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克兴 | 江北厂往事——过年

文化   2025-01-27 00:00   安徽  

俗话常说,小孩望过年,大人盼挣钱!长期处在深山老林,远离故土,老家尚有长辈和许多亲人,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都期盼年轻的游子新年归来,阖家团圆!有钱无钱都应回家过年。而山西、湖南的老师傅,假期短,只能留在山区过年,大部分厂领导和安保人员也得留下护厂值班。

无特殊情况(如越南自卫战和珍宝岛保卫战),厂领导都理解关爱,一律放假,并周密安排车辆接送。山区交通不便,全厂仅一部大客车,优先安排幼儿母子乘坐,一车如坐不下,够一车老弱病残,就再派一趟,少数可安排货车驾驶室。

供销科领导和车队早将所有货车解放、东风、大江淮车箱扎上大篷。山区盛产毛竹,劈成长长竹片,撑起框架,围上帆布,再用绳索箍紧,十几部大篷车齐刷刷待命接送。遇上雨雪天气,所有车轮加固防滑链,确保乘车人员来回安全,万无一失。

厂领导为职工平安回家过年煞费苦心,考虑细致,周密安排,车队所有司机师傅尽心尽力。许多老师傅,如一赵(书业)二徐(怀臣、泽中)三张(福生、爱贤、长顺),还有杨保举都参加过青藏公路修建,驾驶技术精湛老练。年轻的如卜庆生、李宝望、赵XX、花XX等都是陆海军部队退伍军人,个个技术顶呱呱,敬业负责。车队首任队长胡家德更了不得,曾参加过抗美援朝,在枪林弹雨中开着小吉普,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持冲锋枪,边开边冲,安然无恙!有这些经验丰富老道的驾驶员,从未出过任何纰漏!尽管山高路远,险峻挺拔,弯道狭窄,人们心安勿扰,毫无顾忌。

内人福气不错,女儿幼小,母女可乘崭新的大客车舒坦愉快先回。我们年轻职工只能乘大篷车,也开心知足。

车箱没有座位,就坐在行李包上。每辆车都挤的水泄不通,箱底脚碰脚,伸展不开,五个多小时颠簸,两脚麻木抽筋,却动弹不得。坐在车箱后面的,前车腾起的灰尘,呛得透不过气来,有的晕车,有的呕吐……都盼尽早回家过年,再苦再累也得坚持!车到合肥,大家纷纷乘火车各奔东西,众皆雀跃欢喜!

三天年,原还原,短短几天假,一闪而过,年味未足,余兴未尽。当年法定假,春节只有三天,厂方能放假五六天,已是额外开恩,只有按时返回,厂纪厂规,大家都自觉遵守,大篷车早在合肥办事处恭候。

1985年5月,历经七分(1968年~1975年)七合(1975年~1982年)又三年分离,终于夫妇儿女回巢欢聚,再也不用车马劳顿,来回奔波,到处折腾。

家乡人,能调回家乡过年,再也不是适来暂去的稀客,可以尽心享受美好充足年味。巢湖人过年非同凡响,十分讲究。每到腊月初八,家家杀鸡宰鸭,腌制咸货,封鸡封鱼,装香肠,揾糖果(米花糖)早将糯米煮成半熟晒干成”风籽”备好,融入熬制的糖稀搅拌,搬上案板,拍打成方,切成一块块糖果。花生糖、花生酥,芝麻糖、芝麻条、交切、生川,花样繁多。各家糖坊生意兴隆,人满为患,须排队等候。

农村更讲究,富足的大户人家杀猪宰羊,磨豆腐,备年货,忙的不亦乐乎!腊月二十三送灶,如同小年,进入大年冲刺阶段,胜过农忙双抢,犹如战役发起总攻!

巢南爱做送灶粑耙!城里亲眷也能沾光分享。城里人包春卷、卤荤菜,炸元子、煮五香蛋……近年,经济条件好了,人们图省事,都买现成的,年夜饭也不愿在家忙碌,早早在饭店订餐。下午还有一个程序,给已故先人烧点纸钱,或献花祭拜亡灵。

往年爆竹声不断,年三十零时直至天亮大年初一,烟雾缭绕,吵成一锅粥,连电话也无法接听。年轻人和孩子们兴高釆烈,欢快开心,老人嫌吵厌烦难耐。个人觉得,过年鸣放鞭炮,虽能烘托气氛,彰显年味,但以噪声换取热闹,得不偿失,并无实际意义,且污染空气,垃圾遍地,事故不断。巢湖市政早已发出通知,城区一律禁放,我举双手赞成。

