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西里·康定斯基（Vassily Kandinsky，1866-1944）被誉为现代抽象派艺术的奠基人之一。他在历经人生的重重挫折后，才获得了迟来的成功。
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康定斯基，为了学习绘画而选择离开俄罗斯，前往德国，后来他在德国创立了 20 世纪最多产的艺术团体之一——“青骑士”（Der Blaue Reiter）。他的人生，有时是集体式的探险，但更多的时候是对个体与心灵的追寻与求索。
CHAPTER 01
俄罗斯的童年岁月
1866 年 12 月 4 日，瓦西里·康定斯基出生于俄罗斯一个非常富裕的家庭，父亲是一位茶叶批发商，他的家族世居西伯利亚东部。康定斯基的家族属于莫斯科的上层资产阶级，父母虔诚地信仰东正教，因此也依照该教的仪式为孩子们洗礼。他们给康定斯基取了与父亲相同的名字，但很快又亲昵地唤他做瓦西乌图查（Vassioutotcka）。
康定斯基作品《夏季》
1901 - 1904
由于家境殷实，康定斯基一家经常去欧洲旅行。三岁的时候，作为家中独子的小康定斯基，已经坐在父母的行李箱上游览了诸如威尼斯等一些欧洲的大城市。他是家人关注的焦点，尤其是母亲的妹妹——姨母伊丽莎维塔·提格赫耶娃（Elizavetha Tikheïeva）,她生于波罗的海地区，是一位很有文化素养的女性。正是这位姨母，给予了小康定斯基音乐和阅读上的启蒙；带领他进入格林的童话世界；还教授他德语——她的德语说得很流利。
康定斯基作品《贵妇在莫斯科》
1912 年
小时候的康定斯基，经常跟随父母与莫斯科乃至世界级的上层名流来往——那些名人在史蒂芬·茨威格的《昨日的世界》里曾被提及。康定斯基早期作品的创作灵感，正是源自这些童年记忆——这些优雅的女士穿着紧身衣，从来离不开小阳伞和大檐帽，以此来保护他们那作为上层社会女性标志性特征的洁白肌肤。
CHAPTER 02
资产阶级的教育
康定斯基五岁时，跟随父母举家迁居，离开了寒冷的莫斯科，来到敖德萨（现在的乌克兰境内），并在那里定居。敖德萨这座城市位于黑海岸边，气候温和，适宜居住。但那段时期，对于这个小男孩来说却是非常艰难的，因为他的父母就在那个时候离了婚。母亲很快又和敖德萨的一位医生结婚了。小康定斯基虽然有了新家庭，但他已经开始感受到生活的无趣——这种情绪或者性格，持续影响了他的一生。
陀思妥耶夫斯基
1821-1881
后来，康定斯基想要从文学中寻求安慰。在俄罗斯，作家才是真正的国家英雄，他们在小说中塑造和体现着俄罗斯人民的灵魂。他热爱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康定斯基和那些资产阶级男孩一样，接受过优质的教育，练习过剑术和马术。在敖德萨语法学校学习时，他的爱好使他选择了人文学科，学习历史学、宗教和逻辑学，他那时的表现算得上是个好学生。
CHAPTER 03
莫斯科，文化与政治之都
虽说敖德萨气候宜人，但它毕竟只是个小城市，比不上首都莫斯科——而且只有在莫斯科，在这个可以常伴父亲左右的城市，康定斯基才得以发现歌剧和绘画带给他的乐趣。他参观了由企业家迪亚列夫创立的同名画廊，对那些年轻的俄罗斯画家钦慕至极。
一股混杂着艺术和政治的新思潮涌向了俄罗斯。不得不说，康定斯基的父亲属于思想开明的那类人——他们认为有必要对国家进行改革，摆脱沙皇的集权统治，建立一个更加现代、公平的俄罗斯。因为父亲对他悉心而无私的爱，以及父亲理想的教育理念，康定斯基决定留在莫斯科攻读法律。
CHAPTER 04
康定斯基，革命者？
1885 年 8 月 7 日，康定斯基进入莫斯科大学。他因循着莫斯科富裕阶层的传统，开始学习法律和经济学。然而，他小时候学习的素描、绘画和音乐等课程，很可能更加潜移默化地吸引着他去成为一名画家。正如他后来所写到的：“我发现我那时并没有足够的力量找到令我放弃其他义务的理由。”
他住在叔叔家，并在那里认识了安娜。安娜是他的表妹，小名叫安妮亚。多年后，她嫁给了康定斯基。康定斯基在读大学的几年间，将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丘普罗夫（Alexandre Ivanovitch Tchouprov）视为“真正的精神之父”。丘普罗夫是学校里最有名望的教师之一，他不仅富有智慧和声望，还特别无私。此外，丘普罗夫还属于主张将科学研究与人文主义结合起来的开明人士。
康定斯基受其影响，对工人和农民的利益满怀关切。那时，这所大学的文化和政治思潮十分活跃。正是在同一时期，列宁的哥哥参与了一场针对沙皇的密谋，被处以绞刑，学生们和教师们因此分裂为理想主义和激进主义两大派别。然而，尽管那时的俄罗斯已经开始变革，但社会和政治的改革进展非常缓慢，比如说，那时农奴制刚刚被废除。康定斯基对俄罗斯的古老传统和东正教颇为留恋，因此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伟大的革命者。1889 年，他接受了一项科创任务，这项任务将深深地改变他。
