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大早，妈妈就絮叨：“你小舅今天该过生日呢，都70了。”早饭后就给小舅打电话，可连打几次，都无人接听，妈慌了。
妈说：“这是咋了，你小舅没听见，屋里也该有人呢！”又打，还是无人接听。妈扯下腰里的围裙对我说：“妮儿，带我去你小舅家。”
我不敢怠慢，开起三轮车就走。
10月的天，凉风习习，妈和我却急出一身汗。
02
小舅家距县城十来里地，村子又在公路边，不大一会儿就到。路虽平坦，但母亲毕竟是80岁的人了，我扶母亲下车，她一边喊着小舅的名子，三步并作二步朝院子走去。
表弟听见，连忙迎接出来，说姑，你咋来了？妈说，你伯（我们这农村叫父亲不叫爸，叫伯或达）呢？
表弟朝院子里一指：“在那儿，晒暖儿（晒太阳）呢！”走进院子，小舅正靠着墙，两手插在棉袄袖子里，眯着眼，坐在地上晒太阳呢！
见这情形，妈妈又气又爱，扯下围巾朝小舅甩去：“你咋不接电话？你知道你70了不？从小就不让我省心。”边数落边抹眼泪。
我暗自好笑，知道小舅都70岁了，有儿有女，还瞎操心。
小舅说，手机净给我添麻烦，压到枕头下边了。开始小舅听母亲数落还嬉皮笑脸，听着听着也抹起了眼泪。
03
我妈比小舅大10岁，中间还隔个小姨。我姥爷去世那年，我妈16岁，小姨12岁。乡下孩子上学晚，我妈没上初中就缀学，帮姥姥抚养小姨和小舅。
长大后，妈妈嫁到了城里，小姨嫁到外地。小舅顽皮不上学，就一辈子留在了农村。姥姥积劳成疾，失去劳动能力，母亲帮小舅修房盖屋，给他娶媳妇，不是亲娘胜似亲娘。
小舅既依赖母亲，又是母亲的靠山。
一次，母亲和父亲回娘家，小舅看她眉头一块瘀血青，以为是父亲和母亲打架而致，抡起棍子就朝父亲走去。大家以为是小舅要打我爸，结果小舅把棍子递给我爸说：“大哥，对不着了。姐为我不少操心，连累你了。如果我姐有错，你就冲我撒气，我心疼我姐。”
父亲当时就懵了。母亲解释说是不小心撞门框了，小舅才尴笑收起木棍。从我记事起，父亲真没动过母亲一指头。
04
世上自有苦命人，我舅便是其中一个。小舅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舅妈是患病去世，孩子尚未长大成人，母亲肩上又多了一份责仼。
小舅经常对表弟说：“你姑家对咱恩重如山，以后她和你姑父一起回娘家，咱得把他们当座上宾。你姑在婆家过的好不好，和咱家有直接关系。以后如果我不在了，你们都要和我在时一样对待你姑姑，不能慢待他们。”
05
看着妈和小舅又说又抹泪，我对表弟说：“今天是小舅70岁生日，我妈记的清，一大早就絮叨。她是想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意思是不回来了，舅不接电话，又回来了。”
表弟说：“几天前，我说给他张罗一下，去县城饭店订一桌，把大家都请过来热闹热闹，也正二八经请姑父姑吃顿饭。伯说，不上馆子，就在家炖锅鸡，下面条就行了，不能耽误他晒暖儿。这不，太阳刚出来就蹲墙角去了。”
06
打那以后，小舅就把手机挂在脖子上，一天24小时不关机。
前些日子，母亲生病住院，小舅知道后，晚上九点多赶过来，坐在母亲的病床前，抓着老妈的手，一句话不说，哭的泪人儿似的。
妈说，就是受凉了，打两针就好了。他说，没有姥姥那年，他以为天塌了，是大姐替代了母亲的角色。后来舅妈去世，是大姐帮他撑起一个家。
小舅给老妈立了规矩，每年大年初二必须回来。闺女出了门，再带女婿回来。小时候，舅舅给我压岁钱，现在我给小舅发红包。我说，小舅，红包每年涨500块钱。小舅说，我得多活几年，给我孙子挣娶媳妇钱。
每年回小舅家，弟媳给我们准备饭菜，地锅馍，大烩菜。小舅微醺时会说，父母之恩大于天，手足之情永远割舍不掉，这辈子有大姐很知足，真的很幸福。
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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