到了大年三十,是全家团圆庆年高潮!农村大多在家备年饭,城里考虑仍有上班族,却改称年夜饭。饭前早将门联、福字、欢门(柘皋称“五幅")贴好。大门、后门、房门,连牛屋、猪棚都贴的红彤彤,窗户玻璃贴上福字,一派喜气洋洋!其乐融融。

贴对联也有讲究,如当年有亲属故去,则贴黄色对联,文字亦有考究,针对性恰如其份;第二年贴蓝色春联。如买不到对色纸张,索性不贴,第三年才恢复如常。

大年初一,首先携儿女给长辈(老太君)拜年,孩子外婆随二姨娘生活);初二、初三分别给大舅二舅拜年,初三轮到我家,我成了“地主”兼大厨二帮,既忙碌也开心!

1988年那年春节,内侄开一部大客车,满满一车人,在大庆门市部广场下车,几十人浩浩荡荡纷纷来到我家,厂里人惊叹:这么多人拥到哪家,岂不把屋子挤炸?

还好!这年,二次调整房子,50多平方,分在11、12幢连体三层楼房,八个单元,每层32户。我住三单元一层,在南侧路边自建一排平房,前后门与正房五门对开。自建房一分为二,门西侧小厨房,东侧为餐厅,前后房中间留有四合院,平房后面两侧又拖两个小披厦(洗刷间、小库房)公私合起来约90多平方,尽管来客较多,也能凑乎。

楼下一层,家家都在门前建有厨房,南面长长的通道,和对面一排排平房,形成一条街(狭长的巷子),人来人往,交流不断。那年那天,天气格外晴朗,春光明媚,老天爷赏光,至亲临门,喜气洋洋!

孩子外婆和两位舅舅、舅妈、三位姨娘、姨父、多位侄儿侄女、侄媳妇、侄女婿、侄孙们,自己一对儿女……屋内屋外都是人!

按巢县过年老规矩,效仿舅舅姨娘们先例,餐桌摆上茶碟、糕点糖食,瓜子,花生,端上热汽腾腾的香蛋,凉拌菠菜大蒜花生米、银耳,干丝等,绿白相间,色泽诱人!接着油炸春卷、山芋元霄。内人忙于接待,女儿和侄女做帮手,有的喜欢来点长寿面或白水元宵,各取所需,应有尽有。

早餐之后,两桌麻将,有的打牌,有的下棋,有的待在房间边瞌瓜子边看电视,孩子们有的放小鞭炮(单只拆开)有的打腊子,击弹子球。女眷有的在门外边晒太阳边聊天。打麻将的不知饥饿,干到下午两三点不收场,孩子有零食吃也不觉饿,苦了二舅,好歹我自建的大锅灶(墙角马蹄灶)能蒸两层荤菜,我专为他做了一碗最爱吃的糯米肉元子,劝他先吃点。

麻将扑克牌收场,餐桌腾空,可先上若干冷盘卤菜,什幺舌条、猪肚,猪耳、皮蛋,鸭胗,再从大锅里端上热气腾腾的各类荤菜,圆子、鸡鸭鱼肉、火锅,大家边饮边吃边聊,再炒点荤素搭配的炒菜,摆满两桌。人较多,两桌根本坐不下。

饮酒的就在餐厅,大方桌临时加四块月牙边,合成大圆桌,也仅坐十二三人;正屋里边支起一张中号圆桌只坐七八个人,喝饮料,红酒。其余多为女眷孩子们夹点菜,有的在厨房、院子、门外,有的围在桌旁,边吃边看大家猜拳、捣老虎杠子。什么虎吃鸡,鸡吃虫,虫拱扛子,扛子打老虎,笑声朗朗,气氛热烈。菜忙的差不多,众人要我上场,我不胜酒力,也不会猜拳,斟上满杯,点酒表达敬意:恭祝各位新年快乐,心想事成,年年吉祥!身体健康。

饭前端上老母鸡汤,再上几碟腌制的小菜,泡缸豆、踩白菜、嫩生姜、红椒片等,尤为踩白荣,黄橙橙,脆蹦蹦,红椒片又红又脆,鲜嫩爽囗,最受欢迎!侄女婿张庭红(二中教师)端起红辣椒就跑,众皆追抢,张老师说:拿香烟来换,一片辣椒一支烟,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饭后,内人忙着给学龄孩子们包压岁钱,孩子上班挣钱了,就不再享受这一礼遇!临结束,内人用红塑料袋将踩白菜人手一份,很受大家喜爱。

送走客人,母女俩开始收拾清扫洗刷,家里却留下大量礼品,烟酒糖食糕点水果,成了杂货摊子。又不开店,吃不了,许多东西根本不想吃却无法脱手,实在浪费!