CHAPTER 05
俄罗斯灵魂的发现
1889 年夏，康定斯基被莫斯科大学和自然科学皇家学会的人类学民族志部，派往莫斯科北部、巴伦支海沿岸的沃洛格达州进行一次田野调查，以完成一项科研任务。这里属于芬兰-乌戈尔民族，其祖先多以打猎和捕鱼为生。随着工业革命和交通工具的发展，俄罗斯人开始控制他们的领土。当地的传统文化趋于式微，正在逐步消失，艰难地经受着变革带来的冲击。
沃洛格达州
（资料图）
所以，这个时期的民族志田野调查课题特别多，学者们都很想了解当地居民仍保留的风俗习惯。尽管这些居民受到基督教的教化，却仍然鲜明地保留着他们的传统习俗。这次调查对于康定斯基来说，不仅给他的心灵带来冲击，而且给予他强烈的艺术震撼。从他日程本的记录来看，那些乡村建筑和民族艺术似乎与当地的“习惯法”一样吸引着他，虽然后者才是他真正的研究目的。
沃洛格达州
（资料图）
正是在这次旅行中，他第一次进入枞木屋，这次经历也一直留存在他的记忆中。当他站在那些用来装饰墙面的，有着“鲜明和朴素”色彩的民间图案前，他有一种“进入了绘画之中”的感觉。再加上夏天的太阳不间断地照亮着夜晚，将黑夜变成白天，这种白夜现象使这个地区总是漂浮着一种不寻常的、超自然的气氛。这莫非就是他后来艺术追求（指他后来在“青骑士”时期所定义的“内在需要”）的根源所在？
CHAPTER 06
瓦格纳与莫奈
康定斯基回到莫斯科后，在丘普罗夫的指引下成为经济学和统计学专业的科研助教。同时他也是法律协会的成员，并开始撰写一篇关于工人工资的博士论文。然而，康定斯基因存在危机而感到抑郁，因此越来越疏远法律。
瓦格纳歌剧《罗恩格林》
1895 年发生了两件大事，为他后来的艺术发展留下了深刻的印记。第一件是他到莫斯科大剧院观看了理查德·瓦格纳的浪漫歌剧《罗恩格林》。
瓦格纳歌剧《罗恩格林》
康定斯基开始对瓦格纳的作品深深着迷，他后来将音乐的体验转变成色彩的体验，因为不同的乐器组合在他身上唤起了不同的意象。
瓦格纳歌剧《罗恩格林》
此外，主题的运用让一段旋律可以自由地与一种抽象思想结合到一起。
另一个决定性的影响因素是莫奈的《干草堆》，这是法国印象派画家在莫斯科的展览。
莫奈作品 《落日余晖下的吉维尼干草堆》
1888 - 1889
在莫奈的这幅作品前，他感觉“这幅作品缺少客体（主体）”。但是这幅作品深深地感染了他，所有的细节都铭刻在他的记忆中。从此以后，他都无意识地舍弃客体（或者说主体：这里显示出他的犹豫）作为“画中不可或缺的元素”的重要性。因此，在反复召唤之下，康定斯基逐渐放弃了摆在眼前的法律职业生涯。
1896 年，他在多尔帕特大学获得教授职位，但他辞去了职务，开始投身于绘画，并开始学习雕塑和物品装饰的技巧。
既定的职业生涯终止了，他需要给自己注入新的血液，追寻滋养他的唯一爱好。这一切可能会在巴黎实现，但后来是在慕尼黑——19 世纪末最伟大的艺术创作中心之一。
CHAPTER 07
大龄学生
康定斯基于 1896 年末来到慕尼黑，并在阿兹贝艺术学校注册入学。但这所学校的素描课不太吸引他。当时，许多东欧的艺术家为了深入学习绘画和进入美术学院，都选择来巴伐利亚的首府定居。
康定斯基在市郊的施瓦宾格住下，这个地方很快成为当地重要的先锋艺术中心。这位俄罗斯人在画室的学生中显得有些不和谐，不仅仅是因为他明显比其他人年长（他已经 30 岁了），而且打扮也很独特：留着山羊胡、戴着圆眼镜、穿着大学教师的礼服。
CHAPTER 08
色彩给予我激情
康定斯基在阿兹贝艺术学校只短暂学习了一段时间，重点研习了风景画。自 1900 年起，他开始在慕尼黑美术学院里上弗朗茨·施图克的课程。这位“慕尼黑分离派”的著名人物向他传授了素描以及解剖学。作为一位优秀的线条专家，弗朗茨·施图克还是慕尼黑分离派艺术运动标志性作品《帕拉斯·雅典娜》的作者。
施图克作品《帕拉斯·雅典娜》
1898 年
施图克住在伊萨尔河畔一所看起来像古代教堂的大房子里，他十分擅长运用色彩。康定斯基与他成了朋友，但当康定斯基对颜色运用过于奔放（用他导师的画来说，是在“挥霍颜色”）时，施图克也会批评他。
为了引导康定斯基，施图克建议他用黑白色调作画，以便更好地掌握绘画，使线条更为凝练。
但康定斯基的内心热情洋溢，他进入学院只有一个想法：把画架放置于田野外。“对自然的热爱之情，主要是由色彩给予我的愉悦和激情构成”。
康定斯基喜欢天空之蓝，田野之黄与绿。他逐步形成了介于学院派和印象主义之间的风格，开始探索出一条属于他自己的路。
CHAPTER 09
“方阵”协会
