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小时候体弱多病,不满周岁的时候住了四次医院。有一次,二哥病的不吃不喝、奄奄一息。母亲带二哥去县医院,医生说没有救了,让抱回家。母亲不愿意放弃二哥,在走廊里的椅子瞅着他,一会儿缓过劲,又能吃几口奶了。母亲又抱给医生看,才被收住院。母亲总是担心二哥长不大,就带着二哥算命。算命先生说:“这孩子的命就像屋脊顶上的琉璃瓶子。除非找到一位姓刘的干爹,才保一生有惊无险。”机缘巧合,土改时,我家祖宅的前厅土改给祖父的佃户,从老虎乡来老围子租种土地的一位本家,他媳妇死了,留下了一个女儿;这位本家后来再婚,娶了一个外乡的寡妇。本家离世多年,我从没见过,但至今还记得那个老妇的样子。她总是穿着半旧黑棉外衣,性情温和,从不与人争吵,瘦高个子,孤拐脸,说话瓮声瓮气。前夫姓刘,她带着前夫的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改嫁到老围子。刘老二欣然同意做二哥的干爹。二哥的干爹年轻时身强力壮,说话结巴,秉正中透出机敏。我总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娶了一个疯傻的女人做老婆。一群不懂事的孩子时常围在她身边,只见她衣衫不整、污面散发、自言自语,一会儿指天画地,一会儿嘿嘿一笑。他们养育四个子女,幸亏有一个老母亲,才不至于窘迫至极。上世纪六十七年代,那时候还不施行计划生育,几乎每一个家庭都有不少孩子。大家都不矜贵,缺衣少食,只有到了过年才有可能穿上一件新衣服。母亲说,干爹每年接二哥去他家吃年夜饭,临毕送给二哥一顶新帽子。二哥长大了,与干爹的来往并不密切。他在老家读书,考上了八里岔农高,只上了半年就辍学了。早已分了单干,家里急需劳力,二哥下学后就帮母亲干农活,体单力薄,吃尽了苦头。二哥结婚需要钱,四处借债。二哥的干爹又被请到上席,几两酒下肚,面红语滞,慷慨解囊,把辛苦积攒下的卖粮食钱借给了二哥,解了我父母的燃眉之急。后来,每逢过年,二哥去他干爹那里拜年,备点薄礼,渐渐地与干爹一家建立了感情。十几年前,二哥的干爹因脑出血全身瘫痪,在床上躺了四年,吃喝拉撒不能自理,受尽了折磨。二哥的干爹死了,二哥回老家奔丧;干爹出殡时,二哥和他的干兄弟一样,在棺材前拉纤,送往墓地。二哥的干爹是外乡人,流落到老围子,亲人不多。干爹不在了,干爹的子女仍视二哥为亲人!(作者简介:徐培元,中国致公党党员,医学博士,教授、主任医师,现就职于郑州大学第一附属医院泌尿外科。兼任河南省抗癌协会泌尿生殖肿瘤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河南省中西医结合学会泌尿外科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河南省科普学会泌尿外科专业委员会常委、息县中心医院名誉院长等职。曾赴美国哈佛大学和丹麦奥胡斯大学访问学习。1971年12月生于息县八里岔乡莲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