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更义无反顾地离开阿尔勒之后,本该是传颂成佳话的世纪友谊就这样结束了,此后二人至死都不曾见面。耳朵缠着绷带,抽着烟斗的自画像
文森特·梵高
阿尔勒,1889 年 1 月
布面油画,51cm x 45cm
斯塔维洛斯·S.尼阿乔斯收藏
文森特的椅子和烟斗
文森特·梵高
阿尔勒,1888 年 12 月
布面油画,93cm x 73.5cm
伦敦,英国国家美术馆
两把椅子分别占据着画作的主要位置,它们都朝向一个角度,触碰到画布的底边,有种纪念碑的性质,仿佛在说:“请过来,坐下吧。”保罗·高更的扶手椅
文森特·梵高
阿尔勒,1888 年 12 月
布面油画,90.5cm x 72.5cm
阿姆斯特丹,梵高美术馆
(文森特·梵高基金会)
这两把椅子都是空的,仅有一两个物件摆在上面,等着主人过来取走或拿起。这两把椅子支配着各自的画面,填充着绘画空间,感觉结实,几乎触手可及;而且两幅画相互之间还有着一种强烈的联系,它们犹如折叠双联画的两块嵌板,放在一起后便会形成一个新的面面。
假如将两把椅子并排放置(见下图),它们便会相互注视,就像是在发起一次谈话和倾诉;梵高的椅子 VS 高更的椅子
面对面视角
如果使其背面相靠(见下图),它们就会相互背离,仿佛两者已经分崩离析,再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它们)分别存在于不同的世界之中。高更的椅子 VS 梵高的椅子
背对背视角
当梵高在 1888 年 12 月画出这两把椅子的时候,他在写给弟弟提奥的一封信中这样写道:“至少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最近完成的两幅作品简直棒极了!一把椅子由木头和颜色特别黄的柳条制成,背靠着墙,放在(日光下的)红色的地砖上面。接下来是高更的扶手椅,红绿配色,散发出一种小夜曲的情调,墙和地面也是相似的红绿色搭配,座位上放着两本小说和一支烛台。我在画布上用色很是稠厚。”这些稀奇的物件都是梵高在阿尔勒的房子中的家具,再现了梵高和他的客人保罗·高更的日常会客情景。高更自画像 VS 梵高自画像
两位画家可能会坐在椅子上面谈论着艺术和世界大事,他们辩论、 争吵,直到事情在他们面前爆发:高更的短暂逗留和梵高的精神崩溃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从此之后梵高再也没能完全康复。
“在我们分别的前几天”,梵高随后写信给 A.E.奥利耶描述了这幅在夜间创作的高更的扶手椅,“在病痛迫使我卧床不起之前,我想要尽力画好他那把空椅子。”
这两幅椅子(画作)正是梵高对两位艺术家之间友情的表述。文森特的椅子和烟斗
文森特·梵高
阿尔勒,1888 年 12 月
布面油画,93cm x 73.5cm
伦敦,英国国家美术馆
梵高自己的椅子造型简单(见上图),并且感觉一点也不舒适;座位上放着他最钟爱的烟斗(见下图),象征了他本人。文森特的椅子和烟斗(局部)
文森特·梵高
1888 年 12 月
高更喜欢的那把扶手椅则更加的优雅、舒适(见下图),也具有同样的隐喻意味。保罗·高更的扶手椅
文森特·梵高
阿尔勒,1888 年 12 月
布面油画,90.5cm x 72.5cm
阿姆斯特丹,梵高美术馆
(文森特·梵高基金会)
椅子上的烛台(见下图),则暗示着高更是他黑暗中的明灯。
保罗·高更的扶手椅(局部)
文森特·梵高
1888 年 12 月
这些日常事物、纯粹的功能性物品充满了象征的力量。充满爱的眼睛可以将这些平常物品看作是它们实际使用者的表征。这让我们很容易回想起在梵高最早期的艺术中所显露出的那些绘画传统。
荷兰的加尔文主义严格地坚守着一项图像禁令,即除了那些符号化的形象外,禁止所有有关圣家族的图像。梵高的空无一人的椅子就是在向这种避免再现人物形象的旨趣致敬。根据这个规则,高更就在那里,坐在他的扶手椅上,尽管我们看不到他。自画像(又名“带光环和蛇的自画像”)
保罗·高更
1889 年,木板油画
72.9cm x 51.3cm
华盛顿特区,美国国家美术馆
两位艺术家友谊的破裂已经变得无法挽回。当高更决定离开时,他便浇灭了梵高想在南方成立艺术家团体的梦想。“你知道的,我一直认为画家们独自生活是很愚蠢的。如果一个人只是自行其是的话,总会有一种损失”,梵高在写给弟弟提奥的信中表述了他对画家之间相互团结的渴望。当他失去高更时,他也失去了自己对生活的全部观点。高更的椅子 VS 梵高的椅子
背对背视角
因此,我们必须看到,当两把椅子彼此相背时,便表达出了那种白天和黑夜般的势不两立(见上图及下图)——梵高在画中运用恰当的色彩建立了这种对立。梵高自画像 VS 高更自画像
空椅子自梵高童年以来就有着特殊的意义。这个单独的形象背后充满了记忆,这些记忆都与深深的悲戚有关,与死亡无处不在的思想有关:
“我在车站给父亲送行,我一直看着火车离开,直到它冒的烟消失在视线里。当我回到房间后,发现父亲的椅子仍然被拉在桌子那边,书和杂志仍然放在前一天的位置上,我感受到了作为一个孩子的痛苦,虽然我很清楚我们很快就会再次见到对方。”
文森特在阿尔勒的卧室
文森特·梵高
圣雷米,1889 年 9 月
布面油画,56.5cm x 74cm
法国巴黎,奥赛博物馆
虽然一看到椅子就想起 25 岁时的悲伤似乎是不合理的,但这对于梵高来说是一种不变的旨趣:赋予最平凡的物品一种死亡象征的属性。1885 年,在父亲去世后,梵高把他的烟具(烟斗、火柴)和帽子摆成了一组静物(见下图),虽然简单但是却承载着重大的意义。有黄草帽的静物画
文森特·梵高
纽南,1885 年 9 月
布面油画,36.5cm x 53.5cm
荷兰奥特洛,库勒-慕勒美术馆
所以,在 1888 年的画中,在梵高自己的藤椅上出现的烟斗和烟袋,并不是一个巧合。梵高的椅子 VS 高更的椅子
而在梵高所绘的这两把椅子里,这种“物是人非”的感觉,甚是催人泪下:
我们曾经一起画画的屋檐底下,一切如故,唯独少了一个你。耳朵缠着绷带,抽着烟斗的自画像(局部)
文森特·梵高
1889 年 1 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