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丽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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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评价
推荐程度:小推
文章标签:#肾病攻 #纠缠 #让人不适的HE
结 局:HE
剧情梗概
三浦惠一x杉本和也
杉本和也与三浦惠一相识于小学时代,三浦性格乖戾尖锐,杉本恐惧于三浦的暴力直接,而假意与他友善。三浦却将杉本虚假的温柔当真,对杉本另眼相看,痴迷不已。而作为这一奇怪友情缓冲的是两人共同的好友小野寺友久。这种尴尬别扭的关系直到高中前,杉本母亲改嫁而得以切断。
迫不及待地跟随母亲离开老家去往东京的杉本没有给三浦留下只字片语,却给小野寺留了联系方式。
杉本工作多年后,偶然接到小野寺的电话,向他诉说了这几年间三浦惠一不幸的遭遇,希望他能够回老家来看望因肾病住院疗养的三浦。杉本百般不愿却不得不回去老家,也又一次地走入了三浦惠一的阴影中。出院后的三浦去东京找杉本,强硬地闯入了杉本的公寓和生活,与他展开了新一轮的纠缠……
文前注解
1.中文译名:《讨厌爱上你》;新装版有人称(第三人称)和细节调整,本评以老版(第一人称)为准;
2.书名《嫌な奴》直译为“讨厌的家伙”,日文版直而烈的书名可能更符合我对故事的理解;
3.把文评标题定为《闯入者》事实上是致敬安部公房的短篇小说《闯入者》。《嫌な奴》中 三浦惠一三番两次不由分说地闯入 杉本和也生活的蛮横让我不由想到安部公房《闯入者》中的剧情:一家人闯入了一个单身男子的公寓,并将公寓据为己有,还将男子充作他家的仆人般使唤,两者多少有些共通之处。
深度分析
■ 闯入者——《嫌な奴》by木原音濑
《嫌な奴》在木原的文里算是相对阴郁和冷门的一篇,角色算不上十足讨喜——三浦惠一乖戾而又身患肾病,杉本和也“伪善又冷酷”,两人长达十来年的纠缠绝对难说愉快,长久的羁绊、无力出逃后的认命以及逐渐习惯的肉体关系,最终将两人囚禁在了疑似情爱的关系中。
三浦惠一与杉本和也乍看又是木原笔下眼熟的“正常人+怪人”的组合,但和这个组合在木原其他疗愈系故事里不同,在这里,“正常人”不再对“怪人”保有“将其拉回普通人生活”的功能。三浦作为“怪人”的那方,自行(靠脸)完成了融入人群的动作。但作为“正常人”的杉本不再担任那个引领包容的角色,正相反,杉本在三浦的“怪”——那种带着阴狠的攻击性又率直到近乎尖锐的性格面前,深烦其扰,而想远远逃开。
杉本在和三浦考上同一所高中后,因母亲的改嫁而顺利地逃脱了再次与三浦同学三年的命运,却在工作多年后因为好友小野寺友久的请求——探望患病住院的三浦惠一——又再次回到了三浦的阴影之下。
在三浦对杉本从居所到身体乃至于整个人生的层层入侵中,面对时不时需要入院调养治疗的三浦,杉本并非没有彻底逃脱的机会,他也作了出逃的努力,但他始终没能逃出去。
那么问题来了,是什么阻止了杉本的逃脱?
在《日系文和国内文的简单比较》里我曾写,日系文更偏重“个人”,更依靠个人的内在动因来推动故事。
然而再度回看木原的文,需要补充的是,虽然她的笔墨确切落在一个个具体的个体上,但笔墨未着却又无所不在的,正是个体的社会性,“社会性”的标尺经常埋设于故事的基底之中。
何谓“普通人”“正常人”?
