程浪”作为一个外人,父子同名之下的刻意混淆,更能直观地让人感受到姜宅内部时间往复循环,因缘轮转的特性——程浪流浪到姜宅,无意之下杀死亲生父亲,而父亲的尸体被姜瓷洲投入熔炉,本身即充满隐喻色彩。


而这种往复循环的另一个体现还在于程浪与姜瓷洲对于主导权的争夺上。初始时姜瓷洲在少年程浪面前游刃有余地做成一个玻璃碗,恰如他此后有意将程浪培养成一个能无限满足他XP的S。十六七岁的程浪虽身为S,却全然被姜瓷洲的举动和情绪牵引控制,直到高压的不可控的情感引爆了他;当程浪再回到姜宅,恢复与姜瓷洲这段过往的记忆,他以他业已成年的眼光重新审视当年姜瓷洲对他的控制,也从于殊黛的日记中找到了反制姜瓷洲的方式。作者通过视角——即让当下的弱势者成为叙事视角——来暗示主导权的归属。但又不止于此,在程浪自以为能通过姜瓷洲的童年噩梦支配姜瓷洲时,姜瓷洲轻飘飘地戳穿并纵容了程浪的把戏,又使两人回归到S与M的扮演之中……就如同双蛇衔尾一般,互相吞吃,无休无止。


同时,鬼又是一种亦死亦生、亦生亦死的状态。姜筱山、于殊黛以及程浪(父)活着时如姜宅的鬼魂,及至他们都死了,他们却又无所不在,姜瓷洲即是他们存在过且能够不断闪回的一个媒介。姜瓷洲的性癖,他对于“程浪”的一点执念,他与程浪交媾时幻想中他父母宛若发疯的样子以及姜筱山曾经活埋他,抛弃他的种种记忆都在深刻地形塑着他的灵魂。同样,在姜瓷洲的调教和捏塑之下,程浪暴虐的XP,他选择字母对象或者交往对象的口味——作为被刻意教导的结果也成了种阴魂不散的本能,哪怕在他失忆后也深刻地干扰着他的交友与生活。


故事最后,姜家老宅开办姜瓷洲的个人展,众人看展、社交、觥筹交错,姜瓷洲本人却在老宅中神出鬼没,不与任何人交谈,也避开与除了程浪外的其他人照面,若非作者好意添几笔明确告诉读者他并非鬼魂,他便真如一缕只有程浪能看到的鬼影。


而回顾姜瓷洲的身份:S/M爱好者,烧制玻璃的艺术家,一个已经近乎疯癫的人——这些身份与“鬼”这个文化符号的共性在于,它们都是理性之外的非理性,秩序之外的非秩序(艺术家与疯子共享非理性的光谱,区别在于艺术家可以以特定的形式表达“疯癫”而获得世人认同)。


在漫长的时光里,非理性的地位逐渐变化,在远古时,它是巫的专属,巫术笼络人心,沟通神明;而到了现代,当理性成为了现代性的核心,组织机构乃至于国家的运转都以理性作为基石,理性带来效率与发展,非理性理所当然地被压抑和放逐,两者之间的权力秩序不言而喻。这种权力秩序在性与性癖(异性恋/同性恋、大众性癖/小众性癖)、主流人群与边缘人群(正常人/疯子)、生存文化与死亡文化上同样产生着作用。


姜瓷洲的幽魅即源于这诸多身份之下,共同的“B面属性”,而且B面属性(同性恋/小众性癖/疯子等等)均不约而同地被主流建构出重重恐惧,这被刻意放大的来自未知的威胁,也正如人们提及鬼魂/幽灵时不假思索的感受——世人可以在未见过鬼魂时就对其恐怖言之凿凿。


同时,姜瓷洲虽然再现,却被人评价“脾气古怪”,难以相处。展览上,他在姜宅中自顾自地穿梭来去,人在众人之中,除了程浪,他不与众人关联,之所以会让读者怀疑他是否一缕幽魂,是因为他丢弃了他的社会性(社会性死亡状态),而更为恣意地以他的自我活着,主动地成为了一种亦生亦死的状态。再看程浪,崭露头角炙手可热的编剧(文艺行业),一个S,且离疯癫也不十分远的人,又身在姜宅中,他的变“鬼”之路还会远吗?



《浪子》的文本,与以往写评看文不同,我只潦草看了一遍半,看得并不十分仔细,因为我的注意力全被“鬼”这一符号所荡开的层层涟漪般的内涵所吸引,若有文本上的细节错漏,其咎可恕,我原谅我自己了XDD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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