1901 年，康定斯基和施图克画室的其他学生，包括罗马尼亚画家恩斯特·斯特恩、德国艺术家亚历山大·冯·萨尔兹曼和素描画家罗尔夫·尼兹克一同创立了“方阵”（Phalanx，取自古希腊军事词汇）协会。这是一场先锋运动，他为此设计了第一次画展的海报：完全采用新艺术风格的两个戴头盔的士兵的半身侧面像。这是对施图克的致敬，因为他也热衷于古典题材。
1902 年，康定斯基开始在附属于该协会的一所学校任教，该校对所有人开放，包括女性。学校的规定相当灵活，教学也不墨守成规。康定斯基不拘泥于刻板的传统教学，他将学生带出画室，和他们一起骑着自行车参观巴伐利亚的教堂，携画笔、画架，在室外戴着草帽或大檐帽作画。
于是，他的身边很快聚集了一群知名人士，尤其是女性，其中欧嘉·米尔森（Olga Meerson）和玛利亚·基斯勒（Maria Geesler）也和她们的老师一样，对艺术怀揣着同样的激情。加布里埃尔·蒙特也是他的学生（后来成为他的伴侣，两人的关系一直持续到 1914 年“一战”爆发）。
因对慕尼黑艺术圈中难以撼动的保守主义感到失望，康定斯基和蒙特很快开始了多次旅行：先是威尼斯，而后去了敖德萨、莫斯科（1903）、德累斯顿，然后再次前往敖德萨和意大利（1905）。他认为，绘画的奥秘在别处。
正是在这段时期，康定斯基开始酝酿关于艺术的理论文章。对他而言，艺术行为是近乎造物主的举动：“从技术上看，一切作品的产生类似于宇宙的诞生——在各种乐器制造的混乱轰鸣中产生的灾难，最终创造出一种被称为天体音乐的交响曲。创造一部作品，意味着创造世界。”（《回首过去》，Regards sur le passé）
CHAPTER 10
相遇
在康定斯基的学生中，有一位 24 岁的可爱女子，名叫加布里埃尔·蒙特，她是德国人。她的父亲在美洲赚了钱，让她可以不为生计发愁，而专心从事她所热爱的绘画。
由于二人长时间一起在户外的湖边作画，因此越走越近。尽管安妮亚也住在慕尼黑，但康定斯基与她越来越疏远。在 1903 年的莫斯科之旅后，康定斯基成为蒙特的情人。他们一起游览德国南部：罗根堡、兰茨胡特以及上普法尔茨的纳布堡。康定斯基很喜欢那里的中世纪村庄，在那里，他仿佛回到了童年时期的童话世界中。
他将这些景象雕刻在木头上，后来又描绘在画中。正是在这段时期，他创作了《约会》，并开始在他的画中加入一个骑士的形象。这仍是非常个人化的象征，意指在艺术斗争中他宁愿孤军奋战。1904 年，“方阵”协会下属的学校在延续了三年之后关闭。康定斯基辞去了教师、校长以及画廊经营者的职务，这对他而言不能不说是一种解脱。
CHAPTER 11
关键阶段：秋季沙龙
1906 年 5 月，康定斯基开始在法国定居一年，先是在巴黎，后在塞夫勒。这段时期的康定斯基既富有又活跃，他通过各种方法和技巧继续寻找他的道路。他先是与美国女性文学家格特鲁德·斯泰因结识，斯泰因对于立体主义的传播起了重要作用。在她的介绍之下，康定斯基很快参与了一个全新的画展——秋季沙龙。在赫克托·吉马德和菲利克斯·瓦洛东的支持下，秋季沙龙于 1903 年创建，主要目的是推广年轻的印象派先锋画家，最初的举办地位于小皇宫博物馆，后迁至大皇宫博物馆。康定斯基这位俄罗斯大师展出了他的 21 件作品，包括木雕作品以及蒙特从他的油画中获得灵感而制作的挂毯。
画廊经营者艾利克斯·梅罗达克-让洛在昂热的人民博物馆展出了康定斯基的作品，同时展出的还有保罗·塞尚、亨利·卢梭和野兽派画家的作品。尽管艾利克斯对康定斯基的作品充满热情，但评论界对他画中运用俄罗斯风情和日耳曼故事所构建的多彩世界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康定斯基描绘的各种小场景确实是从他对祖国的记忆和在齐良人地区之旅中获得的灵感，从他在 1903 年至 1904 年创作的《俄罗斯的一幕场景》（又名《星期日》）中也可以看出这种影响。
他用一种极具装饰性又具有民族特色的方式，创作了这幅小幅面的纸板蛋彩画。观众的目光被这种明亮的色彩和那些在城市的高墙脚下忙碌且着装讲究的小人物所吸引。但《俄罗斯的一幕场景》并没有照搬莫斯科的现实生活，更确切地说，它是对带有传说色彩的民间场景进行的新的演绎。这个场景尽管只是描绘生活琐事，却蕴含了潜在的意义。画家在此展示了基督教的礼拜日与其他宗教习俗共存的景象。对于俄罗斯北部的人们来说，桦树是一种神圣的树木。康定斯基的图案已经成为一种“编码语言”。
CHAPTER 12
穆尔瑙：“我相信永恒的生命与永恒的美”
在多次游历欧洲后，康定斯基于 1908 年回到了慕尼黑。很快，他与蒙特在穆尔瑙定居。正是在那里，他实现了“抽象艺术”的飞跃。
康定斯基
一天晚上，他回到画室，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看到了一幅无法描绘其美的画作，画面从内到外散发出光芒，但他只感觉到这幅画的形状和色彩，而内容则让他完全无法理解。很快，他便认出这是他的画作之一，只是挂反了。“在这之后，我意识到是‘物体’破坏了我的绘画。”在寻找表达方式的过程中，康定斯基开始逐渐摈弃所谓对“客观”形态的简单颜色填充，而赋予了颜色本身表达的功能。
