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早春,内人在西菜市一番紧张的忙碌,稍显松闲,向柜组同事打了声招呼,匆忙赶往经理部办公室,请会计刘辛出具一张证明,刘会计问啥证明?内人说“打胎!”刘姐惊愕:你只一个孩子,再添一个也不多,打啥胎呀?内人说,收入低养不活(转正前月收入仅22元)再说一个孩子都没人带!再添一个咋办?刘姐关心地说,我们都几个孩子,新老大、旧老二,补补纳纳破老三,咬咬牙都挺过来了,留着~留着!又问:小赵可同意?没告诉他。那就更不行了!没有单位证明,又无夫妻同往,孕妇是无法打胎的,她只好忧心忡忡而回。就在这年夏季女儿呱呱落地。
夫妻分居两地,总收入才60元,两人除去党费、团费、会费、寄费(每月邮寄20元,雷打不动),我生活费仅剩17元,比刚进厂学员待遇还低。
这年8月6日下午,我接到一份加急电报,电文仅6个字:“凤生女,妹住院。”我手持电报干着急!诸佛庵至合肥班车每天仅来回一班。次日,风风火火赶回巢湖,家中无人,问哥:都在医院,扒了几口饭,连忙赶往医院。
事后方知,内人临产前还在菜市上班,感觉肚子疼痛难忍,慌忙回家收拾点衣物,卫生纸,尿片,独自一人从小西门外老屋,沿小西门巷经东风路十字街转北大街(老街)边走边歇,过量具厂大门,七弯八绕好几里路,肚子一疼,即蹲墙角稍歇,谢天谢地,好不容易来到三康(县医院)。多蒙苍天保佑,到达妇产科,没有挂号、交费、检查等繁杂手续,直接进产房,医生熟悉。孩子出生后,医生问:你家怎么一个亲属不见?内人说:我家人都在三病区看医生抢救小妹呢!医生令护士通知,自己却回家打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荷包蛋送到床前。我找了一辆板车,将母女平安拉回,岳母继续留在医院陪护小妹。
我比“月嫂”还忙,既要单独照顾母子三吃喝烧煮洗刷,也不顾及屎尿血污,二婶说:你真辣!还要去医院送饭送汤!八月天气很热,为超近,直接翻越卧牛山,从量具厂后门,直插三康后院,汗流过多,大便不及时,引起便秘,久解不下,只好用棉柴棒挖掘,致肛门出血,好歹还没发炎。
小妹患的是急性肠炎,每天血尿几痰盂,输血没有出血多,医生已下病危通知,岳母面临经济困境,收拾行李,准备放弃,我不同意。医生问我是她什么人?我说是她姐夫,她跟我们一起生活。至此医生不理老人,只抓我说话。
小妹才17岁,刚上初中一年级。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这个年龄重病,是乡亲们不辞辛劳,来回一百多里,从老家将我抬到县医院,才捡了一条命!眼前小妹,内人胞妹,孩子们小姨娘,岂能坐视不管?妈说哪来钱为她看?我先掏了20元,够输200cc血,不够可将手表、缝纫机卖掉,那时上海表平价120元,可私卖二百四五十元,手表缝纫机都是抢手货,凭票或走后门才能买到平价。我又将两位哥哥请来商议:你们兄妹六个,就她最小,我们都在工作(两兄都是单职工,均有三个孩子),我们应尽最大努力挽救,才对得起她,对得起自己良心!也好向世人有个交待!两位兄长沉默无语,看来他们确有难处,还得回去和嫂子商议,第二天他们分别送来20元,表哥周树生也送钱送药(云南白药),这可是雪中送炭的救命药,医院、药房也不好弄。瞒着医生,一瓶分8次服用,最后连保险子也吃下,果然血止住了。否则上面输下面流,进的没有出的多。几天后,不用卖手表缝纫机,小妹康复出院。(直到36年后的2008年因脑血管破裂,抢救无效,终年53岁)。
母女均来家,我也解脱了,该回厂上班了。次年九月请探亲假回巢,小妹休学了,替我们带孩子,这哪行?我替她交了学费,让她继续上学。将年仅四岁(虚五岁)的儿子带进山,夫妻俩分处两地,各带一个,缓解家庭压力。
当时我正在政治处工会,事情太多很忙,必须将孩子送幼儿园,首先要经行政科办理入园手续。副科长宋竹元(山西人,著名画家,中国国画院院士,国学研究院研究员,多家客座教授,头衔太多……举不胜数,赫赫有名!蚌埠寻友时,还赠送一幅画并题字)欣然同意接收孩子入园。
△图为宋竹元画作《歌声嘹亮》
孩子带进厂,天真活泼,聪明伶俐,人见人爱,很受广大职工同事们疼爱关怀!老工人廖长庚夫人廖嫂还特意亲手为孩子做了一套小军装,配上军帽,领章帽徽,腰胯盒子枪(木制),俨然像个小兵,走在路上,我像训练战士一样,教他立正、稍息、敬礼,齐步走,向后转……引得路人止步观看,赞不绝囗。
孩子太小,离不开大人照料,我一个单身汉,既当爸也当妈,接送洗刷,吃喝拉撒,都一手承担!工会工作方方面面,千头万绪,具体办事人开始仅我一人,那时政治学习,会议特多,组织生活都是业余晚间,从不占用上班时间,经常加班加点,每天工作量十多个小时,我只能将孩子托付给同事老乡照顾,孩子也乖很听话,交给谁就听谁管教!
