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届【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入围作品:古镇风色II吴学良

文化 2024-11-29 05:00 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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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镇风色

☆吴学良

古镇是扇面上的一幅水墨丹青，青瓦、白壁、马头墙投射出的淡雅韵味，让我在流连里不忍离去。

群山丛中的岩脚古镇，在我眼里凝聚着明清以来文化融合的丰度。徜徉于古镇街巷，被时光浸润得古朴典雅的徽派建筑，被生灵踩磨得溜滑透亮的铺路石触目可摸；那些保存得较为完整的四合院里，正房、厢房、门厅、门楼、天井、回廊、风火墙错落有致地分列着，屋檐下的瓜垂柱、窗棂下的石雕壁体、楼道上的木雕栏板与地面排水石漏斗、添财缸相映成趣；茶楼林竹前鸟笼里传出的清脆鸣叫，楼厅茶碗弥漫出的烟缕般茗香，相伴三三五五围桌轻谈饮者，于你来我往里交替到暮色苍茫，八棱风灯在夜色里摇曳开放。街面风灯下的夜市惺忪着眼，马店已经没有马帮歇脚了，但依然挂着灯经营着风味小吃，还是一派清末民初时的韵致。我惊叹于古镇人沿袭着的、在店铺里用风灯照明的审美传统，或许，这才是寻梦者眷念、流连，不忍离去的原因之一。

古镇的丰度见证着这里的岁月，成为了解古镇最为迅捷的界面。是地自明代始有人烟聚居，至清代发展成为人称“小荆州”的商贸繁华之所，离不开它是水西通往安顺和省城的交通要道之一这一因素。尤其是在清初设立郎岱厅后，古镇系其属下“羊场分县”及归安顺府直管的“羊场巡检司”于此设置，无不凸显其重要地位。在黔民苦盐的年代，在川盐入黔的仁岸、綦岸、涪岸、永岸四大盐路中，其永岸盐由纳西水运至叙永，再陆运至雪山关下，一路经大定、织金、安顺；另一路经毕节至威宁。经过岩脚的是第一条，起始511公里，羊场巡检司的保盐护运关乎民生，成为头等要务。于此背景下，古镇八大盐号一度鼎盛一时。如今，河道边栩栩如生的运盐、贩盐雕塑，在默然里轻述着这一段历史。陈列在民俗博物馆内的官轿、蓬车、香炉、银锭、度称、石磨、油碾残件等，见证着昔日小镇的繁华，无不让人不发思古之幽情。我在永昌盐号旧址考察其回廊护栏镶嵌的《陋室铭》木雕版时，也曾感叹于商业文明和文化交融的力量是何其地激荡人心，一切让我不得不匍匐于地，顶礼膜拜！

山无水不秀，水无山不媚。

街衢外围，清澈灵秀的回龙溪似古镇绿色血脉，滋养着古镇的心魂。这条绕镇数公里长的河流摇曳多姿，为这方福地增添了别具一格的风度。我喜欢在暮色时分，于街面临水茶舍寻找一席坐处，倚窗凭眺与河相伴的四野风物。风灯下，它让我在这样的平淡日子恍若置身于秦淮河畔，乌衣巷内。我喜欢它在不知不觉里偷走我在岁月里的清浅时光和暖暖记忆，也喜欢在临河之地找一处民宿卧枕流水满足私欲，更喜欢它在悄无声息里一次次浣洗我在岁月里疲惫不堪的心灵。每当这样的时刻，回龙溪周围山顶或田野耸立的一方方碉楼，与半掩山间万灵寺里传出的诵经声，仿佛在向我诉说小镇的前世今生与我的今生前世，揉碎我于红尘俗世的残影。

在回龙溪游历，我时常把岸竹视作它的一段梦。

三伏天烈日把大地晒得气喘吁吁之际，岸边竹丛积露嘀嗒流韵，坠落的黄色竹叶东一片西一片地横陈在潮湿石铺路面。一丛丛钓鱼竹外水声潺潺，风送无上清凉；河中跌落堤坝的流水掀出朵朵白梅，珠若溅玉。古镇此时此刻就是一方洞天福地，让人断绝念想、怀想、空想、幻想，只求将身心托付给眼前山水，让山水充沛身心。而间或夜雨酣畅后，山间白昼便有细雨若针似芒，河雾若烟似缕，垂钓者于流雾里忽隐忽现，享受着“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乐趣，快意于江湖，相忘于江湖，又何尝不是一种选择呢！

彳亍在古镇，我很喜欢十景中的“九狮拜象”、“龙溪夜月”、“回龙晚钟”、“魁楼雪霁”、“石洞莲台”所呈现出的意趣和意境，我觉得在审美层面上它们也是古镇的另一种风度。倘若夏夜独坐岸边竹丛时，水映月色，交相成趣，古镇清末诗人黄伴松《龙溪夜月》“三蒿浪涨波翻雪，一鉴光摇水接天。”诗句便会涌上心头，其体物之工与状物之神妙，令我叹服。而若中秋赏月，石拱三合桥畔自然是绝佳之地。月映桥，桥映月相辉成趣，羊场巡检张龙门的“龙溪有老龙，无须弄月色。自抱项上珠，明澈水晶阙”诗句贴切生动，良辰美景让人浮想联翩，不知是美景赋予了诗人灵感，还是诗人赋予了美景魂魄？

丰度、风度复合成了古镇风色，让古镇成了“高原小江南”。仔细思虑，它的精彩之处就在于集城镇文明和乡野礼俗于一体，不像大都市只见文明进程，生态被阉割，礼俗被抛弃，让人找不到回家的路，找不到乡愁。因此，古镇才风色动人，才成为一个让人魂牵梦萦的地方，这是古镇的福分，也是每一个寻梦者的福分。

作者简介

吴学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有作品集及论著三十余种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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