正是在这个时期，他参加了由“桥社”在德累斯顿举办的图形艺术展（1909）。同年，他与朋友雅弗林斯基创立了慕尼黑新艺术家协会，这个协会的画家们对艺术的精神使命怀有相同的信念。他们认为，艺术能对抗物质主义，也能与科学形成对峙，即康定斯基所说的“我相信永恒的生命与永恒的美”。但之后由于对艺术本质认识上的根本差异，他离开了这个协会。在与学院派抗争的同时，他与弗朗茨·马尔克开始筹备《青骑士年鉴》（以下简称《年鉴》）。
CHAPTER 13
艺术家的内在欲望
“青骑士”是一次在艺术兼出版上的冒险，它是对艺术解放探索的直接延伸。这种艺术解放曾得到慕尼黑新艺术家协会的鼓励，但那些因循守旧的艺术家仍然对此深感恐惧。
“青骑士”这个名字本身是康定斯基 1903 年创作的一幅画作的标题，又通过马尔克和康定斯基倾注了所有力量的色彩抒情，表达了一种逃避的愿望。
第一次展览于 1911 年 12 月 18日在慕尼黑的汤豪瑟画廊开幕。几位主要艺术家的作品清晰地反映出他们之间的相互联系，因此这些画作体现了一种个人抉择逐渐消弭的同质性。
康定斯基展出了《作曲5》《即兴22》《莫斯科印象》。在这些作品里，表象和微妙的细微差别被运动和色彩所取代。画展还邀请了蒙特，奥地利作曲家阿诺德·勋伯格（他的绘画活动主要集中在 1907 年至 1910 年），受康定斯基影响的阿尔伯特·布洛奇，俄罗斯立体主义的布尔柳克兄弟大卫和弗拉基米尔，以及康定斯基和马尔克都很感兴趣的法国艺术家罗伯特·德劳内和亨利·卢梭。
1910 年
第二次展览于 1912 年 3 月在汉斯·戈尔茨画廊举行。这次展览仅展出水彩画和平面作品，它公开地展现出国际较量的特征，几种主要的创新流派纷纷出场：“青骑士”、立体主义（乔治·勃拉克、巴勃罗·毕加索、安德烈·德兰、罗杰·德·拉弗雷斯纳耶），俄罗斯各流派（卡西米尔·马列维奇、米哈伊尔·拉里昂诺夫、娜塔莉亚·冈查洛娃）以及保罗·克利所代表的瑞士“现代同盟”（Modern Bund）。
《青骑士年鉴》封面
水彩和版画
《青骑士年鉴》旨在成为当时最前卫的年鉴，它收集创新建议，同时也希望成为当代艺术的辩论论坛。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它只出了唯一一版就终结了，但它的想法在专业杂志中保留下来。
尽管《年鉴》在 1911 年就完成了，但直到 1912 年 5 月，在两次展览之后才出版。这两次引起轰动的展览旨在“描绘形式之多样性，展示艺术家的内在欲望具有多样的具象化表现形式”。
这些展览的举办皆出于动摇资产阶级绘画艺术以及找回自发性的愿望，即可以在没有经过绘画训练的画作或是儿童绘画中，在线条与色彩的力量背后找到自发性。
CHAPTER 14
青骑士
这个团体需要一个标志。康定斯基和马尔克很快就在两人都喜欢的主题上达成一致：骑士的形象和蓝色。
“蓝色吸引人走向无限，可以激发人内在对于纯洁的追求以及对于超自然的渴望。当我们听到天空这个词时，蓝色就是立马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天空的颜色。”（康定斯基《论艺术的精神》，1911）。
至于骑士，则代表艺术家的形象：“马儿驮着骑士有力而快速地奔驰，却是骑士掌控着马儿。天赋将艺术家带到顶峰，却是艺术家支配着自己的天赋。”
尽管《年鉴》并未如同时期的未来主义者们撰写的宣言那般，达到组织一场运动、形成一个流派的程度，但它是核心利益与共同愿望的成果。骑士则象征着他们共同的渴望和追求——对自由的向往。
CHAPTER 15
《年鉴》
《年鉴》集结了许多艺术家对现代艺术发展的独特见解，尤其是关于色彩的角色以及把艺术从文艺复兴以来一直依赖的模仿原则中完全解放出来等问题。那时盛行借鉴早期的传统绘画技巧，但随着一种全新理念的提出，出现了对艺术更加丰富的阐释。
非洲黑人雕塑《夫妻坐像》
木头、金属，高 73 厘米
16 - 19 世纪
这种全新的理念重视精神上的认同，并将中世纪欧洲的作品（包括挂毯、镶嵌画以及象牙雕刻）与非洲造型艺术、墨西哥艺术、太平洋艺术、中国艺术、日本艺术、阿拉斯加印第安人艺术以及民间艺术（俄罗斯雕刻木艺、波西米亚和巴伐利亚玻璃绘画）进行对照。儿童绘画第一次从艺术的角度得到重视，麦克写道：“儿童将他们的内心情感进行直接表达，他们难道不比那些希腊理想主义的追随者更有创造力吗？”
到现代，在探索新艺术语言方面，梵高、高更、塞尚、卢梭是先锋者，而马蒂斯、毕加索、德劳内、勒·福康尼尔、柯克西卡、“桥社”以及“青骑士”则将这种新的寓言发扬光大。
《年鉴》中有四篇文章与音乐有关，并伴有三首由阿诺德·勋伯格、安东·韦伯恩和阿尔班·贝尔格创作的艺术歌曲。就在《年鉴》出版前，康定斯基已经发表了一篇对该运动所倡导的美学理论的综述，题为《论艺术的精神》。此书的重要章节《形状与色彩的语言》强调作品的情感和直觉价值以及色彩的心理作用。