说得完整些,是身处社会或群体之中,先在地认同并无意识内化社会常识和群体行为准则的人。
杉本作为“正常人”,文中处处可见他墨守社会常识的一面:小时看到在雨中帮忙父亲推车的三浦,虽想离开,但出于互帮互助的教诲而询问自己能否帮忙;中学时代,尽管害怕且讨厌三浦,却为了维持表面的和平而假意以好友身份相待,纵容三浦强势任性的要求;包括故事开头,哪怕十分不情愿,但因为好友小野寺友久的请求而不得不前去看望三浦惠一等等。
因为害怕影响到自己的社会评价,进而破坏自己的社会人际关系,于是诸多“不愿但是不得不”形成了杉本自相矛盾却又顺理成章的行事逻辑,他的真实自我被社会性自我牢牢绑缚,尤其在毫无顾忌的三浦面前,几乎是束手就擒的状态:最初抹不开面子说狠话,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要切割时,边界早已消失,私人空间已遭到三浦一再的渗透和殖民。
除了外在的行为规束带来的绑手缚脚(被动),木原将普通人面临的社会性下的道德困境也表现得相当真实具体。并且呈现这一道德困境的前提是,包括杉本自身、包括小野寺、甚至也许包括不少读者在内的,对三浦遭遇的同情以及对杉本“无情伪善”的指认——一种被环境和时间沉淀得更为深层、更为无意识的社会性,它成为了一种内生的、自发的道德绑架(主动)。
三浦父亲的死、三浦患上肾病跟杉本事实上并无直接关系,但由于杉本一直对当年的不告而别深感心虚,也因此,在听闻三浦的诸多不幸后,杉本第一时间就将这连番的不幸与自己当年的逃离联系起来了。
可以想象,在得知了三浦的不幸后,杉本必然会有很多“如果当年自己没有随母亲远离三浦”的假设,并且在这般动摇里,他也必然有那么几刻对三浦闯入自己生活产生妥协,以此来抵消自己对他人悲惨人生无法负荷的沉重负罪感。
杉本的社会性自我由外而内地对三浦的入侵举了白旗,他的真实自我却依然无时不刻地、身体性地表达着对三浦的抗拒:成夜地失眠,想到回家甚至无法站立,试图通过婚姻来体面地解绑与三浦的关系……从少年时期到工作多年以后,三浦的阴影从未曾消散,杉本真切地渴望通过向三浦“舍己”来赎罪以减轻自己负罪感的心情,和长久处于三浦的阴影之下,被恫吓被纠缠到对“三浦惠一”这一整体感觉到极度排斥的心情都是真实且共存的。但终归,他既敌不过三浦的执着,也输在自己身为“正常人”的社会性上。
另一方面,作为杉本好友的小野寺既是杉本身为“正常人”的另一重分身,也是整个社会“正常人”行为准则的一个缩影。
小野寺的形象太常见,庸常热心,有朴素的正义感。他是三人友情中的那个平衡点,在中学时代杉本对三浦无比违心的好友扮演中,小野寺始终是杉本的慰藉,甚至因为杉本对三浦内在的抗拒而更加深了杉本与他的友情。
成年后小野寺在目睹三浦的诸多不幸后,内心的天平渐渐倒向三浦。他告知杉本当年三浦父亲的意外身亡以及三浦患病的消息,希望唤起杉本对三浦的同情。也在杉本对三浦的“死讯”无动于衷时谴责杉本冷酷无情……
如果说杉本在抵抗三浦的纠缠时经历内在真实自我和社会性自我的角力(假定50% vs 50%),那么小野寺以密友的姿态、同时又以一种100%“社会性”具象的形式,通过情感捆绑和道德谴责有效地协助三浦完成了对杉本的纠缠。
发散几句,不知道木原对小野寺友久这个角色的琢磨是无心还有有意,我读着还是有点不寒而栗的。
小野寺为人正派善良,作为两人关系的旁观者,一个“第三方”,以不甚客观的客观介入了两人的关系,他确实是出于友人道义,也感念于三浦的不幸和对杉本的执着,似乎完全无可指摘。但从小野寺与女友那种不太健康的恋爱关系隐约能看出小野寺也是个表面和平的粉饰者,在他的观念里,和好、恋爱中这样表面上“美满”的状态,绝对要优于不相往来和分手,但是维持“美满”需要付出的隐性代价则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中了。
而在日常生活当中,会这样想这样做的又何止一个“小野寺友久”,他们往往通过如同小野寺一般的亲密身份,更轻易并且更有力地进行着干涉和伤害,毫无所觉地给人套上枷锁。
《嫌な奴》早些年读过几遍,去年下半年在重温木原老文的时候又翻出来重读,但不论是第几遍读,我发现我能够共情的只有杉本和也而已。木原在后记中说,杉本的原型是个女生,我想这大约就是根本的共情源头了。杉本作为“正常人”遭遇三浦强势的纠缠和入侵,社会性由外而内的规训,真实自我被无限屈抑,自我怀疑等等,与女性的体验是极为相通的。对于三浦惠一,我在审美上认同这个角色,通过剧情我也理解并同情他,但我始终无法共情,甚至在写这篇评的时候,我所考虑的角度也是为什么杉本逃脱失败XDD。但我依然庆幸这个故事是HE,正因为是HE,读者才有余裕去思索人的边界感,去察觉暧昧的社会性如何具体地针对个体实施道德绑架与情感控制。
《嫌な奴》尽管是这样一个方方面面都“让人不爽”的故事,但它也让人看到了清一色的甜口狗粮之外,对于“爱情”这个笼统的称呼更为复杂多态的诠释,或者换句话说,“爱情”这一敷衍的提法,遮蔽了很多疲惫又残酷的真相。而在当下女性议题渐多的语境中,这个故事由它给人的“不适”,也唤起了的更多维的体验和思考。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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