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重读|蝴蝶蓝《全职高手》：如何用500多万字讲述一个“我牛逼坏了但我不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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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用500多万字讲述一个“我牛逼坏了但我不说”的故事？

                             ——《全职高手》爽而不油的技术性解读

为了有长期稳定的三消BGM，我三刷了《全职》，距离第一遍看已经有5年左右，但三刷依然觉得《全职》给人的整体印象是爽，但爽而不油。本评即试图从《全职》作为爽文的层面，一探它是如何不肉麻地“爽”起来的。

一、何为爽文？

简单来说，爽文遵循的原则十分简单，那就是故事主角必然获得作者的绝对偏袒。无论主角是否拥有最强/美/智慧的起手设定，作者都必然会把故事中最好的东西赋予TA。

基于这样的原则，爽文无形中引导读者形成的，与其说是代入主角视角时的某种心理优势，不如说是相信主角可以在大部分剧情中占据优势场面并取得最终胜利的心理定势。

而在爽文不可或缺且层出不穷的敌我对峙情节里，主角也多通过误会巧合/扮猪吃虎/虐菜打脸/装疯卖傻等手段来制造爽感和喜感，从阅读体验和情绪煽动上巩固其爽文的特质，从而使读者进一步认同和共情主角（站队主角），以获取更“爽”的心理体验。

但鉴于作者水平的参差，手法单一地拔高主角或者简单粗暴地给反派降智的劣质爽文不在少数，也因此《全职》的爽而不油显得难能可贵，它是如何全方位地塑造了一个令人信服的“全职高手”，作者造爽的细腻与高明体现在何处，都值得细细一看。

二、大环境塑造——荣耀世界的“有机生态圈”

《全职》从叶修被逼退役到重组战队重返荣耀职业圈，最终赢得第十季总冠军，有着十分简单明确的剧情主线。

作为贯穿全文不可或缺的荣耀网游，它更为纯粹的竞技属性催生了游戏内部推崇强者、不断追求更高竞技水平的游戏文化，因此，除了围绕荣耀而生的普通玩家、网游公会以外，职业选手、职业俱乐部乃至整个荣耀职业联盟这一更高维度的竞技秀场也应运而生。

荣耀游戏的风靡（真·流量）与职业竞技体系的日趋专业化（内容），再加上资本的入场（钱）使整个荣耀世界的发展欣欣向荣（=火）。

至此，虽在网游中荣耀以竞技性为主要属性，但到了职业圈，商业价值也不可避免地被用来衡量选手价值。包括战队经营，也需兼顾竞技性与商业性。这两个要素的角力，在不同的战队里既有互相促进，彼此成就的，也有争锋相对，导致矛盾爆发，战队成绩不力的。

同时，通过自制装备对游戏中材料有极大需求这一设定，作者宛如造出了一根根强悍的输血管，从各战队伸出，直插网游，将原本已超然于网游层面的职业圈子又牢牢绑定在网游的基础之上。

作者这一手也可以说垫实了后续的情节内容，即战队之间的竞争不仅体现在职业赛场上选手实力、战术策略上的比拼，同样也延续到网游中各俱乐部公会对高精尖资源（稀有材料/高手人才）的争夺，以及以榜单记录对玩家注意力（俱乐部影响力）的争夺。且这种争夺并非意气之争，而是在竞争逻辑下必然且不得不为的有的放矢。

可以说，在整篇《全职》开“爽”之初，作者就已经构建了一个以竞争为内核，不断汰旧换新，同时又有着绝对金字塔结构的荣耀生态世界。叶修在第八赛季中途的退役即产生在这样一个繁荣光鲜而又暗流汹涌的大背景之下。他重回荣耀网游遭遇各大公会的招揽和打压，他和嘉世恩怨在网游与职业圈中的延续，他在第十区的新际遇也都在这一片荣耀世界的起伏脉络之内。

三、爽而不油的千层套路

叶修在《全职》中的起手设定是“荣耀教科书”，二十四职业全精通的职业圈顶级存在，职业圈四大战术大师之一，同时也是荣耀十年资深老玩家，海量攻略打法理论的创始人，etc。让如此标准典型的爽文人设落地的方式，着实考验作者的能力，而作者的处理非但不令人失望，还经常给人惊喜。

1.他人视角——终极BOSS化的主角塑造

叶修被退役孑然一身，带着【君莫笑】和银武千机伞重回荣耀网游（金字塔底层），结合新区开服，一切从头开始，在剧情上有相当大的发挥空间。

a.第三方的梯度视角

从新区的多个首杀到副本记录再到攻略生意等等，仅在赚材料提升千机伞这一剧情线下，就可以看出作者将先期剧情掰得相当细碎，宛如铺台阶一般，一阶一阶地流露叶修的荣耀操作技术。