借助德国首届“秋季沙龙”的时机，“青骑士”最后一次大规模展览于 1913 年在柏林举行，展览地点在《狂飙》（Der Sturm）编辑部所在地。《年鉴》于 1914 年再版，但再出版一期的计划没能实现，或许不是因为接下来将要发生战争了，而是因为艺术家们选择分道扬镳。从 1912 年起，康定斯基、马尔克、麦克开始追寻各自的道路。
CHAPTER 16
艰难的接受
虽然公众舆论接受了《论艺术的精神》和《青骑士年鉴》，但是康定斯基并没有因此而少受到批评家的强烈抨击。于他而言，画家总是先于理论家。康定斯基利用奥地利哲学家鲁道夫·斯坦纳的人智学理论，在论文中论证这种“内在的必然性”，使他越来越脱离具象的元素：不同于客观形状的、被黑色线条包围的多彩的平面，成为“符号”（《即兴3》，1909；《作曲2草图》，1909）。
然后，他通过放弃传统的空间幻象，肯定了画布的二维特征，并同样肯定了画布空间的任意性特征。黑色圆圈逐渐成为自主的图像元素，数量不停增长，同时色彩也超越了所塑造“物体”的限制，如 1912 年的《带黑色弓形》。
康定斯基作品《带黑色的弓形，154号》
1912 年
但他从画的物体中完全脱离出来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这种更缓慢的技巧需要更充分的酝酿。从那时起，虽然他的“印象”系列作品仍然是对自然的表达，但他的“即兴”系列创作，尤其是“作曲”系列创作开始逐渐成为纯粹的形式和色彩的构成。
CHAPTER 17
军械库展览：康定斯基在纽约
《年鉴》的写作以及与弗朗茨·马尔克之间的友谊激励着康定斯基，使他从抑郁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他们的团体开始在德国各地出版其作品和举办展览。他还参加了 1913 年在美国举行的关于欧洲先锋艺术的首届大型展览——军械库展览。
康定斯基作品《即兴-骤雨》
1913 年
这场展览的目的是让人们认识欧洲的现代艺术创作。因大都会博物馆对现代艺术非常谨慎，所以一直以来无法接受这些作品在那展出，直到 1929 年，现代艺术博物馆建成开放。展览主要展示了两位被认为是艺术革命启发者的保罗·塞尚和文森特·梵高的作品，还展示了所有的新艺术流派，从野兽派到立体主义，以及像康定斯基这样无法分类的艺术家们的作品。
康定斯基作品《有白边的画》
1913 年
这次展览大获成功之后，又在波士顿和芝加哥再次开展。美国收藏家们发现了这位俄罗斯画家，开始购买他的画作，其中摄影师阿尔弗雷德·斯蒂格利茨对康定斯基尤为感兴趣。
CHAPTER 18
康定斯基在柏林
康定斯基得到认可是在欧洲，尤其是在柏林。他最大的支持者德国艺术家赫沃奇·瓦尔登对他的画作《作曲2》评论道：“这是欧洲目前所展现的最为强烈的事物。这是怎样的天才。怎样的生命力、力量与艺术！我被彻底震撼了。”
1912 年，德国的“狂飙”画廊组织了一场康定斯基的作品回顾展，这里也是 1913 年德国首届“秋季沙龙”的举办地。整个欧洲的先锋艺术作品都在这次展览中展出，包括康定斯基的许多好朋友的作品，比如保罗·克利、索尼娅·德劳内、弗朗茨·马尔克、马克·夏加尔、马克斯·恩斯特、费尔南德·莱热、弗朗西斯·毕卡比亚以及亨利·卢梭的 22 幅画作。
同年，康定斯基出版了自传《回首过去》，还出版了一本诗集《音色》，这本诗集是“综合性创作的一个小样本”——它由六块镌刻着诗歌的木板构成。
CHAPTER 19
抽象派之路
从表达的角度来看，康定斯基从装饰艺术转向色彩研究，是向未知领域“抽象派”迈了一大步。但他并不是唯一一个，他的好友兼“青骑士”同伴弗朗茨·马尔克，还有卡西米尔·马列维奇也做了同样的尝试。但康定斯基的行为有着一种独特的活力与喜悦。创作于 1913 年的《作曲7》反映了他创作中的这种转变。
康定斯基作品《作曲7》
1913 年
一幅有康定斯基署名并标注了错误年份（1910）的水彩草图，被认为是他的第一幅抽象派作品。该图为小尺寸，由一些用水彩绘制的小色块组成，并用墨汁勾勒出有力的线条加以强调。
康定斯基作品《第一幅抽象水彩画》
1910 - 1913
因此，这幅作品发明了一种新的抒情形式，他从作曲家阿诺德·勋伯格的无调性音乐中获得启发，通过色彩的对比，创造了一种颜色上的冲突，类似于音乐家作曲中创造的不和谐。康定斯基在此画中展现的是线条和色彩的碰撞与对抗。
这就是比“青骑士”时期还早两年时，康定斯基所倡导的自由的最终标志：艺术家的创作要无视具象、透视法甚至更宽泛的现实规则。因为真正的、唯一的现实，就是内在的现实。艺术成了最纯粹的色彩和形式，一种更符合“内在需要”，特别是超验性需要的晦涩暗示。这位俄罗斯艺术家打开了一扇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窗口。
CHAPTER 20
