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病友》|| 徐培元

文化   2024-08-27 19:36   河南  


很久没有回老家坐诊看病,一大早,诊室门口围了一堆病友。还没有等我进来换上工作衣,他们一哄而进、争先恐后,推着轮椅的、拿着片子的、疼得扶着墙捂着腰的。

有的说:“我等好久了,我先看。”

有的说:“我实在痛的受不了啦,让我先看吧!”

有的说:“大夫,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可是你的老病号。”

……

一群人紧围着,叽叽喳喳的吵闹,实在是看不成病了。我站起来说:“这样大家都看不成,还是排队按秩序吧。”我看着大家都不以为然、无动于衷,只好言辞激烈、厉声厉气地讲:“第一个号先看,若不讲秩序,这样都看不成。第二,大家一律平等,不要再摆自己的特殊性了。”以前遇见这种情况,我总是祭起一个法宝,那就是诊室的门。可是,助手总是将门把的不严,诊室的门时不时被冲撞开。行医多年,我怎能不理解患者的忐忑、焦躁和苦痛呢!

病人一个个被送走了。临末,走进了一个消瘦的中年人,戴着一顶帽子。他一面抹掉头上的帽子,一面满脸笑容地说:“徐大夫,你不认识我了吧,我是你的老病号。八年前我得了肾癌,找你切的肾。这次来,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我凝视他一会儿,见他精神虽好,但面黄肌瘦,头发一根也没有了。

我想起来了,他是我的本家,年轻的时候,他接班进了乡的供销社,在农资门市部当销售员。那时,李塘是一个小街市,晴天灰土、雨天泥泞。间隔一天逢一次集,逢集的时候,街市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叫卖声汇成一片,甚是热闹。街面上是一些拉着架子车卖菜和摆地摊卖小东西的。乡供销社的门市部是一溜排青砖红瓦的房子,卖糖烟酒的、卖布匹的、卖日杂百货的,售货员应该都是干部子弟,个个神气。隔着一座高高的柜台,她们织着毛衣,与同伴闲聊着什么,见着顾客爱理不理的。走过供销社铁皮双合的大门,在最西头就是农资门市部。农资门市部卖农药、化肥,还有点灯的煤油,远远的就可以闻到刺鼻的异味,在乡土的气息里显得格外不同。后来,供销社散了,我的这位本家一直在李塘街上开门市部,干老本行卖化肥农药。

“爷伙的,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倒霉,前年又得了食道癌,这两年化疗,身体彻底搞垮了。最近,吃硬东西有点埂塞,想找你帮忙找个大夫再看看。”我才知道,他因为化疗,才掉光了头发,蚀尽了强壮的身体。

他接着说:“刚得食道癌的时候,正赶上疫情管控最严。那时一有事情就找你,真是麻烦你啦!”

我这时才联系起来那时的情景,在疫情之下,不幸的人更加不幸。他被查出食道癌后,来省城住院,癌细胞扩散兴风作浪,疼痛难忍,度日如年。冬日洁净的阳光掠过病室的窗帘投影在白色的墙壁上,漫过的影子似生命在流失,又如伸过来的死神的魔爪。

大夫们来查房,病人痛苦的表情情让他们很焦虑,但看到了在那奄奄一息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赶快把你在县医院取的病灶拿过来做进一步分析,或许能找到救急的药物。”查房的大夫说。

“唉,路封了,火车也停了。怎么办耶。”家属无奈地回答到。

想到那时,很多常规的医疗工作受防控政策的影响,几乎停滞了。新冠成了百病之王,通吃百病。我们都被封闭在小区内,日复一日,别无他事可做,每天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测核酸了。

过往得事情抛在脑后吧。我听他继续讲道:“幸好化疗效果不错。唉,怎么会同时得两种癌呢,是不是与我接触农药化肥时间长有关呢?”

“可能是吧,你的孩子没有接触这些东西吧?”我担忧地问道。

提到了这个问题,这个病友欣慰自豪地说:”两个儿子都读了大学,老大毕业后在深圳创业成功,成了公司的股东之一。“

看到这个病友舒心地笑容,我的心境也明朗了。我们人呐,无论身处何境,孩子就是我们的未来,我们的希望!不管承受多大的苦难,只要后代好,一切也就释然了。

(作者简介:徐培元,中国致公党党员,医学博士,教授、主任医师,现就职于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泌尿外科。兼任河南省抗癌协会泌尿生殖肿瘤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河南省中西医结合学会泌尿外科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河南省科普学会泌尿外科专业委员会常委、息县中心医院名誉院长等职。曾赴美国哈佛大学和丹麦奥胡斯大学访问学习。197112月生于息县八里岔乡莲花村。)

大息地
一块历史的厚土,源远流长;一方文化的故园,生生不息;一张发展的名片,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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