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 年代早期到 1970 年代初期的纽约，在整个社会的性意识觉醒如地震般汹涌而来的时候，有两位艺术家之间可能存在着最单纯、最纯洁的浪漫纠葛。康奈尔在 50 多岁时仍和他的母亲一起住在纽约皇后区，也正是在这时，他遇到了草间弥生——一位年轻的日本女艺术家。草间弥生穿着一袭华美的和服，披着及腰长发，康奈尔对她一见钟情。草间弥生与约瑟夫·康奈尔甜蜜合影
纽约，1970
康奈尔不修边幅的形象起初并没有吸引草间弥生的注意：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大，衣衫破旧，经常被人误以为是街边的流浪汉。然而，康奈尔以他的才华和浓烈纯真的爱意很快赢得了草间弥生的芳心。![]()
在某种程度上，康奈尔和草间弥生都被视作艺术界的局外人。康奈尔直到而立之年才接触艺术，且没有受过正规教育。他不善言辞，即便是最简单的社交都会让他心生恐惧，更不用说参与艺术家之间的纷纷扰扰了。他是不幸家庭的受害者：弟弟身患残疾，母亲专横霸道；他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从未搬离。与康奈尔一样，草间弥生对整个社会都不感兴趣，也不沉迷于艺术界的浮华。自 1977 年以来，她就选择住在东京的一家精神疗养院里。草间弥生与约瑟夫·康奈尔
纽约，1970
这两位艺术家都不重视金钱，他们被某种比名利更深沉、更有力的因素驱使着创作自己的作品。尽管草间弥生和康奈尔对这个世界追逐名利、蝇营狗苟极为抗拒，但他们如今都已成了现代艺术界最受尊敬的艺术家。约瑟夫·康奈尔作品《美第奇公主》
约 1948 年
康奈尔于 1972 年去世，留下了极为深远的影响。那个时代的艺术家，例如贾斯帕·琼斯、罗伯特·劳申伯格和安迪·沃霍尔，乃至今天无数活跃的艺术家，都受到了他长久的影响。身穿与 Louis Vuitton 联名设计的服装
而草间弥生在 21 世纪初就已奠定了她的地位，成为世界上最受欢迎的著名艺术家之一。草间弥生和康奈尔从不迎合艺术界不断变化的品味，始终坚持自己的道路，在整个职业生涯中致力于创作独树一帜的艺术作品。草间弥生标志性的波尔卡圆点不仅覆盖了其代表作《无限的网》（Infinity Nets）系列的表面，还覆盖了展览房间中所有的平面。约瑟夫·康奈尔作品《Untitled (Soap Bubble Set)》
1936
康奈尔是美国第一位超现实主义艺术家，在近 40 年的时间里，他小心翼翼地收集着一些不起眼的事物，并将它们组合在精巧的手工盒子中，使其成为“盒子系列”装置艺术。他的作品材料都是随处可见的废弃物，这些废弃物经过重新塑造，成了他想象中私密的超现实主义空间。约瑟夫·康奈尔作品《Tilly Losch》
约 1935 年
康奈尔就有着浓重的恋母情结，而草间弥生从小便遭受了幻觉和精神疾病的折磨，这些经历都被他们融入到了自己的艺术中。解读这些经历，可以让我们更好地理解他们身上的特质。草间弥生 1957 年抵达纽约，尽管囊中羞涩，一开始还被他人孤立，但从 1960 年代中期起，她便开始享誉海外，展览流转各国，引起了人们广泛的讨论。约瑟夫·康奈尔盒子系列作品
康奈尔虽然从未出门旅行过，但他的作品却透露出对旅行的热切期望，他的作品在世界各地展览，很快为人所知。康奈尔或许有些离群索居，但很多如雷贯耳的名人都曾拜访过他家，其中包括艺术家安迪·沃霍尔、马塞尔·杜尚以及好莱坞明星托尼·柯蒂斯。约瑟夫·康奈尔作品《Untitled (Apollinaris)》
约 1954 年
人人都渴望能拥有康奈尔的作品，尽管康奈尔确实需要经济上的支持，但他很讨厌与自己的作品分离。那些饥如秃鹰的艺术品商人愿意长途跋涉来讨好他，以期求得大作。这就是为什么格特鲁德·斯泰因（美国著名的女收藏家，诗人，小说家，艺术理论家）会在 1962 年带着年轻的草间弥生前往康奈尔家中与他会面的原因。在草间弥生个展上，Zoë Dusanne与穿和服的草间弥生
Dusanne Gallery, Seattle