战争
康定斯基在慕尼黑与穆尔瑙的这段多产时期突然于 1914 年 8 月终止。而此时康定斯基正致力于设计和出版《年鉴》的第二期，这期尚未面世，第一次世界大战就爆发了。与此同时，在发掘内在感受的过程中，他的艺术也越来越几何化，比如，《有红色块的画》是一个完美的正方形，名字源于画布上方的色块。
1914 年 6 月 28 日，奥匈帝国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的侄子，哈布斯堡的弗朗茨·费迪南与其妻子在萨拉热窝被刺杀。在得到德国的支持后，奥匈帝国皇帝发出最后通牒，要求奥地利调查人员对塞尔维亚领土展开调查。塞尔维亚拒绝，奥匈帝国向其宣战。在第一次世界性的冲突中，结盟活动迅速席卷欧洲。
康定斯基拥有俄罗斯国籍，是来自敌国的侨民，因此陷入了微妙的处境。于是他迅速离开了慕尼黑，前往中立国瑞士。他回忆起穿越康斯坦茨湖的情景时写道：
“从火车站到搭乘汽船的地方，我们不得不走了几百步，当时我们有二十几个人被武装士兵包围了。街道两旁站满了人，对着我们辱骂，向我们脸上吐口水，并试图挤到我们跟前来。”
随着战争为“青骑士”的冒险敲响的丧钟，康定斯基决定返回莫斯科。他的朋友弗朗茨·马尔克和奥古斯特·麦克加入了德皇威廉二世的军队。
麦克在敌对行动之初便在香槟地区丧生。马尔克被派往孚日山脉，两年后（即 1916 年），他在马恩河战役中去世。
“……就是这样，它发生了。不可怕吗？我的梦想被夺走了。我内心觉得自己应该生活在一个不可能发生这些事情的时代。我的幻想破灭了。尸山血海，各种深重的苦难，无限期的文明倒退。”（《给赫沃奇·瓦尔登的信》，1914 年 8 月 2 日）
CHAPTER 21
第三个女人
康定斯基于 1914 年 12 月 22 日抵达莫斯科，居住在酒店。
留在德国的蒙特与他依然保持着通信，但这种疏远却让他们的关系岌岌可危。
1915 年，尽管康定斯基还在斯德哥尔摩与她一起参加了他们的作品联合展览，但两位艺术家相互之间的吸引力已经不再。
康定斯基在莫斯科遇见了一位 20 岁的年轻女子妮娜·尼克拉耶夫纳·安德烈斯卡娅（Nina Nikolaïevna Andreieskaia），她的性格比蒙特更温柔。
1917 年，他们根据东正教的仪式结了婚。
阿赫特尔卡-在前廊上的妮娜和塔提亚娜
瓦西里·康定斯基
1917 年
当他们在芬兰度蜜月时，俄国十月革命爆发了。
CHAPTER 22
俄国十月革命，一场绘画革命？
康定斯基再次对历史感到震惊。当沙皇尼古拉二世在 1917 年 2 月倒台时，他没有意识到几个月后克伦斯基的自由资产阶级政权也将被十月革命推翻，俄罗斯人在与德国人交锋的东线上连续失利，俄罗斯帝国最终没能幸存下来。布尔什维克渴望拥护十月革命成果，因此他们与德国于 1918 年 3 月在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签订了一项单独的和平协议。
对于康定斯基而言，经济与物质上的状况正在恶化。膳食匮乏，他们的财产也被充公。随着 1918 年战争的结束以及新政权的建立，艺术家们的地位受到重视。
为了参与革命后新社会的建立，康定斯基于 1918 年被任命为知识发展委员会艺术部的成员，他在美术学院任教，并于次年创建了莫斯科艺术文化博物馆以及 22 个省级博物馆。
这段时期，他所创作的几幅大型画作重新恢复了形象化的主题，或者说在苏俄主流艺术流派——构成主义和至上主义的影响下，开始采用绘画元素的几何化，虽然他希望有别于几何主义。他对框架的思考首次出现在 1919 年创作的《白色椭圆》中。
之后，伴随着康定斯基一生的图案——几何形状、曲线、圆圈和三角形出现在《红色块 2 号》中，这也成为康定斯基的一幅转型之作。
但是对于康定斯基来说，莫斯科的气氛很快变得令人窒息。他的艺术创作也受到了影响：1918 年他只创作了 6 幅画。尽管他接受了官方职务并于 1921 年成立了科学院，但他还是感觉到越来越孤立。在 1920 年的一次展览中，评论家们甚至对他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他的个人追求与他晦涩难懂的世界，与一个关注清晰明确信息和标语的时代格格不入。1921年，康定斯基离开莫斯科，前往柏林。
CHAPTER 23
远离历史？
当康定斯基写下“我们生活在一个极度动荡的时代，一个思想解放的时代”时，他对他的国家正在经历的政治动荡给出了神奇的解读。
虽然他对事实的解读看上去很热情，但在真正行动的时候则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康定斯基既不是罗德琴科，也不是马雅可夫斯基，他似乎不受战争或者宏大意识形态的影响。“一战”或者共产主义都不会使他偏离他的思想轨迹和艺术实践。
