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幸第二天风沙稍静,我们可以骑马游云岗,云岗的佛像是北魏时的建筑物,几座临河的峭壁雕满了佛像。那种庄严的佛相,并不如近日俗人打雕塑得俗不可耐的,尤其壁上的神女服装酷似近日西洋女子所穿的衣服,古代的服装恐怕东西各国都受了印度和小亚细亚的影响,只不过蒙古和满洲两次侵入了中国,使中国妇女的衣裳越弄越俚鄙罢。只惜小佛像很多被人斫了头,据说日本人来游云岗很喜欢偷佛像,自然当中也有乡人偷了不少出卖。最粗俗的要算迷信人们为酬佛愿,重塑金身,好好一个石像,装上士敏土牛鬼蛇神的脑袋,佛像满身还贴满了红色祈福的纸钱,最大的佛像下边,乡民还搭盖了两座茅屋,养满了猪羊和鸡鸭,云岗雕刻是古代的文化,这种稀有的艺术已被埋于鸡豚臭粪之下了。我对赵承绶先生的贡献,以为云岗是一种艺术,佛像就使被偷了头,也不宜拿士敏土来补缺,罗马和希腊很多无头的石像,如果善于保存,也是文化的象征。赵先生欣然的接受我的献议,后来听说云岗就不如我到时那样龌龊。
在大同只停留了一日,夜里十二时附包头来的火车经张家口回北平。路经南口下车休息了二十分钟,等调转机车下岭,因此又看见当日建筑平绥铁路的工程师詹天佑先生的铜像.南口的工程在世界铁路史是有名的,大约因为詹先生是广东人罢,我膽仰詹先生的遗像,也引起我对于乡土豪杰的崇拜,我们到了北平,即当夜赴天津,覃理鸣先生在吴达铨家内食夜饭,我们又到吴家会合,覃先生倒是一个痛痛快快的人,他不赞成谢慧生先生的执拗,他也不满意邹海滨先生的罗苏。我那时还和邹海滨先生打了一次笔墨官司,然后藉着汪先生的调停,扩大会议才勉强宜告成立。
扩大会议是什么呢?表面上合着一二三届的中央委员,骨子里还容纳了上海的二届两三人。那时我虽是坚持着要维持护党的法统,只是汪先生大有让步的决心,我还记得汪先生有一次来电很愤激,说我不应该过于坚持原来的法统。汪先生既是那样让步,励斋和我都没有话说,扩大会议就那样成立,老实说,改组同志会是汪先生后来在十九年一月一日通电解散的,就使当日不解散,改组会的精神也在那时消灭得无影无踪。因为改组同志会有它的主张,有它的立场,而阎先生另外有他的一套,西山会议派又有它的私见。我们既会在一块,改组同志会的主张只好一骨碌袋起,只谈反蒋,不谈主张,这样改组同志会的精神便根本萎谢了。还有的是改组同志会以反对非法的三全代表大会为号召的,现在北平的扩大会议,既不维持过去的法统,也难谓为合法,并且阎百川、冯焕章,都是三届的委员,为着事实,没有方法不把他们包含在会议之内,这样改组同志会以反对三全大会始,而以容纳三届的委员终,更且包含了第一届委员而又包含了上海的第二届委员,虽然上海的第二届没有明白抬出招牌来,但实质上已融冶在一块,由是改组同志会仅有的立场也因此消失了。
我对于此次扩大会议的办法,内心非常之不赞成,无如汪先生既有这种坚决主张,我们若不让步,北方的局面也会受严重的影响,于是东凑西凑,扩大会议于是乎成,至于阎百川先生个人呢?他素来揭橥容纳各方人才,于是北方的落伍军人和退休政客一个个变为三山五岳的英雄,一气麋聚北平,很像摆下一个诸仙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