但凡是着意描写叶修操作技术的高超，除了白描对战场面，无一不是通过不断轮替的第三方视角来实现的，从网游玩家到俱乐部公会再到职业选手，从PVE到PVP，第三方视角的游戏水平呈梯度上升，叶修技术的含金量也越来越高。同时由于先前由低到高的阶梯状铺垫，叶修的实力——手速、判断力、精准度、操作技术等的展示由细微处不断积累，角色从种种空泛的名头里落地，实力体现更为具体。当然，有关叶修状态下滑的传言也不攻自破。

b.第三方的复合视角

除了伴随第三方视角游戏水平的不断抬升来印证叶修的实力，故事中形形色色的人也代表了各自不同的身份——普通玩家，职业选手、俱乐部人员、媒体记者、节目解说等等，他们构成了一个投向叶修的更为全方位、参差错落的多点复合视角，就如同众人在各自不同的点位观赏一座高山，每个人看到的都是山的一面，而所有的视点统合起来，才能堪堪拼合出高山的全貌。

通过这全方位的视角，一方面体现出叶修更为综合的荣耀素质，比如游戏内对抗时的经验意识，战术素养，游戏外俱乐部经营宣传的种种门道，乃至于应付记者的手段和分寸等等。

并且，将一众配角、路人甚至是对手作为阶段性的叙事视角，聪明巧妙地避免了主角视角辐射面有限且不太好频繁自夸的局限性，通过他人视角主观化时的种种惊艳、惊恐、愤怒、挫败、绝望的情绪流露，叶修的强大进一步客观化、神秘化，以往主角明、对手暗的惯用写法在此被调转了，成了对手明，主角暗——读者在自然代入主角立场的同时又不断同步体验着不同对手面对主角时的各种情绪，于是读者会发现，在《全职》中，主角的对手们从来都不让人痛恨，而多让人同情，他们弱小可怜无助，他们割地赔款和亲（x 而叶修则在各种卑鄙无耻禽兽的骂名中成功BOSS化了，BOSS嘛，变态bug是合理的。

如此喜剧性的处理轻巧地消解了一个角色过于全能完美的肉麻感与不合理性；另一方面，海量的他人视角也在不同的维度和层面充分地将整个荣耀生态圈激活了，自然又完成了对角色可信度的反哺。

2.“我”&“我方”——得利与失利

爽文中常以主角为代表的“我”与主角小队代表的“我方”在不断的冲突情节中得利来塑造主角（小队）的超然。在本文中，以叶修代表的“我”毋庸置疑，但“我方”则分为以兴欣众人为代表逐渐形成的“固定我方”和叶修在网游中跟不同玩家、公会暂时合作的“临时性我方”。

临时性我方在故事开头叶修的君莫笑帮各公会刷记录时就已有充分体现，有叶修参与代打的公会副本记录稳居榜首，蓝溪阁，霸气雄图在和君莫笑合作时洋洋得意，占尽便宜，而一旦君莫笑成了其他公会的帮手，那他们就成了望榜兴叹，束手无策的一方。君莫笑就像个外挂一般，得君莫笑者得记录。

临时性我方除了有将叶修的强大实力客观化（去油）的作用外，叶修与其他人的短暂合作里也帮人完成了诸如蓄力打脸（指在最终打脸实现前，有两方角力并互有上下的情形，比如圣诞小偷活动中，帮唐柔打剑锋所指；【无敌最俊朗】卧底期间帮霸气雄图羊团打脸狼团）、打击报复（帮陈果灭金公主爆装备）等爽文典型造爽成就，且由于被打脸报复的一方并不占据道德优势，从而爽得十分理所当然；

而固定我方的成型事实上就让造爽和搞笑的方式更加丰富灵活了，比如包子初到兴欣和众人去吃饭，一顿脱线发言把巧遇的嘉世老板陶轩和嘉世经理气到内伤；乔一帆初到兴欣网吧时一句惊讶又礼貌的招呼也让嘉世几人顿时身陷重围；魏琛和方锐更是拓展了猥琐无下限的境界，和叶修此中功力形成呼应，互相嘴炮之余更进一步地加快了主角小队占便宜的步伐。

但另一方面，“我”/“我方”在文中也并非一味得利，全无失利的情节。就如叶修在义斩训练基地帮斩楼兰代打时被孙哲平的再睡一夏击败、叶修和霸气雄图竞技场约战（故意）输掉比赛；或者“我方”团队在挑战赛、职业联赛上xx轮、xx场的失利；又或者是固定我方中个别成员的力有不逮或狼狈不利的局面。但这些失利情节的共同特点在于，它们都是非关键情节的失利，并不影响主角在关键情节上的成败。

就如同叶修在义斩被孙哲平打败后却换来孙哲平在挑战赛里给兴欣助拳，“我方”的种种失利反而成为一种达成主要目的上的蓄力，和情节设计上的变奏，柔化了主角无敌的不合理因素，因为毕竟，作者同样塑造了诸多与叶修实力相当的职业大神，他是能占便宜，但也不可能次次如愿。

同样的，主角小队不同角色可能存在的缺点，如唐柔的一味悍猛、包子的脱线、莫凡的不擅合作、罗辑和安文逸的操作短板甚至是方锐偶尔的大意轻敌等等，摊派掉了叶修全能的碾压优势，在爽文必爽的确定性下，它形成了一种富有变化、并不单调的“确定性”，增加了阅读的期待。同时，众人的不足又从各个不同的侧面印证了叶修的灵活多变、沉稳冷静、无懈可击，自然地让读者接受了他即是荣耀里那个衡量一切的标尺——不愧其教科书之名。

