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扇》的题外话(作者:耿勇)

旅行   2024-12-02 00:03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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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扇》
 题外话

耿 勇

《桃花扇》的创作,孔尚任是以真人真事为依据的。有读者读了我的“孔尚任的《桃花扇》”一文后,颇有兴趣的想知道当年大才子们,胸怀大志,满腹经纶,指点江山,为何喜欢妓女。此外,还有除李香君外,其她三位被龚鼎孳、钱谦益、冒襄娶回家的大名鼎鼎,才貌双全的名妓,顾媚、柳如是、董小宛的结局如何。因此,这里我特补缀,说点《桃花扇》的题外话。
秦淮歌妓不同于一般青楼庸俗粉黛,她们出身乐籍,以诗文书画歌舞娱人,不涉狎弄,故让风流雅士尤为动心倾情。我们常会在影视剧里听到一句台词:卖艺不卖身。说的就是她们。不过,为生存,不得已入了这一行,是否能一直保持洁身自好,守身如玉,还真的,无法讲清。因貌美又多才多艺,总会有人惦记着。不是有一句谚语吗,“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如按“行行出状元”的说法,历史上歌妓这一行,也出过不少名人,其中也不乏才华出众者。除明末的“秦淮八绝”,历史上还有南齐苏小小,唐朝薛涛、鱼玄机,宋朝李师师,元朝刘婆惜,直到民国还有小凤仙。据说《全唐诗》里,有21位妓女诗人。此外,还有不少咏叹神女生涯的作品。像杜牧的诗、柳永的词,人们都熟悉。白居易的《琵琶行》,完整的描述了歌妓琵琶女高超弹奏技艺和不幸人生经历。
由于她们的不凡身世,还留下了许多文艺作品。清朝名妓赛金花,活着时就被写成了小说《孽海花》、剧本《赛金花》。民国的小凤仙,因跟蔡锷好,有了电影《知音》。在民间演出戏剧节目中,有些我们耳熟能详,像《女起解》苏三,《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卖油郎独占花魁》等。
总之,这些名妓与我们印象中一般卖淫女,是不能简单划等号的
三位名妓嫁人后的人生,概言之:顾媚算圆满;柳如是有气节;董小宛真委曲
明末清初余怀的《板桥杂记》有文字记载,叙述了美女的掌故。书中为20多位秦淮河的“校书”(妓女的雅称)立传。顾媚是其中之一,着墨较多:“顾媚,字眉生,又名眉。庄妍靓雅,风度超群,鬓发如云,桃花满面,弓弯纤小,腰支轻亚,通文史、善画兰,追步马守真而姿容胜之……归合肥龚尚书芝麓(名鼎孶,高官兼大名士)……嗣后还京师,以病死……吊者车数百乘,备极哀荣。改姓徐,世又称徐夫人。”
一个“归”字,表明顾媚脱离了原来的职业,从良嫁人,成了龚鼎孳尚书侧室。从南京来到北京,成为徐夫人,受诰封为“一品夫人”。病逝,在京城报国寺毗卢阁停灵,向遗体告别的,光有车族就几百人,十分风光。参悼者,自然不是追星族,顾媚的粉丝,而是拍尚书的马屁。可不管怎样,顾媚可算上身前荣光,死后厚葬。
顾媚,善音律,工诗画,尤善画兰。有《柳花阁集》。这里摘她的诗一首《海月楼坐雨》:
香生帘幕雨丝霏,黄叶为邻暮卷衣。
粉院藤萝秋响合,朱栏杨柳月痕稀。
寒花晚瘦人相似,石磴凉深雁不飞。
自爱中林成小隐,松风一榻闭高扉。
柳如是与李香君一样,也是刚烈之女,坚贞不渝。孔尚任没写《桃花扇》续集,否则,也许会写柳如是的。不过,这一遗憾,有后人弥补。陈寅恪先生曾为柳如是作传,《柳如是别传》。柳如是虽为青楼女子,却才华橫溢,又有气节。在情感方面,她曾与陈子龙(松江人,有“明代第一词人”之称,抗清勇士。)爱的昏天黑地。陈子龙原配张氏带人闹上南楼,又因陈母及家人反对,陈子龙改邪归正,回归家庭,一心为国事操心奋斗,直到献出宝贵的生命。