December 1957
康奈尔曾向斯泰因提过自己想学习绘画，需要一个模特。于是，斯泰因便让草间弥生穿上自己最美的衣服去拜访康奈尔。约瑟夫·康奈尔作品《Untitled (Bebe Marie)》
在这位女收藏家离开后，草间弥生和康奈尔画下了对方的裸体。这很可能是康奈尔第一次看到女人裸体，尽管那时他已经 50 多岁了。在草间弥生的自传中，她用了足足三个章节来回忆这个“衰老到令人害怕”却又是“曼哈顿传奇”的男人。康奈尔热衷于给草间弥生写情诗和情书，有时每天多达十几封。他对煲电话粥也非常狂热，每天会花五六个小时给草间弥生打电话，即使在她煮饭或工作时也不会挂断。在草间弥生的描述中，康奈尔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初次坠入爱河的烦恼少年，他经常问她：“弥生，你眼中的我是什么样的？你喜欢我吗？”Installation view of Kusama in Infinity Mirror Room
康奈尔的热情甚至影响到了草间弥生的工作，他一直占着电话线，阻断了草间弥生与经销商和策展人的宝贵联系。草间弥生一度为此感到生气，但她的愤怒很快消弭了，“他身上有种强烈的吸引力，他的作品无可挑剔”。对多年来一直是处男之身的康奈尔而言，草间弥生代表了“神圣的性”。他在日记中写道，每当亲吻和抚摸草间弥生的身体时，勃发的是“情欲”。当热情积累到一定程度时，他总是喜欢用法语表达自己的情绪。对于草间弥生而言，康奈尔是一个天才，同时也是一个没有威胁性的男人。尽管艺术家在性方面一般较为开放，但草间弥生从未尝过禁果，仍是处女之身，且对性感到恐惧。草间弥生的父亲总爱拈花惹草，母亲因此心生怒火，还经常派她去窥探情况。她就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生活着，深受其害。她不仅成为不幸的传话筒，还被情绪不稳定的母亲拿来撒气。年仅 10 岁时，草间弥生就开始被可怕的幻觉折磨。约瑟夫·康奈尔作品《Untitled (Medici Boy)》
康奈尔的生活同样不幸，在他 13 岁时，他的天真被现实打碎了：父亲去世，弟弟罹患脑瘫，他不得不一边照顾弟弟，一边养家糊口。康奈尔有着虔诚的宗教信仰，这也进一步压抑了他的性欲。他的母亲对这个古怪的长子一直感到失望，她要求康奈尔对她完全忠诚，且毫不掩饰她对草间弥生的敌意。《布鲁克林大桥发生“反战”裸体事件和焚烧Guo旗》在看到康奈尔和草间弥生在花园接吻后，康奈尔的母亲拎起一桶水倒在他们身上，像对待发春的猫一样对待他们。Sex Obsession Food Obsession Macaroni Infinity Nets & Kusama
草间弥生身上湿透，倍感羞辱，耳边是康奈尔的母亲在对他们放声痛骂，“约瑟夫，我跟你说了多少次！绝对不能碰女人！她们很脏！”草间弥生作品《Dots Obsession–Love Transformed into Dots》1972 年，康奈尔再次开始了电话“攻击”，那时他刚做完前列腺手术，迫切希望见到草间弥生。但草间弥生没有被打动，她告诉康奈尔：萨尔瓦多·达利在想见她时，会派一辆劳斯莱斯来接她。很快，康奈尔就让自己的一位收藏家派了一辆奔驰去接草间弥生来看望自己。康奈尔流下了幸福的泪水，他们又一次画下了对方的裸体，正如初次见面时那样。在康奈尔逝世的 40 年后，草间弥生写道：“没有人比他的心灵更纯洁。”这段故事的悲剧之处并不在于他们的亲密关系未得到圆满结局，而是康奈尔将一件未完成的作品带进了坟墓。在他生前，他想创作一个“弥生裸体盒子”，但这十年来，草间弥生一直没有把自己的照片给他。就像康奈尔曾创作过的“盒子系列”装置艺术一样，这样的结局仿佛是一个令人心酸的舞台布景，在这里，康奈尔最终可以自由地摆脱未曾体验过性的身体，与他最爱的弥生一起找到欢乐。草间弥生与约瑟夫·康奈尔
最后，让我们再看一眼这张照片，这是草间弥生与约瑟夫·康奈尔在纽约。照片摄于 1970 年，两年后，康奈尔便与世长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