3.高精尖群像与“腐”叙事的留白（腐限定，非腐可跳过）

在情节逐渐推进、他人视角不断轮替之下，一众风格各异，特点突出的职业大神也纷纷进入读者视野。自然，在与叶修的对峙情节中他们极少有占据上风的情况，但无疑更多讨喜配角的出现，加强了读者对文本的情感认同。

虽然在书写女角色时，作者很难完全掩盖男性作者的土味，但在书写男性角色时，性格补益，角色互动，种种因缘际会，前尘后事，《全职》实在是一个质量极高且生态丰富的腐向二创天堂元文本。虐爽、甜爽、狗血爽，形形色色的情感模式应爽尽爽。从这个角度，《全职》着实给腐向读者提供了一种非给胜给的虹色爽法。（当年在烫圈吃过饭的都懂，就不展开了。

4.喜剧性的超然与悲剧性的内核

《全职》的“爽”本身，包涵了多重迎合读者情感需求的叙事，比如逆袭打脸，大神碾压虐菜，比如扮猪吃虎惊艳众人，利用“我有而对方不知”的信息差张力频频造爽，并且兴欣战队成型后变量颇多——包子成谜的脑回路，几人转职后的全新气象等等，也常在出人意表处给人惊喜。

而能为《全职》的爽锦上添花的无疑是它的喜剧性，哪怕重看第三、四遍，部分缺德情节也依然挡不住我哈哈大笑，包括很多在叶修面前吃瘪被打脸的角色，在看着他们时，也是让人不怀好意幸灾乐祸居多。甚至由于叶修某种程度上客观化的塑造，能巴望看到叶修吃瘪都是可乐的。

这是因为，“诙谐压制了读者的同情心，诉诸读者的智力而非情感”，喜剧性让读者形成超然于角色的感受而非代入和沉浸。

然而，喜剧性虽然使《全职》有着无比轻松的氛围，但它并不轻浮，竞技的残酷性一直作为一个主要的悲剧性内核存在于故事的基调之中。

孙哲平伤退，断送职业选手的大好前途；林敬言状态下滑，被新人后来居上；张佳乐为求一冠背负骂名……挑战赛第二轮无极战队失败后，作者花了一定的篇幅来写无极战队解散的前前后后。比起明星选手的状态下滑或一直无法得偿所愿，弱旅的消亡和平庸选手的汰换更默默无闻，也更寻常。梦想无贵贱，但比赛却有输赢，竞技逻辑下的优劣价值排序一直从方方面面主宰着选手的命运。

如前所说，喜剧性让读者超然于角色，那么竞技的残酷性重新又把读者拉平到角色视角，共情角色的所见所感。正是有了对败者们不乏严肃与尊重的着墨和书写，才更加凸显了荣耀夺冠的难度与冠军的分量。

喜剧性与悲剧性的平衡使得整个故事爽，但爽得有所节制。哪怕是叶修，固然从十区开始搅风弄雨，在无数小场面上占尽便宜，愁得各家分会长揪秃头毛，但这也存在于他的职业选手身份被剥夺的前提之下，叶修身上始终潜在着高能力与低处境的矛盾张力，明面上的占便宜源于他一无所有不得不从头开始，而到团队的层面，叶修突出的个人能力并无法完全掩盖其他成员的问题，兴欣的征程始终不改其以小博大，以弱对强的本质。

四、总结

从以往的看文经验来看，主角多是一个弧光饱满的角色，因为一个过于完满的、再无内部成长空间的角色往往就会导向自恋和肉麻，但《全职》偏偏塑造了一个完美角色，通过海量外部情节的密实锤炼，让他逐渐成型并毫无疑问地赢得了读者。

这里面，离不开一个以竞争为内核运转的、生态化的荣耀世界塑造。我一直觉得《近战法师》相对于《全职》，故事不够聚焦（相对于我这样的功利型读者而言），它仅停留在网游层面，而网游的事件则比较随机，没有形成一个有焦点的叙事。但在《全职》中叶修从网游重返职业圈的路径十分鲜明，在如此强力的剧情驱动之下，很多情节、冲突理所当然地被组织起来了。

同时，《全职》主角的BOSS化塑造实在足够去油解腻，他人视角下配角明、主角暗的写法让人耳目一新。而群像的丰满又让读者找到更为充沛的情感认同模式；另一方面，荣耀世界竞争逻辑下的悲剧性内核又平衡了爽文的爽以及喜剧性带来的文本过轻的问题，并且，主角高能低位的冲突，团体以弱斗强的实质都为这篇爽文带来了确定性中的不确定性，准确拿捏了读者的好奇心。

综合这种种，才成就了《全职》这样一篇爽而不油的优秀作品。

5年前看全职，哈哈哈哈哈哈哈
现在看全职，久坐，通宵，免疫力下降，记忆力下降，泌尿系统疾病……

现在关心叶修今天提肛了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