那时,凡职代会、积代会、工代会基本都有工会主办,只要是工会主席作报告,我都要开夜差,几拟其稿,反复修改,供领导审议后定稿,再用正楷规规矩矩抄写,遇到难认的生僻字,还得注上易认的同音字。有时像影子一样,躲在身后,小声提醒。(因张主任是老干部,文化有限),加班往往忙到深夜一两点。
职工食堂,是男女单身职工就餐之处,更是单身汉聚集的乐园。一到开饭,大家提着碗盆叮叮当当排队,孩子抱着绿色小篮球,靠墙坐在球体上。小篮球是途经霍山进站休息时,匆忙赶往百货商店花了3元钱买的,钱虽不多,但够买一双解放鞋,尽管自己鞋子开了几个窗囗,也舍不得买新的,能将究也不讲究,就当凉鞋还透气!孩子抱着球很开心,爱不释手。联想自己童年,父亲给我买了只比乒乓球略大的白皮球,价值一千元(旧币一角)也高兴极了,妈说:乖乖!半升米呢!
许多叔叔阿姨来到面前亲切地逗他玩,想家吗?想妈妈没有?孩子均摇头,真的不想吗?孩子没说心里话,怕我不高兴!孩子常问:爸爸,啥时候过年?我说:你数到100就过年了,他从12345数到39、49不会拐弯就卡壳,孩子望过年,其实过年了就可带他回家了。我饭菜打到手,叔叔阿姨们都将自己碗中肉菜拨点到孩子小碗中。
工厂的劳动纪律历来很严,上班只可提前,不可迟到、早退、中间溜,孩子在幼儿园,我必须提前几分钟将孩子接到办公室。小孩沿着二楼走廊拐弯往前溜哒,突然被一位领导发现,两手将孩子小脑袋紧紧夹起,提拎离地多高,孩子两腿乱衩,我随后赶到,领导发现慌忙放下孩子,我真想迎面给他一拳,若遇其他母亲,睹此遭遇,赏他一记耳光他也只得笑纳!忍无可忍,厉声怒斥:你有意见,可直接冲我来,干嘛背后作弄年幼无知的孩子?这是唯一不通人性之徒。孩子受惊连忙扑向我怀中,欲哭无声!小脸蛋留下彤红的两道魔印!这家伙自知理亏,脸色铁青,无言以对,灰溜溜钻进办公室。我抱起孩子,安慰他别怕、别怕,有爸爸呢!
△图为小兵四岁于江北厂照
单身男子汉带个幼小孩子,确是累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知情人都很同情、理解、关爱!广大职工,所有领导干部,老师傅,老同事都给予很多照顾帮助!留下深深的感激。文中所述的那位实属个例,不通人性,不解人意,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不是官僚,也是夹食歹乖,其面相就活像电影里座山雕!
军工十五年,我一直不忘部队的教育,退伍不褪色,尊重领导和老师傅,团结同志,勤勤恳恳,废寢忘食,兢兢业业,忘我工作,不计得失,也深受各级领导器重爱戴,虽不是啥官,却深受好评,在干部群众中均享有较高威信。尤其是工会数年,基本没有休息天。每逢节假日,很想睡一下懒觉,恢复点元气。球迷们找上门,将我拱起,厂篮队长张德平,偏要拖我带队去兄弟厂比赛(我是球盲不善球技),我说你是工会副主任(群众代表)完全可以带队!他们不答应。只好带着孩子一同前往。为大家做点协调、服务工作。
大别山周边二十多家军工企业,都有篮、排、乒乓球队。你来我往,不断交流互访,走的慌张,来人更忙……出门要联系车辆,来客安排接待……孩子跟着就餐,我主动向食堂交粮票伙食费,师傅们都说小孩子能吃多少?断然拒收了。
春节放假,我带孩子回巢,仍未到上学年龄,小姨娘找了工农小学原班主任老师,申述孩子尚小,附近没有幼儿园,家里没人看管,家临马路水边,请老师照顾,准予提前入学!老师向校方请示,一致同意接收,缓解我们全家困扰。能上学,却无人接送,一次刮风下雨,孩子打着伞,走到西圣大塘边,大风连人带伞一股劲往塘边刮,孩子紧抓伞柄不放,奶奶(外婆)在院子看见大惊,连喊:小妹快去!兵子危险!小姨娘奋不顾身冲过去,紧紧搂着孩子,化险为夷!
75年,内人和女儿进山,儿子留给大伯,却独自在城西上学,大人们都忙,顾不了孩子,我只好将孩子再次接到厂里上学。直到初中才交给大伯。
最忆是巢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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Ψ 一阵微微的巢湖风……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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