在康定斯基的作品中，没有一点政治的内容，甚至很多时候，他与那个时代的喧哗背道而驰，就像他在 1917 年创作的小幅玻璃画中描绘了一个女骑士。当人们还在莫斯科街头或战壕中战斗的时候，康定斯基却从 19 世纪巴伐利亚工艺中寻找灵感。
CHAPTER 24
加入包豪斯
1922 年，康定斯基在德国首都接受了沃尔特·格罗皮乌斯的邀请，加入包豪斯任教。这所学校自 1919 年开办以来，一向大胆而充满野心。学校位于图林根州的魏玛市，合并了造型艺术学院与应用艺术学院，旨在通过清除艺术之间的所有障碍并消除艺术家与工匠两者之间的界限，来达到改革艺术的目的。
在参与“一战”后，格罗皮乌斯希望包豪斯成为一所现代性的、反传统学院派的学校，教授年轻人创造未来的实用技能。在该校，建筑也成为一门重要的艺术。学生们受益于康定斯基所带来的理论与实践教育。他接受了壁画工作室导师的职位，并投入大量的时间来准备他的课程。与此同时，他还教授有关形态的课程和“分析绘画”课程。康定斯基又遇到了他的好友保罗·克利，并结识了许多艺术家，其中包括约瑟夫·阿尔伯斯和奥斯卡·施莱默。
包豪斯在政治上明显偏“左”。它受到来自德国社会民主党当局的照顾，而极右翼势力对它的敌意日益增长。这所学校最初在魏玛开办，数年后搬到了工业城市德绍，并在那里建造了很多建筑，这些建筑现在仍与包豪斯有着关联。学校将教室、画室、行政楼以及学生宿舍整合在一起，教师们就住在一些造型简洁的小楼房里。
CHAPTER 25
教师们的友谊，包豪斯的难忘时光
尽管康定斯基与妻子之间存在分歧，而且学校又在 1933 年悲凉而仓促地关闭了，但在包豪斯的这些年仍然是他们最甜蜜的时光。1928 年康定斯基与他的一些教授朋友们的合影照片，见证了他们之间真诚的情谊。学校是一个竞争和分享的地方。
左起：莱昂内尔·费宁格、瓦西里·康定斯基、奥斯卡·施莱默、乔治·莫奇、保罗·克利，他们都是包豪斯的老师。
康定斯基（左起第二位）的左边是莱昂内尔·费宁格，右边是奥斯卡·施莱默，他也是一位画家、舞台设计师和戏剧布景师。格罗皮乌斯希望在学校里建立一个实验剧院，由学生担任舞台服装师和演员。因此，1922 年，包豪斯组织了一场三幕芭蕾，学生们身穿抽象的服装来呼应学校所深信的绘画与音乐的相通性。同年，康定斯基为柏林的尤里自由艺术展创作了一幅壮观的装饰作品，整幅作品填满了展厅的四面墙壁。
康定斯基在德绍庆祝了他的 60 岁生日，这时他的画作开始出现新的色调，而几何形状更加突出，或者说正相反，几何形状缩减，留下更大的空间来填满越来越灵活和“有机”的线条。他继续沿着“合成艺术”的方向，设计了《穆索尔斯基的图画展览会》（1928）的服饰和服装，并为 1931 年柏林国际建筑展中密斯·凡德罗的音乐厅制作了巨幅陶瓷壁板。
在度过了一段艰难岁月之后，康定斯基于 1928 年获得了德国国籍。但是在盖世太保的命令之下，包豪斯于 1933 年永久关闭。同时，纳粹主义在德国兴起，康定斯基一家不得不再次流亡。
1933 年，康定斯基夫妇前往巴黎。
CHAPTER 26
抒情几何
对康定斯基来说，包豪斯岁月是他的一段多产时期，用他自己的话来描述，即他的“抒情几何”时期。他的作品反映出他在非原色上的实验，其表面被解构为杂乱无序。但每种形状、每种颜色在空间中的组织都有一个精确的功能：“新的美学只有在符号成为象征时才能诞生。”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最终必须明白，形状于我而言仅仅是一种达到目的的手段。为何我从实践或者理论的角度，专注于这么多的细节和形状的丰富性，那是因为我想要深入形状内部”。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他教导他的学生“精确地观察并准确地表现出事物的构成元素、张力法则，而非事物的外观”。他把他的部分思考记录在了 1926 年出版的《论点线面》中，该书是康定斯基诸多理论研究中经由包豪斯图书出版社出版的著作之一。
包豪斯时期是他创作最为丰富的时期，也是他的天赋最被认可的时期。三种基础图形——圆型、三角形、正方形——与真正的色彩代码结合起来，从而创造了一个新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每个线条都充满张力，每种颜色都显示出活力。
创作于 1923 年的《作曲8》是康定斯基近三十年研究的一个成果。在莫斯科时期使用的那些明亮的色彩被更冷的色调所取代。对于包豪斯的大师们来说，宝贵的几何合理性在此被散布在画面上的角、圆圈以及方格具化了。画家一开始就将其视作是一场位于左上角的炽热圆圈与下半部分的淡蓝色世界之间的斗争。角对抗圆、骑士对抗巨龙，这是从他早期画作起就困扰着他的一场战斗。
康定斯基从来都不是人们所期待的那样，尽管他在形式上采用了包豪斯的方法，但他赋予了这幅作品一个完全不同的意义，因为它是一幅浪漫的作品：“我最近一直运用的圆圈有时只能将其描述为浪漫的圆。……这是一块燃烧着火焰的冰。如果人们只能够感受到冰而感受不到火，那我只能为他们感到可惜了。”
