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届【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入围作品:岁月悠悠话小河II刘兆彬

文化 2024-11-28 05:00 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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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悠悠话小河

☆刘兆彬

故乡屋场东侧一里开外，经流着一条弯弯的小河，她的名字叫黄坊河。站在屋后山坡上远远望去，小河就像天际飘来的一根玉带，飞舞在广阔的旷野里，弯弯曲曲，闪耀着绿白色的光芒；稍远眺望，又像是一条银龙，在两岸茂密的护堤树林间，摇晃摆动着身体，自南向北缓缓游动。

黄坊河是湘江的支流，湘江是贡江的支流，贡江是赣江的支流，赣江是长江的一条大支流。在整个长江中游水系里，黄坊河就像一位娇羞的少女，在深山里孕育，在田野里穿行，默默地为长江奉献着她微不足道的浪花。千百年来，她以弱小的身躯，温柔的神情，宽广的胸怀，为岸边儿女贡献着芳华。

这是一条美丽多姿的小河，她由多条更小的溪流汇聚而成。她没有汹涌澎湃的波涛，却拥有小溪般的静美。她在我的故乡地段转了四个S形的弯，激流、险滩、缓段、深潭交替出现，展现九曲回肠的气势，呈现空谷幽灵般的静寂。河两岸，垂柳飘逸，百鸟歌唱，紫兰花散发出独特的沁人心脾的芳香，尽情展演着初夏里她的寂静、她的芳美、她的忧伤、她的期待与她的欢笑。

这是一条守护生命的小河，其中一段大约三公里，流经我的故乡——会昌县麻州镇黄坊村。这条小河穿行在两岸四百余亩农田中间，以她清澈的河水灌溉两岸肥沃的土地，稻田成片，鱼塘星罗。古往今来，乡亲们靠着这片土地繁衍生存，排灌站、潜水泵、引流渠，纷纷从她温柔的怀抱里吸取着甘甜的河水，浇灌滋润这片人间福地。

这是一条浪漫温情的小河。小时候，我们常常在河里快乐地游泳，逮虾抓鱼。在她温情的怀抱里，我们懂得了潜游，学会了蛙泳；她锻炼了我们的体魄，培育了我们少年的梦想、少年的浪漫；她提醒我们，下游还有愈来愈宽广的世界，鼓励着我们走向更大的人生舞台。

热闹是她曾经的格调。小时候，我们经常见到大人们在河里洗脚，洗农具，妇女们在小河里挑水、洗菜，洗衣服、洗家具。水牛成群站在河边，啃食嫩草，鹅鸭在河里戏水觅食。那时的河道，热热闹闹，人们须臾离不开她的怀抱。

我清楚地记得，小河的两岸种着成片的桃李。那时候，我们常常觉得饥饿，每当桃李成熟的季节，小伙伴们便来到岸边滩地上，采摘桃李，有甜的，有酸的，有大的，有小的；有早熟的，有迟熟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们统统摘下来，吃不了兜着走。这是我们最为快乐的季节。现在，桃李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杂草、灌木、乔木，遮天蔽日，高低参差，郁郁葱葱。那些吸引我们的桃李果香，只能出现在遥远的记忆里。不变的是，水边，仍然垂柳依依；水中，水禽悠闲。

我九岁那年，全流域发生连续数天的特大暴雨，河水吓人地暴涨，数百亩稻田被淹没，家乡沉浸在汪洋大海中，这是我在老家见过的最大的洪水。不过，水退得很快，只半天时间，便退到河道里。大人们迅速扶正禾苗，清除杂物，排除泥沙，农作物并没有多大损失。只是乐坏了那些池塘里的鱼儿，他们快活地随洪水逃逸，获得了自由，投奔大江大河去了，全然不顾他们的主人痛彻心扉的感受。

这些年，随着精准扶贫、乡村振兴工作的展开，沿河两岸，修建了水泥机耕道，但是，农忙季节再也见不到到忙于种地、收割的众乡亲，耕牛和人力被耕整机、插秧机、收割机、除草机等机器取代，为机器提供相关服务的，尽是一些老弱乡亲。这是时代的进步——这真是时代毫无瑕疵的进步吗？乡村的凋零伴随城市的兴旺，在中国大地上一刻不停地演绎了几十年。老家的光景，就是城市化过程中的一个缩影。每次回到老家，来到小河边，我便想起少年的情趣，追忆老家的故人，忧思故乡的冷清。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随着农村生产责任制的推行，饿怕穷怕了的人们，为提高粮食产量，攫取更大的收益，大量使用农药化肥，这条鱼虾成群的小河由清澈变得浑浊，鱼虾几乎绝迹，河水再也不能喝了。人们便纷纷打起了手工压水井，从地下抽取生活用水。河里再也没有少年游泳，水牛们也挺聪明，不再喝河里的水，它们和人一样喝起了井水。

如今，这条历经沧桑的小河，又恢复了儿时的清澈，河长们不定期检测着河水的理化指标，发现河水异常，立即就会查出根源，迅速开展整治。鱼虾又回到小河里，欢天喜地畅游在深水和激流中，甚至快乐得跃出水面，它们感慨岁月的无常，欢庆人类终于变得友善。

我常常幻想着这样的画面：故乡再度人烟稠密，小河里少年游泳嘻戏，鸡鸭成群，田野葱绿，六畜兴旺；惊醒后，我又觉得自己十分可愚可笑。故乡的亲人们好不容易踏出农门，成了“城里人，”我怎么可以如此自私地希望他们回到农村、回到过去，过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穷困潦倒日子呢？历史的车轮就像小河的水，滚滚向前，永不倒退。人们理所当然地选择追求更加美好的生活——任何人不能把农民绑定在土地上，在贫困落后中守望人生。

当然，任何思乡心切，执意返乡创业，开创现代农业的人，小河将永远张开她深情的臂膀，随时迎接他乡游子回归她的怀抱。她将永不停歇地为两岸肥沃的农田提供源源不断的乳汁，哺育万物的生长，满足人们对丰饶的期待。

作者简介

男，现工作单位为江西省赣州市会昌县富城乡人民政府，会昌县作协会员，四川省小小说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小说月刊》、《海莱坞》、《精短文学》、《岚山文艺》、《今朝》、《百花洲》江西日报、中国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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