柳如是曾居杭州西湖,其美貌也曾常镶嵌在风景如画西湖的花前月下。她作有《西湖八绝句》,其中有一绝句:“大抵西泠寒食路,桃花得气美人中”。有人说,把美人比桃花,她是第一人。我觉得这说法不靠谱。别说《诗经》里有《国风·周南·桃夭》,唐朝大诗人崔护也有“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不过,以“气质如一”贯穿两者,人面桃花,气韵生动,是柳如是的独悟。不怪文坛领袖钱谦益对此句亦赞叹不已,有和作“近日西泠夸柳隐,桃花得气美人中”。自然,钱谦益对柳如是的诗欣赏,对貌美的柳如是更是垂涎。明崇祯十一年(1638年),20岁的柳如是与28岁即得探花,明礼部侍郎结识,后结秦晋之好。
1645年,明朝兵败国破,27岁柳如是,劝63岁丈夫投水殉国。礼部尚书的钱谦益,用手探了一下水温,说:“这水太凉了。”柳如是愤愤然,纵身一跃,跳入水中。钱谦益则剃头扎辫,领着大部分明朝官员,出城跪迎清军。
被救起的柳如是,一直留在南京,哪怕丈夫去京做官,她也不去。后来,钱谦益被打压,在江宁府被质讯,柳如是倾其所有,保住了钱谦益性命。在柳如是的鼓励下,钱谦益一直暗中支持反清复明活动。
丈夫钱谦益去世后,柳如是被钱家人驱逐,不堪其辱,以帷幔结绳,随丈夫而去。
董小宛嫁给的冒襄,是个多情种,薄情郎,风流倜傥,忘恩负义,按照现在的说法冒襄就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渣男。
冒襄是蒙古贵族的后裔,以文才著称于世。董其昌说他是“方之王勃”(我们这个时代的王勃)。还有人把他比之于白居易、元稹。
冒襄初次见董小宛时,董小宛芳年十六,出落得“面晕浅春,缬眼流视,香姿玉色,神韵天然”让冒襄产生爱慕之心。后他遇见了“声甲天下之声,色甲天下之色。”的陈圆圆,冒襄马上施展其有才有貌有情之优势,拿下陈圆圆,订下了嫁娶之约。只是无姻缘,他因父亲之事去京,耽搁。几年后,准备履践婚约时,陈圆圆早已被豪强掠夺,不复得见。否则,如果冒襄娶了陈圆圆,吴三桂为陈圆圆“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历史便会改写。只是历史只有结果,没有如果。
失落的冒襄回过头来,再去找董小宛。可按冒襄自己写的《影梅庵忆语》里的说法,董小宛以几乎倒贴的方式,倾慕他,嫁给他的。不知此言真假。要说真,也可以理解,冒襄容貌俊美,风度潇洒,人称“美少年”。崇祯十一年(1638年)于夫子庙联名愤书《留都防乱公揭》,痛打阉党余孽阮大铖之后,更是名扬天下。
此外,还有两点可以成为冒襄说法的佐证。冒襄不肯出钱,为董小宛赎身。此举遭朋友刘大行的不满:“你堂堂的冒辟疆(冒襄字辟疆),平素以风度义气自居,怎么反而辜负了一个小女子呢。”赎董小宛的千金之资,最后是由号称“广大风流教主”,柳如是的夫君钱谦益所出。董小宛的生命,止步于28岁的青春年华,而冒襄却活到82岁。董小宛死后,冒襄一口气纳了蔡女萝、金晓珠两房妾室。
董小宛是美女,也是才女,留有画作和诗词,其中有诗《秋闺十一首》,这里随手摘录第一首:
幽草凄凄绿上柔,桂花狼藉闭深楼。
银光不足供吟赏,书破芭蕉几叶秋。
现在江苏如皋有冒襄故居水绘园,水榭楼台,曲径通幽,水畔有柳,园中有花,值得一游。至于说冒襄在此与董小宛诗情画意般的生活,只能听听而已,不能当真。
历史上的这些名妓,不论诗词作品,还是绘画艺术以及琴舞等,其水平之高,完全可以称得上诗人、词人、画家和表演艺术家。可在封建社会里,她们只有靠卖艺不愿卖身,委身于人,以博得道貌岸然才子们和有钱有地位人的欢喜,为她们赎身,重获人身自由。

鲁迅先生短篇小说《狂人日记》里有一段话:“我翻开历史一查,这历史没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仁义道德’几个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来,满本上都写着两个字‘吃人’!”

名妓的人生,也写满两个字“吃人!”

鸣谢:耿勇先生赐稿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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