此前我曾建议,长辈过年聚聚,就甩手来回,两袖清风,空手道拜年。晚辈从简,略尽意思即可,有人反对,说新年头上,空手上门像啥?一直持续数年。如今,终于不再购物,徒手来回,轻松便捷。平辈老人两免,互不送礼,晚辈也不再购物,包个红包(现金),简单轻松多了。不再像以往,年前备年货,跑菜市,钻商场,大包小包成袋装,左一趟右一趟,胜过农忙双抢,犹如上战场,又累又烦太紧张,尤其收尾一家,样样要买,面面俱到。前面的可借物送物!

其实,自少小离家,军队、军工二十几年就没过个像样的年。尽管在山区工厂有过七年夫妻团聚,多数回巢也只是蜻蜓点水,来的急,走的慌,匆匆忙忙作客而已!远不如儿时在父母身边那般自在、放任、惬意!

68年9月底,结婚仅三个多月即赶上过年,本不想回巢。谁不说俺家乡好,虽是根生土长的巢湖人,但家乡并无寸土片瓦,结婚时,一无所有,没房存身,舅舅让房,舅母回娘家,抱床被子寄宿十多天各奔东西。内人仍寄宿娘家。可内人来信一再要求,只得遵命而归。

她将我们安排男姥(姑父)家,男姥家住蒋家园(蔬菜二队),一队与二队均在卧牛山西侧脚下(今环城路)西临环城河,周边菜地成片,中间有条尺把宽的狭窄小道,断断续续,高低不平,许多缺囗(出水沟)。内人白天上班,晚上经常学习,我须等她回来,打着手电筒一同前往住处。

男姥家三大间砖墙瓦屋,坐东朝西,背靠卧牛山,西临环城河,靠山近水,风景秀丽。北侧周、刘两家近邻,坐北朝南,也是远亲,三家门前有个开阔的场地,形似四合院,临河而居。姥姥家北屋父子同室(三字),大表哥树生已成家另居。中间堂屋,大门朝西,南面一间房,用竹笆隔出一小间厨房。内人一早要去菜市上班,我很想睡会懒觉,姥姥天刚亮要煮早饭,大锅灶浓烟滚滚,透过竹缝涌进房间,烟雾缭绕,只好起身离开,发现场地南侧有一堆浆泥,如获至宝。吃过早饭,我当起泥瓦匠,没有泥瓦刀具,将泥巴撒点草沬,泼点水和熟,就用双手将竹篙笆上下里外糊上泥巴,秀才做田,锹不如手。忙了大半天,终使烟雾无法侵入。

临时安乐窝解决了,可岳母为年饭发愁,不断嘀咕:这偿好(怎好)?我暗忖:真不该回来,让老人操心!妈说:她伯伯(岳父)在时,一切不用我烦神,可现在……?我问:过年有什么人来吗?那倒没有,就家里几口人!那好办,随便弄几个菜,烧熟就行,我自告奋勇,我来搞!

其实,我也是黑充大头鬼,从没掌过勺,烧过菜,儿时都是父母哥哥烧煮,我只吃过看过。连队曾下厨监伙,袖手旁观,瞟学一二……一日三餐,都是大食堂大锅饭,从没动过手烹调烧煮。妈说:让你搞,多不合适?有啥不合适!听说女婿能顶半个儿,我父母早已离去,老家半个儿合在一起,就是整个儿了,你是我唯一的妈!当年媒人姐姐曾说过,就算你老多养个儿子!妈听了,心里乐开了花。从此视我比亲生儿子还亲,啥事都和我商议,我成了五口、六口、七口之家的主心骨顶梁柱!

老人发愁,觉得让新女婿自己动手忙年饭不合适,还有层意思我不懂。按巢县规矩,新姑爷头年上门是娇客,家家要接!果然,新年头上两位叔丈人,舅舅、大表哥依次接我上门作客。我才恍然大悟!不过,自己仍以主人自居。可每次回巢,都为居住为难。内人带小妹同卧,只得让她挪窝,去朋友家捣腿。

几年后小妹重病住院,全是我作主(详见前文四)。老人慈祥和善,一生与世无争,德高望重,福寿双全。七五年大女儿撤出,二女儿女婿顶替,更胜一筹,直至87岁高龄寿终正寢。

说过年就过年,过了一年又一年,新年新规年年变,一年更比一年强,岁数增长体魄健!活一年,乐一年,快活神仙赚一年。

最忆是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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