CHAPTER 27
堕落艺术？
文化界是最早受到纳粹压制的领域之一。包豪斯的教师们更是如此，他们被视为“社会民主党人士”或者“布尔什维克主义煽动者”。他们的作品被禁止、没收。
康定斯基的 14 幅作品在 1937 年纳粹组织的慕尼黑“堕落艺术”展览中被展出。
CHAPTER 28
画在巴黎
听从马塞尔·杜尚和特里斯坦·查拉的建议，康定斯基一家于 1933 年 12 月 21 日离开德国，搬到塞纳河畔讷伊一个正在兴建的街区居住。康定斯基因此进入了他作品的“第三阶段”：形状逐渐缩小，画布被分割，部分图形接近表意文字。在这些年的画布上，灵活的、扩张的、简洁的或者伸展的形状与最新的简化几何元素共享着空间。
奇怪的是，在巴黎接待康定斯基的并不是抽象派艺术家，反而是诗人和超现实主义艺术家，康定斯基认识了胡安·米罗、让·阿普、安德烈·布勒东以及马克斯·恩斯特。他在巴黎还遇到了马克·夏加尔、康斯坦丁·布朗库西、阿尔贝托·马涅利、费尔南德·莱热和彼埃·蒙德里安。
与此同时，他被邀请前往美国北卡罗来纳州的黑山学院任教。虽然康定斯基谢绝了，但他仍然关注着自己的作品在美国的反响。他参加了由现代艺术博物馆年轻而富有活力的馆长阿尔弗雷德·巴尔组织的多场大型专栏。现代艺术博物馆于 1929 年才开放，为了弥补其永久性藏品不足的缺陷，他们组织了一系列相对欧洲来说更前沿的展览。所以在 1936 年于纽约举办的两场（其中一场主题为“立体主义与抽象艺术”）影响至今的重要回顾展中，康定斯基的作品也位列其中。
他的画作同时也被选入 1936 年在伦敦举办的“抽象与具体”为主题的重要展览。“立体主义与抽象主义”与“抽象与具体”这两场主题展对于现代艺术在美国的接受与传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1937 年，他还举办了一场纽约个展、一场巴黎的集体展以及伯尔尼的一场重要作品回顾展。
CHAPTER 29
全新的绘画自由
1939 年，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在欧洲爆发的这一年，康定斯基在他的朋友皮埃尔·布鲁吉埃尔法官的协助下获得了法国国籍。他同时加入了一个团结的艺术家群体“抽象与创造”，他们联合在一起反对超现实主义的一家独大，虽然超现实主义在法国和欧洲已经成为一个主要流派。
这段时期，他开发了新的形态，灵感来源于科学的进步以及要用显微镜才能看得到的放大的细胞和组织的照片。柔软的生物形态占据了他的画布（如《斑驳的黑色》）。
康定斯基在 1936 年创作的《主导曲线》中，圆圈和网格充斥在更加鲜艳的形状旁边，这些形状暗示着转变、发展或者再生。
这幅作品因画面右边的楼梯轮廓显得更加突出：楼梯的第一步非常高，就好像是这位艺术家想要表现出为了到达占据画面中心的形状和颜色的这段路途困难重重。这幅画整体揭示了宇宙的诞生和一个充满自由形状的彩色世界。
CHAPTER 30
局势的结束：战争与和平
人们今天所经历的所有悲惨，都将在最后唤起意识的觉醒。这个最后的结局什么时候会到来？我不知道，可能在 2000 年左右。——康定斯基
在战争开始之初，康定斯基的作品就与历史背景脱离。1940 年，他创作了《天空之蓝》，这幅画作上各种灵动的图形消灭了所有形式的斗争和压力。
正如他在早期抽象画中的做法，这幅图画的背景周围也有少许淡化的区域。但是，对角线的习惯构图以及不和谐已经完全从《天空之蓝》这幅画作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悬浮的、自由的和优美的图案。蓝色，甚至因其非物质性而成为画作的主导。
但画家也不避开历史的运行。当德国军队入侵法国北部时，康定斯基跟成千上万的巴黎人一样向南逃亡。他去了比利牛斯山脉的科特雷特，后来又回到巴黎。他几乎只画小尺寸画作，比如《白色图形》。
与标题矛盾的是，这幅画最突出的颜色并非画面中曲线型的白色，反而是背景的黑色。
康定斯基以一种悲观主义的眼光看待未来，这与他 20 世纪初期的作品完全相反，那时表达的都是喜悦。
战争结束之时，康定斯基的健康状况开始恶化。1944 年 6 月 6 日，盟军在诺曼底登陆之后不久，他便患上了动脉硬化，并于 12 月 13 日去世。妮娜为他在位于巴黎达鲁街的圣·亚历山大涅夫斯基教堂里，依照东正教的习俗，在咏唱和焚香中举行了葬礼仪式。
尽管康定斯基在世时就享有盛誉，但直到战争结束后，他的全部作品才得到充分的关注，而他的影响范围甚至超越了由他自己开创的“新抽象主义”。
注：文中提到的“作曲”在中文中也被译为“构成”，例如“作曲9”也被称作“构成9号”，其他“作曲”系列作品可依此类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